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恩錄上齊刷刷密密麻麻寫的“皇上宿於坤寧宮”, 連著幾頁足有兩個月時間, 太皇太後氣得頭暈腦脹的,蘇麻拉姑忙上前給順氣,聽著太皇太後抱怨。


    “這佟家是什麽家教, 怎麽教出這樣善妒、不知羞恥的女子?一國皇後整日裏想著如何霸占皇上、獨寵後宮,哪裏還有一點皇後的賢惠大度?”


    太皇太後越罵越氣, 這和那些狐媚子有何分別,當年的海蘭珠、董鄂氏得寵也沒到獨霸後宮的地步, 要不然福臨和他的弟弟妹妹、常寧和後麵幾個阿哥從哪來的。這位倒好, 可是有了兒子便沒了後顧之憂,這狐狸尾巴也露出來了,孝莊覺得自己現在算是看清楚她佟佳苡蘭了, 這個女人從進宮那一刻起想的就是獨占玄燁的寵愛!


    蘇麻拉姑見孝莊這次是真氣著了, 這樣能要一個女子明的話都說出來了,她雖然覺得皇後不至於, 但這次也想著是皇上皇後過了, 男少夫妻貪歡也該有個限度才是,何況這二人已經是成婚八年、孩子都有了兩個了。


    “去,把壽康宮太後請過來,讓她自己看看她家教養出來的好侄女、好兒媳!”太皇太後這次是不打算留情麵了,去年一場傷寒過後自己身子骨越發不爽利了, 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但她活著一日就不能見著宮裏有誰能夠橫行,她就是要殺一殺坤寧宮的歪風。哪怕她心裏知道上個月佟家因著戰事傷亡慘重, 皇上宿在坤寧宮也是為了安慰皇後,因為即便是這樣在她眼裏玄燁寵著苡蘭寵的也太過了。世間有幾個皇帝能在皇後有孕期間還守在她身邊?有幾個皇帝能去趟行宮隻帶了皇後一人同行?有幾個皇帝能連宿在皇後宮中兩個月?成何體統,真是成何體統!


    佟太後被莫名其妙的叫來,不知道所為何事,但給了來人好處也打聽到太皇太後火氣很大,知道這次是來者不善,便提著加倍的小心來到慈寧宮。給太皇太後行禮,還沒起來,就被扔過來的一個冊子砸到,佟太後臉色微變,從她當了太後還不曾被這般對待過。


    “起來,好好看看上麵的記錄”太皇太後怒氣衝天。


    佟太後起身,拿起冊子看是承恩錄,翻到折著的最後幾頁,一看臉色也變得很是不好。


    “這就是咱們大清的好皇後啊,佟家教養的好女兒”孝莊鼻子不是鼻子涼颼颼地說道。


    佟太後臉色漲紅,玄燁和苡蘭是有些過了,可也沒這麽嚴重啊,這還編排上自己娘家的不是了,壓下怒氣,恭謹地對著太皇太後道:“皇額娘,是皇後皇上年輕不懂事,兒媳這就回去訓他們,皇額娘您消消氣,身子骨要緊,別為著兩個不懂事的孩子氣壞了身子才是”


    “不懂事?太後說的可是輕巧了,她都是兩個孩子的額娘不是剛進宮的那個小姑娘了,還不懂事,那哀家就該找人說道說道了”卻決口不提玄燁的錯,“哎,哀家還是早點去見先帝祖宗吧,免得被這麽個不孝的孫媳氣死,今兒敢攛掇皇上幫著她裝病,明兒還不得讓皇上為她不早朝啊!這讓人帶壞了皇上,哀家可沒臉去見列祖列宗”又一頂大帽子扣了下來。


    佟太後聽的手背上青筋直蹦q,善妒、不孝,太皇太後是想逼死苡蘭嗎?跪下,“皇額娘,都是兒媳管教不嚴,讓兩個孩子疏忽了,求皇額娘千萬別這麽說,這讓兒媳如何該當?”想把過錯都攬在自己身上。


    “哦?管教不嚴?那太後想如何管教皇後呢?”


