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徑生幽漵,花開溢酒香;旗亭春弄笛,畫舫晚鳴榔。


    ——《秦淮春趣》


    抵達金陵是在第二日的清晨,蕭元倚著欄杆邊,看著河麵上彌漫的煙霧。


    冬日的陽光舒散的落在她的肩上,晨間的霧氣濕漉漉的,卻又清新可人,這樣的天氣,最容易一不注意就染寒。


    容煥拿著披風走過來,如今已經是與蕭元一般的身高了,稚氣未脫的臉,卻故意做出老成的模樣,小大人一般。


    蕭元看見了,便笑道:“煥兒,你比輕盈還喜歡管人。”


    容煥對她一笑,說:“不是喜歡管人,是擔心殿下著涼。”


    蕭元抿唇,接過容煥手中捧著的披風披上,自己兩三下係好了,便拉著容煥下船。


    杭家的祖墳葬在金陵城外的北邊,南國素來以南為尊,杭家人死時是罪臣之身,原本在金陵南的墓葬都遷到了北邊。


    也許是天公作美,一連幾天路上都是陰雨綿綿,一到金陵卻放晴了,碧空如洗,天高氣爽。


    當蕭元走下畫舫的時候,不期然這樣巧合的遇見了邵陽王薑博。


    金陵城的城門大開,城門口站著整齊列隊的士兵,在陽光下,薑博如同皇帝出巡一般洋洋得意的被人抬進金陵城。


    不過是個小小的邵陽王罷了,封地遠在貧瘠的邵陽城,卻跑到金陵來作威作福,蕭元忍不住蹙眉,若非她親眼所見,不知道下麵的官員還要遮掩到什麽時候。


    薑博騎在白馬上,身後的一頂華麗小轎側王妃正撩開轎簾打量著四周的環境。


    她的年紀約莫二十,梳著華麗豔美的發髻,唇上點著鮮紅欲滴的唇脂,雙眼流轉,媚色頓現。


    蕭元心想,這大概就是金陵城主姬安之長女——姬嬋,金陵城中豔名遠播到蕭元遠在長安就已經知曉的此人的名頭。


    傳說,這個女人噗一出生就豔光四射,姬家人擔心她不潔辱沒門楣,便將她送到尼姑庵修行,熟知她的年歲愈長,性子卻沒有一點點收斂,公然在尼姑庵中宣淫,將被沉河的時候,又得到了邵陽王的親睞,迎為側妃。


    聽說這個邵陽王府都想討好這位側王妃,因為整個王府都由她掌管,正牌的的王妃反倒住到偏院去。


    蕭元隻是感慨,姬嬋沒有趕在浛洸郡主出嫁之前就進邵陽王府,屆時看她們兩個你死我活的爭鬥,那可稱得上是一場好戲。


    浛洸郡主薑予芝,乃是正王妃所出,又因為薑博膝下多子卻隻有這一個女兒,所以在自己的封地上也是將她寵愛得無法無天的。


    雖以芝蘭為名,卻沒有那麽高尚的德行,她雖然畏懼孟光長公主,可是不代表她是一個軟角色,未出嫁之時,王妃雖然軟弱,但是因為薑予芝的驕橫,竟然無人敢去輕視王妃。


    蕭元將兜帽戴在頭上,前方不遠,金陵城主姬安已經前來迎接薑博了。


    姬嬋也在婢女的攙扶下,走出來看了一眼周圍的眾人,便帶著嬌媚的笑容倚在了薑博的懷中。


    姬安的臉色有些尷尬,但是礙於薑博是皇室中人的身份,所以不敢發作。


    蕭元扭頭,見容煥抱著長劍這毫無所動的看著自己的後背,頓時笑了:“煥兒,餓了,去吃東西了。”


    明明貌美佳人讓所有人都看傻了眼,可是容煥卻似未見,蕭元想到這裏,便覺得不可思議。他這個年紀的孩子,應該最不經美色的,難道是還不曾開竅?


    蕭元飲食素來精怪,少有東西能入她口,每到一處,若不是帶著禦廚同行,就是必要當地最好的酒樓,前段時間日日吃著景行止做的,竟然將口味養得更叼了。


    她自知若去金陵城最好的酒樓,十分把握會再次撞見薑博,可是腹中饑腸轆轆,她那樣的性子,素來不願意委屈自己的。這裏又是她的封地,沒有道理讓她回避的意思。


    金陵城中的崇麗閣,便是蕭元唯一看得上眼的地方。


    點了幾樣特色的菜式,蕭元特意要得是一間包廂,臨窗而坐,淺斟慢啄,身側還有婢女體貼的布菜。


    窗下的薑博方才從馬背上下來,不知怎麽的微抬頭,看見臨窗的少女,有些驚訝。


    朝中有消息流出,說孟光長公主隨景先生去了脂蘭郡,卻不知怎麽會在金陵見到她。


    “王爺,怎麽了?”


    姬嬋久不見薑博上前來扶她出轎,便等不及自己出來了,這一看卻發現薑博正仰頭看著一個年輕美貌的女子,當即不悅。


    薑博卻已經低下頭,快步的朝裏麵走,崇麗閣的掌櫃立時便出來迎接,還未說話,就聽見邵陽王問:“樓上的女子是何時來的?”


