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十,在孟光長公主十六歲的芳誕之後,容煥帶著長公主初步製定的戰略懿旨先行前往固原長秋山部署。


    第二日,蕭元收到太子妃有孕的消息,大約是清晨,輕盈突然急匆匆的走進來稟報,擾得蕭元沒有了用早膳的心思。


    她還記得曾經三番兩次的提醒過太子,熟知,太子根本沒有放在心上。


    她想,遲早有一日,她與哥哥的矛盾會漸漸聚集,聚集到一種難以掩飾的地步。


    隻是,照眼下的情況來看,當務之急是大禾的戰事,方韻的孩子,還不知是男是女,即便真的皇子,那她也有法子讓他走得悄無聲息。


    太子妃大婚不過一月餘,便有了身孕,朝野間都是恭賀之氣。隻是,在南國最尊貴的女人還沒有前去登門恭賀之前,內外命婦們都按兵不動。


    九月十三,太子妃有孕的喜訊傳出來的第三日,太子府,孟光長公主來訪。


    各家的命婦小姐們聞風而至,紛紛趕在孟光長公主的後麵,尾隨而來,長街小巷之中,皆是普天同慶之意。


    到太子府的時候,方韻已經在門前等候許久,再見到孟光長公主車駕出現之後,絲毫沒有托大之意,立刻扶著侍女的手背,走出府門來迎接,微微彎著腰,禮數周全的道:“臣妾給長公主請安,願長公主長安千秋。”


    孟光長公主看著打扮得依舊端莊樸素的太子妃,笑道:“請吧,你懷著身孕,本可無須接駕的。”


    那句話說得冷冷的,方韻卻沒有半點不虞的顏色,起身站在了孟光長公主身後一步的位置。


    這樣的謙卑,這樣的放低姿態,讓身後的一眾命婦心中感歎,方氏一家果然是親附於長公主的,即便是貴為太子妃,也要低於長公主一分。


    孟光長公主似乎沒有覺得不妥,直接走進了太子府,身後的命婦們與太子妃見過禮之後,也被帶進了太子府中,比不得長公主府的華麗堂皇,曆代太子居住的太子府,都是樸素無華的。


    一路走過回廊,直到走到待客的廳中,孟光長公主被方韻引到主座之上坐下,一眾人才有了歇腳的地方。


    “本宮前幾日不得空,直到今日才聽說了太子妃有孕的大喜之事,這就趕過來恭賀了。”


    大廳之中,茶香浮動,滿廳都是附和長公主話語的聲音。孟光長公主從身邊侍女的手中接過一個細長的銀質小盒子,隨意的放在桌麵上,推到太子妃的手邊,道:“是當年母後囑咐留給皇兄的妻子之物,前些時候不得空,今日便拿來給太子妃了。你且插上看看中不中意,若是不合眼緣,拿給本宮,重新換別的。”


    太子妃唇角一揚,直接打開小盒子,取出一對蝙蝠展翅形狀,帶著如意紋曲線,簪頭鑲嵌著紅藍寶石與水滴狀的珍珠的簪子。


    太子妃找來貼身的侍女,讓她將這對簪子插在頭上,拿著小鏡子看了看,道:“臣妾喜歡得緊,斷不會再還給點下的。”


    孟光長公主卻沒有什麽神色,隻是點了點頭。


    太子妃又多看了幾眼,問:“臣妾還不知道這簪子叫什麽名字呢。”


    孟光長公主彎了嘴角,卻依舊沒有說話,身邊的侍女長上前,福了個身,道:“回稟太子妃,這對簪子叫做景福長綿簪。”


    景福長綿,確實是個好名字。


    太子妃撫了撫簪子,笑著點頭,正要說什麽,孟光長公主卻突然起身,往大廳之外走了幾步,太子妃望著她的背影,不知道她要去那裏,可是孟光長公主起來,她便不能再坐著。


    “皇兄也該下朝了吧,”長公主轉身,含著難測的笑意,道:“諸位夫人小姐便在這裏陪太子妃說話解悶吧,本宮去看看皇兄。”


    方韻一怔,可是來不及說什麽,孟光長公主已經走出了大廳,直接快速的向著太子府的書房走去。


    那種熟稔的感覺,如同帝王巡視在自家的後花園,方韻垂下眼,是的,在她之前,這裏可不就是孟光長公主的一個後花園嗎?


    她抬起頭來,臉上帶著得體的雍容溫和笑意,一如往常的與這些婦人們寒暄,說著不著邊際的話,頭上的發簪卻似乎越來越重,壓得她脖子僵硬。太子府中枯葉更重於長公主府,一路走過去,幾乎有著蕭索頹敗之意。


    蕭元走進一間小院子,守在院門前的侍衛一見到她,便立刻跪在地上,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小心翼翼的推開院門,還未走進去,便從支起的窗戶望到正站在桌前的薑永夜。


    他背著手,側對著蕭元,眉峰清蹙起,專注的盯著桌麵上的東西,嚴肅而認真到沒有發現不請自來的人。


    然而,就在蕭元一隻腳踏進院子的時候,薑永夜抬起了頭,目光望了過來,看到是蕭元的時候,眼神一暖,便從書房中走出來。


    他伸出手,將蕭元拉到書房之中,這才看見,桌上擺著的是一張製作精良的地圖。


    “我還想哥哥在看什麽,看得這樣入神,原來是行軍圖呢?”


