索額圖這個身份尊貴,權傾朝野的領侍衛內大臣的公然謀反。對於這個剛剛進入太平盛世的年輕王朝來說,影響無疑是極為惡劣的。盡管叛亂已經平定,福全也盡了最大努力來控製局麵,但在朝堂和民間還是不可避免地引起了一些議論和騷動。


    福全不敢怠慢,京城的情況事無巨細,幾乎是一日三報,如實的快馬遞到了康熙的案頭。康熙得知淑雲娘幾個沒事,心下稍安,但是也不敢掉以輕心,一路日夜兼程,在叛亂平定後的第三天就趕了回來。


    謀反在任何一個封建君主的眼裏都是絕對不能容忍的,何況強勢如康熙。他幾乎調動了手中所有的資源,包括隱藏在暗地裏的。就在這短短的三天當中,此次謀反的全部情況已經被康熙盡數掌握。


    這會兒就體現出了康熙殺伐果斷的一麵。攜大勝之威,他回來後第一時間就以雷霆般的手段對所有涉及叛亂的人員作出了處置。


    索額圖的同黨多被殺,少數被拘禁、還有一些被流放。同祖子孫都被革職,他的兩個兒子格爾芬、阿爾吉善被處死。康熙帝對索額圖一生所參與的重要軍政大事,除與沙俄在尼布楚的談判外,全麵給予否定,並說“索額圖誠本朝第一罪人也”。


    當然這是不符合曆史事實的,也是極不公正的評價。但是以康熙此時的威勢,在這一問題上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表示質疑。


    就連太子都沒有為索額圖說一句話,對此康熙對胤仍非常失望。一個沒有擔當,刻薄寡恩的男人,在康熙眼裏是沒有資格統領這個龐大帝國的。再說,此次謀反,雖然索額圖已經盡可能的摘清太子了,可要說這裏沒有太子的影子,康熙是一千一萬個不相信,任何一個威脅到皇權的人。康熙都不能容忍,即便這個人是準皇位繼承人。


    謀朝篡位,康熙一想到這四個字就火大。現在就敢如此對待君父,那麽等到他這個皇阿瑪百年之後,他繼承了皇位又該怎樣對待他的那些兄弟們呢?康熙越想就越加堅定了廢掉太子的念頭。不過一想到這是自己寵愛了近二十年,又沒了親娘的嫡子竟然會變成今天這副樣子,康熙還是感到了一陣陣的失落和痛心,一股深深的無力感在心中始終徘徊不去。


    康熙雖然生出了廢太子的念頭,但是太子作為儲君,代表了一個國家的傳承。他的地位僅次於皇帝本人。而且對於一個王朝的穩定。太子是能夠起到至關重要作用的。自然不是說廢就能廢的。曆史上,康熙兩度立廢太子就足以說明問題了。而且康熙從來就是一個不甘於承認失敗的人,廢掉了太子,就等於是間接證明了他這些年教育的失敗。是對他本人的一種否定。這也是他不願意麵對的。


    在政事一向遊刃有餘的康熙如今卻被難住了,他甚至感覺到比當初麵對鼇拜和三藩時更加的無所適從。


    這種紛繁複雜的情緒充斥著康熙的大腦,使得他食不知味,睡不安寢,脾氣也是越發的暴躁了,發火就如同家常便飯,人也眼看著消瘦了下來。


    當前這種形式下,朝臣王公們,沒有一個人敢去勸解。幾個有臉麵的嬪妃們相繼碰了釘子後。也同樣不想再去找那個不自在了。


    見所有人對皇帝的異常都保持了沉默,這可急壞了太後,老太太再也繃不住了,親自出麵去勸說了康熙。可是包括太後在內,所有人都不知道問題的症結所在。隻當是康熙為了這次謀反事件的火氣還沒有消下去。雖然福全等幾個近臣隱約猜到了康熙心中所想,但是這麽重大的事他們也不敢完全肯定,而且涉及皇家秘鋅,就算心裏跟明鏡似的,也絕對沒有哪個人敢攤開來說,參與進去就更是不可能了,躲都來不及呢,又不是腦袋壞掉了。


    沒出意外的,太後的勸解基本上沒有收到太大的效果。無奈之下,老太太隻好派人去請淑雲進宮了。


    這讓淑雲非常為難。不答應吧,那就等於是駁了太後的麵子,這讓一向支持自己的太後如何看待自己?再說康熙要是知道又該產生怎樣的想法?此路明顯不通。


    可答應吧,已經猜到了康熙心思的淑雲,實在是不想摻和到這件事中。本來索額圖的謀反就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出在自己母子身上。也就是說,太子要是真的被廢了,自己母子不但可能是最大的既得利益者,同時也是最大的誘因。自己這個時候出麵,旁人會怎麽看?康熙又會怎麽想?還不得以為自己是假惺惺的想要趁火打劫啊!


