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捧著文房四寶進來,到窗邊往外瞧瞧,才轉回身疑道,“世子爺說什麽……豬?”


    “說他自己是豬!”鳳翎沒好氣的回了一句,往桌邊坐下,取筆鋪紙,開始在紙上寫寫畫畫起來。


    琥珀勸道,“小姐,很夜了,要麽歇了明日再畫吧?”


    鳳翎頭也不抬,“你歇吧,不必等我,我把手裏的畫完。”


    “我陪著小姐吧。”


    琥珀還想再說,見鳳翎一副專心致誌的模樣,也就不再打擾,往旁邊的榻上坐下。過一會兒,又站起來走走,一邊搓著雙手,對著鳳翎欲言又止的。


    鳳翎將畫好的圖紙放在一邊,琥珀忙過來磨墨,喊了一聲“小姐”,便開始支支吾吾,如魚鯁在喉一般.


    鳳翎抬眸看了她一眼,往身旁的凳子努努嘴,笑道,“坐,有什麽話說吧,小心憋出病來。”


    “哪,小姐,”琥珀舒了口氣,往凳上側坐,一邊急道,“世子爺的事情……世子爺和小姐……世子爺……”


    說了半天世子爺,琥珀卻始終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鳳翎放下筆,轉臉看著她,回道,“世子爺的事情不關小姐我的事,世子爺和小姐我什麽事兒也沒有,世子爺來接我,是因為十一爺要悄悄問我關於二哥的事情,又不想給別人知道,所以才讓世子爺來帶我走。琥珀姑娘,這個答案您可滿意?”


    琥珀撅起嘴想了一會兒,點頭,“那奴婢就放心了。不過,小姐,”琥珀挪挪身子,往鳳翎近了一些。壓低聲音道,“這樣畢竟不好,若給人看見……小姐還是提醒一下世子爺的好。”


    鳳翎歎口氣。


    提醒?這種人,拿棍子打他的頭怕都不能醒。


    隨他去吧。


    她要將海安及興化的地形圖畫給秦樂文。


    洛十一登基之後,收服伽蘭一事曾被好事者拿來研究、誦唱,所以後來伽蘭曾經的王廷所在以及海安的地形根本就不是秘密,不過現在,恐怕知道的人不多。


    伽蘭空巢而出,又將天有神助,此時不讓哥哥建功。更待何時?


    琥珀己經歪在榻上睡過去,鳳翎卻精神大振,一邊回想將當年在尚書府和肅親王府都曾看到過的海安地形圖。一邊將其細細的在紙上描繪出來。


    虧得鳳翎曾研讀過《隋風地經》一書,腦中對於地形地貌特征有著無以倫比的敏感度,不過一柱香的功夫,她便將腦中的地形圖精致準確的摩到了紙上。


    放下筆,鳳翎心中忽然有個疑問。外公指引她重生的時候,是不是也悄悄的鋪好了秦樂文要走的路?


    不然,為何前世她見過不止一次的地形圖,為何偏偏就是今天的海安?為何她看不懂《天經》,卻對《地經》情有獨鍾?


    仔細收好圖紙,鳳翎和衣往床上靠了一會兒。就聽見琳琅細聲喊她,“小姐,小姐……近卯時了。”


    鳳翎勉強睜眼。先擠出個笑容,“琳琅,臉好了麽?”


    琳琅一邊替她披衣,一邊答道,“謝謝小姐劍傲九天。奴婢的臉好了呢。瞧這眼睛……夜裏睡得不好麽?”


    鳳翎看一眼琥珀,她正端水進來。沒事人兒似的表情。


    鳳翎便衝琳琅笑答,“啊,老做夢,是睡得不好。”


    “大約是白天累著了,等向老爺夫人請過安再回來靠靠,”琳琅一邊伺候她穿衣,一邊向她匯報今日的計劃,“夫人那裏大約今日就會有定製下來,咱們屋裏除了若秀,芒秀,還得再添兩個二等丫頭,一個管家婆子……”


    “你拿主意吧,不夠的就讓我娘從府外買些回來。”


    琳琅點頭,“小姐還要做衣裳,挑首飾……”


    鳳翎無所謂的道,“那些都你拿主意吧,除去些日常用的精巧細致些,其餘咱挑貴的拿。”


    說這話時,琳琅與她對視一笑,“奴婢也是這麽想的,小姐出手太大方了,光打賞昨日那些丫頭婆子,小姐的私己都要見底兒了,好在夫人一早打發錦繡送了一些過來。”


    這時,鳳翎才想起懷裏的幾張地契來,取出兩張來交給琳琅,“這兩張地契你且收著,等我想好該做什麽,咱再拿出來用。”


    “地契?”琳琅將信將疑的接過,展開來看,不由喜道,“小姐,哪兒來的?還是漾瀾江邊的臨街鋪,那可是千金難求的鋪子。甭管做什麽了,咱把它租出去,每月收租也不少銀子。”


    琥珀絞了帕子來遞給她,鳳翎便衝她笑著打趣,“快瞧瞧琳琅,這眼睛亮得跟油燈似的,原來是小財迷啊。”


    “琳琅還不是替小姐發愁,”琥珀沒有趁機落井下石,笑著替琳琅解圍,“小姐大手大腳的花銀子,急得琳琅都睡不安穩,看見能自來錢的鋪子,還能不喜?”