    “兒媳會讓皇後去重學《女誡》、《女則》、《內訓》,罰抄宮規,閉門思過”佟太後略過不孝這強加的罪名,咬牙說著。


    “好,哀家就等著看太後的教導”


    這次她讓佟太後不得不出手教訓皇後,看皇帝對著自己額娘又該如何護著他的心尖尖,她還是坐在慈寧宮裏看著就好了,當然背後做點什麽……太皇太後想起來上次莊親王福晉偶然提到的佟國維自苡蘭後得的兒女全是嫡妻所出,這個也該派人好好查查才是。


    佟太後一臉怒氣的回了壽康宮,喝了兩杯茶消氣後,才讓人去叫苡蘭過來,仔細想想太皇太後打算,又叫人務必請了皇上過來,她雖然也惱兒子兒媳這般不知節製,但很清楚她們內部絕不能再分裂平白讓人鑽了空子。


    苡蘭和玄燁前後腳到了壽康宮,玄燁已經通過眼線知道了事情經過,臉色黑如鍋底,前段時間因著佟家的事苡蘭擔心生病,再加上小四抓周、寧楚格搬院子諸多事情,他不放心,每晚都到坤寧宮陪著苡蘭,而且前朝政務繁多,為著這些他也會有煩躁疲憊的時候,便更加懶怠去見那些一味討好他的妃嬪,呆在坤寧宮裏自己心情也能平順寧靜一些,本想著這也不是多大的事,再說在坤寧宮他們也沒有夜夜笙歌的,自己一個皇上要去皇後那裏,還得看別人臉色不成!玄燁忽略了心裏最深處似乎越來越壓抑不住的深切渴望,一直給自己找理由。


    至於那晚的事是他魯莽傷了苡蘭,又不好說出實情,也是他做主告的病,要真論錯,也是他自己要占絕大部分,卻不想老祖宗不分青紅皂把所有的錯都怪在苡蘭頭上,什麽善妒、不孝的,這是能隨便給一國皇後強加的嗎?玄燁覺得太皇太後真是越發老糊塗了,在他看來這本就不是多大的事,他一個皇帝本來就是想宿在哪個宮裏就宿在哪個宮裏,何況對方還是中宮皇後,太皇太後這麽做明著是說苡蘭帶壞他,暗著莫不是說他荒淫無道、美色誤國了?就算太皇太後沒這意思,那讓宮裏宮外的人怎麽看他這個皇帝?做皇帝的都愛多想,而且這玄燁也是出了名好麵子的,太皇太後又有不良前科,這會子也不怪他要想多了。


    苡蘭在空間裏也看清了事情始末,前段時間事情多,她倒是忽略這個,而且苡蘭覺得事實上皇上要去哪裏她這個皇後也攔不住啊,難道就因著皇上連著宿在坤寧宮她還能把皇上趕出去不成?要真那樣,太皇太後沒準還能說她不敬夫君、不尊皇命呢。至於那晚的事,本來就是個意外,太皇太後就是想尋著她的錯兒也不應該在佟家一半的人都在戰場拚命的情況下給她扣那麽要命的帽子,這她絕不接受!


    隻是見著佟太後到底有幾分尷尬,畢竟是他們說了謊話,騙了長輩,乖乖的陪站著,任她發泄怒氣。


    “你們夫妻感情和睦、又給額娘生了孫子孫女,額娘看著極是高興的,額娘也知道你們自小的情分不比旁人,若是在平常人家,額娘樂得做個開明婆婆,由著你們小兩口愛怎麽膩著就怎麽膩著”佟太後數落了兒子兒媳半天,已經有最初的憤怒變成了無奈,要是這宮裏隻有她一個長輩,她樂得看兒子和侄女和睦恩愛,可這不是還有太皇太後在嘛,她做不了主,歎了口氣繼續道,“隻是身處皇家,一言一行都有百官臣民看著,你們雖是年輕夫妻也不好做過了”,一個兒子一個她當女兒養的兒媳,都是她最親的人,佟太後也不拐彎抹角。


    “老祖宗盛怒,你們也有不對之處,去給陪個不是,別氣壞她老人家”場麵話該說也得說,當然她才不會信太皇太後能那麽簡單就放過此事,兩人趕緊稱是,卻也被剛剛佟太後的話說紅了臉,都不是小孩子了,卻被說的和貪歡的小夫妻似的。


    “老祖宗要額娘罰蘭兒,額娘應了,你們怎麽看?”佟太後沉默了一下,這才說到正題上。


    “額娘,如果罰了,也就坐實了蘭兒善妒、不孝的罪名”玄燁沉聲說著,“額娘不罰,老祖宗怕是會直接會下懿旨了,到時候對蘭兒更不利”