    掌櫃愣了愣,才道:“剛來沒有一盞茶的時間。”


    邵陽王點了點頭,突然一笑,找來近侍低語幾聲,近侍不知得了什麽樣的命令,麵色嚴肅的離去。


    姬嬋愈發的不高興了,扭著身子問:“王爺可是又看上了誰,若是嫌棄妾身···”


    薑博卻先拍了拍姬嬋的手背,將她拉進雅間中,笑著說:“你可知道金陵是誰的封地?”


    “孟光長公主的。”這種問題三歲小兒都知道的。


    “你不是一直說邵陽偏遠嗎?現在本王就有個好機會,讓金陵變成我們的封地。”


    姬嬋眼睛一亮,頓時豔色盈室,“什麽機會?”


    薑博用手指了指頭頂,說:“她就在這上麵,如果···”


    薑博比了一個死的動作,隨後笑道:“那金陵不就是我們的囊中之物了嗎?”


    “可她是長公主啊!”


    “婦人之見。她這次必定是偷溜出來的,我們隻要下手得好,沒有人會知道是我們做的。”薑博的身形微胖,此時興奮起來,肚上的肥肉全都在顫抖,姬嬋嫌惡的用帕子捂了捂嘴唇,蹙著眉頭,沒有再說話。


    蕭元陪容煥去了杭氏的祖墳,卻不能祭拜,因為杭氏一族是叛賊,九族盡洙,所以不該有後人進香燭紙錢,容煥也是知道這一點的,所以隻是空手上山祭拜。


    杭劉氏死後與杭父一起合棺同葬的,所以兩人共用一張石碑。


    蕭元看著跪在墓前的容煥,知他肯定有些心事要同他母親說,便遠遠的走開了。


    隱約的,蕭元看著在風中吹擺的樹枝,又看見同樣是一臉警覺已經走過來的容煥,有人在周圍。


    容煥朗聲喝道:“不知是什麽人,鬼鬼祟祟的做什麽?”


    幾聲腳步聲,從灌木叢中走出來一個丫鬟模樣的女子,蕭元有些眼熟,突然想起來,這不就是姬嬋轎子便上侍立的丫鬟嗎?


    當下冷了臉,問:“你跟蹤我們做什麽?”


    容煥的劍已經從劍鞘中拔了出來,橫在侍女的頸子上,那姑娘應該是從未遇到過這種事,眼淚立刻就嚇了出來,梨花帶雨的,戰戰兢兢的說:“我家王妃派奴婢來告知公主,王爺他想要行刺公主。”


    行刺?


    蕭元這時覺得自家的王叔白長了個腦袋,她要是真的這樣好被行刺,那早十餘年都該死了,真是丟了薑家的臉麵。


    容煥橫在侍女脖子上的劍鬆了一點,蕭元問:“你家王妃是姬嬋?”


    “諾。”


    “她為何要告知本宮?”


    蕭元其實對姬嬋此女的印象僅僅停留在豔名之上,對於姬嬋的性格處事卻不甚了解,遠在金陵的人,本該是一輩子都不會有交集的,現在卻陡然關聯起來。


    “王妃說,王爺此計必會落敗,她請求公主繞過自己。”


    蕭元搖頭,說:“本宮現在也是自身難保,可沒有力氣去饒了你家王妃。”


    那侍女應當是姬嬋的心腹,當即眼珠子轉了轉,說:“公主若願意,可以隨奴婢去避一避,王爺的人應該很快就會過來。”


    蕭元看向容煥,原本一直靜立的容煥突然點頭,想來是真的聽到了什麽,蕭元心中計較了一下,便點了頭。


    她知道自己身邊除了容煥,必定還潛伏著別的暗衛,這是自出生起就有的規矩,所以是不擔心自己被人刺殺的,反倒是此刻對姬嬋起了興趣,想要見識一番這個聲名狼藉,豔名遠播的絕色女人。


    侍女將她們帶到一條深巷,隨後拐進一家人的後麵,蕭元一進去,便發現這裏居然是一家青樓,看著樣子,就在崇麗閣的旁邊,叫做邀寵院。


    當是金陵城中最大的青樓,聽聞薑博也時常帶著姬嬋進出,可謂是風流不羈至矣。


    “還請公主先換上樓裏姑娘的衣裳。”


    看著侍女手中捧著的衣服,蕭元蹙眉,沒有接過來。


    侍女身子伏得更低,勸說:“這是王妃穿過的,還請公主將就一下,王爺若找不到你,勢必會讓姬大人避城搜尋。”


    蕭元此時,眉頭皺得更緊,下邊的人欺上瞞下卻是常有的事,隻是她還不曾想到,在自己的封地上居然會有人跟薑博勾結在一起。不僅是欺她就不到封地上視察,也是在賭她不屑於封地上的小事。


    蕭元拿過衣服,看了一眼容煥,沉聲說:“姬王妃所為,本宮記在心裏了。”


    侍女笑了,說:“奴婢一定如實回稟給王妃。”說罷便躬身告了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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