    “說的是。”琳琅捧著地契往櫃裏藏了又藏,一邊還在喜滋滋的道,“小姐,咱不如就貼公告出去,把鋪子租出去吧,這樣,下月就能有進項。”


    鳳翎點頭,“這樣也好,我想法子租一間出去。不過咱們始終是女子,不好拋頭露麵,另一間等找到合適的人打理再說吧。省得給人知道又得編排一番,我可不想把這兩間金鋪充公。”


    “好。”琳琅應下,很快替鳳翎盤好頭發。


    鳳翎吩咐琥珀拿了要給常歡的金骨折扇,主仆二人一齊往甘氏屋裏去。


    過垂花門,就遇見常歡和顯文兄弟,幾人大約剛從甘氏屋裏出來,說說笑笑的正要回自己的院子。


    “哥!”鳳翎快走幾步,喊了一聲。


    兄弟幾人同時停住腳步,轉身衝著她笑。


    常歡打趣道,“喲,今兒真早,不然又有銀子要遭殃。”


    不等她回答,樂文揚掌衝著他腦袋拍下。“臭小子,除了銀子,你能想點兒別的麽?”


    常歡便也一掌揮去,“死二子,長進了啊,連小爺也敢打。”


    秦樂文躲過,又是一記橫拳,常歡伸臂格開,兩人竟在院裏你一拳我一腿的過起招來。


    秦顯文搖搖頭,與守文一齊向鳳翎笑道。“早啊,來向娘請安?”


    “大哥早,三哥早。”鳳翎往甘氏屋裏看看。又道,“哥怎麽不坐會兒?這麽早就回?”


    秦守文撇嘴,“那些個……鬧得慌,我還是晚些時候再來。”


    “姨娘們都來了?”鳳翎問抗日之大上海皇帝。


    “來了,一個不落。”


    “鳳丫你去瞧瞧吧。咱們還是先回。”顯文說著,衝著秦樂文和常歡喊了一聲,“二子,阿歡!”


    二人馬上收手,嘻嘻哈哈的一齊往這邊迎來。


    秦樂文過來,伸手揉亂她的劉海。笑道,“丫頭,我去收拾收拾就要趕回去當值了啊。有空再回來,哦,我要出餉了,要什麽,跟哥說說。”


    鳳翎拉住他。“哥,你稍等我一會兒。我有話要跟你說。”


    “恩,好。”秦樂文應下。


    “那咱們先回,”秦顯文拍拍秦守文,和常歡一起離開。


    “歡哥,”鳳翎喊了一聲常歡,“跟娘請過安,我去你院裏尋你,有事說,別出門啊。”


    常歡背對著她揮揮手,做了個“了解”的手勢。


    “什麽事兒,丫頭,神秘兮兮的?”秦樂文問。


    鳳翎拉著他往院中的石凳坐下,琥珀便自覺走到遠一些的地方,機警的打量周圍。


    鳳翎取出那兩張地形圖,攤開來放在秦樂文的麵前,“這兩張圖,哥記下來,一張是海安,一張是興化,用得著。”


    秦樂文有些莫名的拿起來迎著光瞧瞧,又放下來,莫名的道,“記這個做什麽?海安,興化?”


    “回頭我再跟你解釋,”鳳翎極其認真的表情看他,道,“哥,你是武將,有戰功方讓將士信服,朝廷重用。你立穩足跟,我和娘才有所倚靠。”


    “鳳丫……”秦樂文斂笑,狐疑的打量她的臉,“你和娘……出什麽事兒了?是不是爹……”


    “哥,”鳳翎打斷他的話,“暫時沒什麽事兒,你別瞎猜。但是,娘和我總要有所倚靠,爹爹是靠不住的,你知道,總之,”


    鳳翎往桌上的圖努努嘴,“記得,為了我和娘,這兩張地形圖你要死死的記在腦海裏,一絲一毫都不能錯。尤其是這個海安,”


    鳳翎伸指在圖上為秦樂文指來,說道,“這裏,海安出城共有三路,一路靠山,哥如果帶兵,可在這裏先往山中放火,斷其出路,再往另二路,分別在這裏和這裏隘口埋好伏兵,一舉進攻,行成甕中捉鱉之勢。”


    “帶兵?咳,丫頭,”秦樂文一臉霧水的聽完,正笑著想說什麽,可看見鳳翎莊重嚴肅的樣子,他隻好把話又縮了回去,認真的看一眼地圖,“知道了。”


    “重要地點,我都替哥標示出來,哥記著,一定要牢記。此著或許有險,但隻要哥哥小心謹慎,依我言而行,必能險中取勝,揚名立萬。”


    “哦……好,我記下了。”秦樂文鄭重的點頭應下,“海安、興化,我記著了。”


    鳳翎又指著另一張圖,道,“哥哥水性好,十一爺必命你帶水師過平江,記著,十一爺駐兵邊城,你一定要提議悄悄留守興化,就說興化水淺,必能伺機而過。然後在這裏,南築村口,會有一座江底石橋,二月進入枯水期,石橋將裸露於江麵,你找到那座石橋,哥哥勿需涉水,隻需引兵自橋上過,再直逼海安即可。”


    對於鳳翎的鄭重其事,秦樂雖然麵露不解,但仍舊認真的應下。在秦家村就養成的習慣,他相信妹子說的話。


    “哥要活捉這個叫赫連榮江的人。”鳳翎最後將一張男人畫像擺在了秦樂文的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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