    這會子認真想想,太皇太後蟄伏幾年,好不容易尋到了把柄,怎會輕易放過?玄燁如今是獨掌大權的皇帝,太明白權利在手的滋味,那種站在最高處掌控世間所有人的感覺,隻要嚐過的的人怎麽輕易忘記?所以這世間他比所有人都能了解孝莊這位掌控後宮、參與朝政多年的太皇太後的權利欲望,也因此他從不相信太皇太後能真的去一心念佛。玄燁眉頭皺著,想輒。


    苡蘭也蹙著彎眉,事情確實不太好辦,她若認罰便落實了罪名,苡蘭在後宮如何立足,可可能有什麽法子不認呢?她與太皇太後從來不是同路人,苡蘭上一世也好,重合也好,做皇貴妃、做皇後都不是為了權利,而是為了能名正言順的陪在她的表哥身邊,她的愛人、兒女、家人才是勝過一切,所以她一直不如玄燁了解太皇太後,這會子也想的不及玄燁那般深。


    “額娘,孩兒仔細想過還是不能就這般罰了蘭兒,不說那罪名不能亂接,就說小四抓周禮剛過,前朝因著那玉佩暗潮洶湧,今兒若是罰了蘭兒,也就給他們看了口子,且前方戰事正式關鍵時刻,後宮不能出什麽岔子”玄燁怕有人趁勢對苡蘭小四不利,他鋪的局反倒會弄巧成拙傷了她們母子,也是和額娘妻子明說了。


    苡蘭和佟太後聽了都有幾分驚訝,這是玄燁第一次開口說玉佩之事,又都感到欣慰,到底是為了她們母子考慮的。


    “表哥……”苡蘭微咬著嘴唇閃著淚光望著玄燁,喃喃開口,其實她又何嚐不是在找各種理由,她又怎會不知玄燁連著宿在坤寧宮兩個月會帶來自己的困境,依著賢後賢妻的標準她就該婉轉的勸著皇上也去別的宮裏轉轉,隻是苡蘭等了幾百年時間重生回來,這一生她死也做不出把她的表哥推開之事,她不想,她真的不想!


    玄燁對著苡蘭安慰的笑笑,又轉頭對著佟太後“額娘,孩兒去說服老祖宗,額娘不必擔心”


    冬日的寒風呼嘯,紫禁城已經見不到太多綠色,紅黃相間的宮牆看著也有幾分冷清,上空“呱呱”的幾隻神鴉飛過,玄燁慢慢地走在去慈寧宮的路上,停下背著手看著眼前的幾棵枯樹。在額娘麵前,他可以說是為了朝局和小四,可是人騙的了誰也騙不過自己,他真的是因為去行宮的時日短才隻帶了蘭兒一人同行?他真的是為了擔心蘭兒才宿在坤寧宮?他真的隻是為了朝局小四才不想讓蘭兒受罰?


    答案不言而喻,摸摸自己的胸口,他愛新覺羅玄燁從不是個遇事會逃避的人,不敢正視自己的心還算什麽男人!玄燁想著之前出現的夢境和畫麵,那感覺就像……對就像活了兩世一樣,歡喜是雙倍、痛苦也是雙倍,但不管那些代表什麽,玄燁都決定正視自己心底越來越深切的渴望,蘭兒就是他今生所愛,他樂意怎麽寵就怎麽寵,誰也別想讓自己遠了她!


    看著巍峨的慈寧宮,玄燁挺了挺胸膛,闊步走了進去。


    太皇太後聽著皇上駕到並不意外,撇撇嘴兒,來的夠快啊。她可以猜到人心所想,有著敏銳的的政治眼光和手腕,然活了幾十年孝莊卻依然沒有看透男女之情,她沒明白若不是後妃們一再陷害也不會讓皇太極更加疼惜海蘭珠,她沒明白若不是她一味的反對為難董鄂氏、福臨不會那般激烈的反抗她而和董鄂氏走的更近。困難、磨礪、矛盾有時候就是感情的催化劑,就像現在她的幾番作為反倒幫著玄燁明白了自己的心思。


    而世間最難禁錮的莫過於真情,它可以在絕境中生存、它可以衝破重重阻擾而存活、它亦可以讓人為之付出生命死而不悔!哪怕這是真情最難成長的土地————宮闈,然越是這樣越是彌足珍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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