    因此,無論是去,還是不去,自己都不見得能撈得到好,很可能還會惹來一身腥。淑雲權衡再三,還是沒有想到兩全其美的辦法。可是來人正等在外邊,也容不得淑雲多考慮。不去肯定是不成的,淑雲歎了口氣,隻能叫來何嬤嬤簡單的安排了一下,就進宮去了。


    好在龍蛋甫一回京就和康熙告假回了香雪海。淑雲第一時間就把他們兄弟姊妹幾個叫到了一起。關起門來給他們仔細的分析了眼前的形式,又很是嚴厲的告誡他們這段時間一定要老老實實的,不能再像以前那樣,說話做事沒有顧忌了。還有就是對待太子的問題上,不管他做過什麽事,態度如何。淑雲都要求孩子們在和他相處時,以前是什麽樣,現在還得是什麽樣。對太子絕對不能有絲毫的不敬和怠慢。


    自己母子現在正處在風口浪尖上,凡是都得小心,絕對不能給人鑽空子的機會。


    皇家的孩子都早熟,何況聰明如包子們。他們現在考慮事情也越見周全了,尤其是幾個大的,分析和處理事務的能力很強。即使淑雲不提醒,他們也會有分寸的。當下立即就表示明白。既然承諾了,淑雲相信孩子們就一定能做到。


    現在淑雲無奈之下進宮麵見康熙,不管會有怎樣的結果,起碼孩子們那方麵是不用再擔心了。


    淑雲見到康熙時,他正閉著雙目,抿著嘴角,麵無表情的歪在乾清宮偏殿的一張紫檀木雕龍紋的羅漢榻上。盡管知道來人是淑雲,可他還是一動不動的維持著原來的姿勢,沒有一丁點要起來的意思,就連眼睛都沒睜。


    淑雲見此也沒有上前去打擾他,隻是從書架上抽了本線裝的《三國演義》第一卷,坐在旁邊的矮墩上慢慢的看了起來。


    “你不該這時候來的。”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康熙突然開口說道。


    淑雲從前世到現在,一直都非常喜歡看三國,覺得這本書中隱含著無窮的智慧。雖然已經看過很多遍了,可是這會兒她仍舊是看了進去。不過這種時候淑雲也不會沒心沒肺的一門看書,康熙的情況她還是時刻關注著的。


    見康熙終於開口了,淑雲淡笑著放下手中的書,沒有順著康熙的話說下去,隻是輕輕的說道;“你瘦了好了多。”


    康熙盯盯的看了淑雲好半天,才歎了口氣,向淑雲招了招手,示意她過去。


    淑雲順從的走到康熙身邊,坐在榻上,又彎身脫下鞋子,乖順的依進了康熙懷裏。


    康熙的嘴角揚了揚,露出了這些天來的第一個笑容。顯然是很滿意於淑雲的做法。


    之後兩個人誰也沒說話,就這麽靜靜的依偎在一起。互相之間都不想打破這片刻的和諧與寧靜。


    過了好長時間,淑雲都有些昏昏欲睡時。滿懷心事的康熙終於打破了沉默,聲音低沉的說道:“淑雲,朕這個阿瑪是不是當得很失敗?”


    康熙的話語中有著難掩的失落與消沉,淑雲還是首次見他如此,當即就有些愣住了,同時心裏也有些難受。好一會兒,淑雲才緩過勁來。抓過他的環繞在自己腰間的胳膊,輕輕的拍了拍他的手臂道:“有些事不是你的錯,你是一個好阿瑪,一直都是。”


    “朕答應過赫舍裏氏要好好照顧保成(太子小名)的,皇主母臨終前也有過囑托,金口玉言,朕不想失信於她們,隻是朕現在真的過不了自己這一關,也不放心把這偌大的基業交到他的手中。”康熙的聲音異常的沉重,語氣是那麽的無奈。


    淑雲知道,作為一個帝王和一個父親,他現在陷入了兩難的境地。畢竟在一起生活了這麽多年,感情和默契也在無形當中慢慢的建立了起來。見他如此,淑雲也是心疼的,想要好好的勸解一番,可是話到嘴邊又不知道如何開口了。


    這要是放在現代,淑雲也勉強算得上是胤仍的後媽。作為後媽,這種時候,淑雲說什麽都不見得合適。再說,康熙也不見得就想要聽淑雲的意見,也許他隻是想找個知心的人傾訴一番,好疏解一下心中的苦悶。因此,淑雲保持了沉默,隻是把康熙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手中,緊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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