    蕭元走到正方,仔細的看了一眼行軍圖,忽然皺起了眉頭。


    “哥哥還想出征?”


    在蕭元清冷的問話之中,薑永夜生出冷汗。


    他在窗前坐下,喝了一杯茶,回答道:“南方不可無將,北方戰事在即,除了由我掛帥,朝中尚無合適的人選。”


    蕭元的手指輕輕在行軍圖上劃了幾道痕,盯著上麵大禾的字樣過了一瞬,冷笑道:“哥哥看我如何?”


    “絕對不行。”薑永夜騰地一下站起身,不讚同的眼神盯著蕭元。


    “為什麽不行?”


    蕭元滿不在乎的一笑,走到薑永夜身邊坐下。


    “自古沒有女子???”


    “哥哥,”她拍了拍薑永夜的肩,有些無語的道:“你忘了,母後沒出嫁之前,還曾經女扮男裝夜襲過小部落,戰功不凡,連舅舅都自歎不如。”


    這確實是世事,蕭氏滿門皆是將才,即便是女兒家,也有著領軍打仗的奇妙計謀,饒是如此,薑永夜依舊不願鬆口。


    “你想都別想,我明日就會向陛下請纓,你好好的在長安呆著。”


    蕭元看著他緊緊抿起的薄唇,忍不住抱著他的胳膊笑出聲:“哥哥,我又不是要上戰場,不過是去督戰罷了。”


    薑永夜自然是明白這一點的,可是戰場上的形勢,瞬息萬變,即便是在後方,那敵軍要是偷襲,也難保平安。


    這是他唯一的妹妹,他總是想將她保護好。


    “你真能阻止我嗎?”


    薑永夜不明白她的意思,詢問的眼神看著蕭元。


    “父皇幾日前由給了我五萬征天軍,不管你們同不同意,我要領軍前往大禾,已經是誌在必得。哥哥如果想我好好的,不如將你製定好的戰略,都教會我。”


    蕭元微微笑著,好似一朵春日裏綻放枝頭的牡丹花,雖是國色,但到底多了高貴的疏離,這種感覺讓薑永夜覺得陌生,可是又四惠本就該如此陌生。


    “他又賜了你軍隊?”


    薑永夜側頭,長臂一伸,取過桌上的行軍圖,微笑:“他便隻會做點這些。”


    蕭元側頭看著他,唇間露出一點點溫和的笑容,挨著薑永夜的肩膀,道:“尚好,若是什麽都不舍得做了,那我們才該擔心。”


    她看著薑永夜標注的細致的行軍圖,低下頭,露出細致白皙的脖頸,眼神安靜而平淡,宛如秋日的夜空裏稀鬆的兩三顆星子。


    “哥哥以後,都不該在上戰場,且不說父皇會不會放心讓你領兵,但是為了你自己安全,也不該把自己置於險境。”


    那一日,孟光長公主直到午膳十分才離開太子府,離開之時,前來恭賀的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


    路上這好遇到太子妃,她便護著肚子,一路將孟光長公主送出門外,倒也真是一副賢惠的模樣。


    蕭元上馬車之前,看了一眼她頭上的那對景福長綿簪,略略一笑,便登上了馬車。


    孟光長公主這一笑,讓方韻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待隨貼身侍女走到避人處,便立刻命她將簪子取下來,連摸都不敢摸一下,嫌惡的讓侍女把簪子放回銀盒中。


    侍女眼光閃了閃,勸道:“娘娘,這簪子是用銀盒子裝的,不能有毒的。”


    方韻這才回過神來,眼神一厲,叱道:“本宮何時說過有毒這種話,還不自己掌嘴二十!”


    在侍女的耳光聲中,她漸漸平複下來,歎了口,重新打開盒子,取出簪子,插回頭上。


    “好了,該去請太子殿下用午膳了。”


    侍女立即停手,站起身,扶著方韻朝書房走。


    “這樣一來,長公主手中便有十萬大軍了。”


    方韻握著筷子的手有些僵硬,卻又不能表現得太過明顯,她略微慢的舒了一口氣,咽下一口溫湯。


    “你且放心,南國如今還需要你父親,暫時還不會動他。”


    薑永夜的一句話,讓方韻鬆了一口氣,確實如薑永夜所說,南國正值向外擴張領土的大好時機,是絕不會在這樣的時刻殺將的。


    隻是他們二人此時都沒有料到,在與大禾這一場戰事中,南國立國以來,最為勇猛無敵的一位戰神脫穎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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