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燕春樓中(三)


    待到來到燕春樓外時,已是二更時分。徐元豹引二人來到附近一條巷口,輕輕拍了拍手掌,巷內便閃出兩個身手矯健的漢子,躬身行禮道:“徐師兄,四少爺、易姑娘!”秦川見是堡內的健兒,平素跟著徐元豹的楊林、楊森兄弟,微微點頭,道:“兩位楊大哥也來了!”


    楊林道:“我們奉大少爺之命,在此監視已半日。隻見到仇地蜂帶著六個黃蜂幫弟子,沒見到仇天蜂和沐長風等人。那六人守在外間隻顧吃酒,仇地蜂呆在裏麵,那是一個名叫‘小鳳’的窯姐兒房間,一直未見出來!”


    徐元豹問明小鳳房間所在,囑咐道:“好,你們先回去吧!”楊林和楊森快步如飛的去了。


    徐元豹向秦川道:“小師弟,你現下武功可是極高,今兒便由你當先鋒,我來料理那六個保鏢,易姑娘便在房頂留意院中情形,一有情況及時提醒我們。此次最好能一擊即中,且莫造成混亂,驚動官府!”


    秦川自知徐元豹因置身於青樓之地,怕易婉玉一個女孩兒家有所不便,才這般安排。


    三人施展輕功身法,自後院翻入院中,躍上那小鳳居處對麵的房頂。其時前院中仍是男女嘈雜喧嘩之聲,好不熱鬧。秦川頓時想起成都風月樓結識婉玉一幕,不覺向她瞧了一眼,卻見她滿臉通紅,也在側頭覷著自己,似喜似羞。


    徐元豹忽道:“動手罷!”


    秦川用黑紗蒙了臉,拔出長劍,雙肩一聳,已然飛鷹般掠至小鳳房外,破窗而入。徐元豹則同時飛身而下,踢開大門。那六名正在外間喝酒的黃蜂幫弟子見有人闖入,急忙取出兵器,喝道:“什……?”“幹……”“你……”“有……”六人的呼喝聲都隻吐得一個字,隨即啞了。


    原來卻是徐元豹身形疾晃,一陣閃電般的拳打足踢,掌劈肘撞,不容六人喊叫出聲,頃刻之間便已盡數擊中要害,紛紛倒地。


    易婉玉伏在屋頂卻瞧得清清楚楚,但見徐元豹動若脫兔。捷似靈豹,出手幹淨利落,一氣嗬成,絕無半點多餘動作。不禁連連連點頭,暗暗歎服:“川哥哥跟我說的時候我還不太盡信,今日一見,這位徐師兄武功當真深不可測。看來他們秦家門人子弟之中果然是臥虎藏龍,不乏高手。窺斑見豹,大風堡之所以名動天下。殊非幸致!”


    便在這時,但見秦川手提長劍,怒氣衝衝地自內間奔出。


    徐元豹道:“怎麽樣?仇地蜂人呢?”秦川搖了搖頭,臉色甚是憤激。咬牙切齒的道:“早溜掉啦!”徐元豹一奇,進內間看時,不由得目眥盡裂,隻見室內已空。牙床上橫著一具裸女屍體,雙乳間血肉模糊,死狀甚慘。


    徐元貌伸手去摸那女屍脈搏。隻覺觸手冰冷,已經僵硬,顯已死去多時。


    他縱目四顧,不由得歎了口長氣,沉聲道:“原來姓仇的惡賊早有察覺,奸殺過這名妓女之後,早已溜掉啦!”


    秦川氣塞胸臆,伸手提起一把酒壺,上前把烈酒倒在一人臉上,那人一個激靈,登時呻吟一聲醒轉過來。他茫然瞧著倒地不醒的同伴和秦、徐二人,臉上漸漸露出驚恐之色。


    秦川一把將他領口抓起,喝道:“快說,仇地蜂去哪兒了?”那人麵如土色,顫聲道:“大俠饒命,二幫主一直在裏麵和粉頭喝酒,令我六人在外麵保護。真不知道他去哪兒了?”


    秦川怒道:“你胡說,仇地蜂早已溜掉了,他是你們幫主,落腳之處,你們豈能不知?”


    那人哀聲道:“我們也是日間剛到徐州,並未投店,直接便到了這間妓院。小、小人的確不知幫主會去哪裏?公子爺饒命!”


    徐元豹弄醒了另一人,說法與那人一般無二。


    秦川問起仇天蜂,那人道:“大幫主右臂被仇家打斷了,不能行動,還在登封養傷呢!”秦川知他所言不假,低頭思量。徐元貌聽他說仇天蜂的右臂為易婉玉所傷,尚未痊愈,便道:“看來確是仇家老二一個人在此風流快活。這賊子倒也機警狡猾,定是覺察到有不妥,提前溜掉了。”


    便在此時,忽聽得外麵人聲嘈雜,同時嗖的一聲,一物飛來,落在屋中,卻是有人投來的一段樹枝,顯然是向二人擲物示警。


    徐秦二人一抬頭,隻見易婉玉在對麵屋頂向二人連打手勢,示意有人從右首走近,示意二人從左側離去。秦徐二人對望一眼,同時揮掌將那兩名黃蜂幫弟子擊暈,這才閃身而出。


    待得燕春樓中發現妓女小鳳被殺、凶手作案後逃去、六名幫凶被人打暈,整個妓院亂成一團之時,三人早已去得遠了。


    徐、秦、易三人來到寂靜無人的長街之上,除下麵紗,循原路返回。秦川伸手在右腿上重重一拍,恨恨的道:“小鳳死得真慘!仇地蜂又添一樁罪孽!我若再見到此人,決不輕饒!”


    易婉玉握住他手,歎道:“定是他已有所察覺,偷偷提前逃走了!”徐元豹道:“不錯。這人是個凶殘狡詐的老狐狸,既已察到被人盯梢,奸殺了小鳳後,便留下六名手下掩人耳目,自己卻早已逃之夭夭!想不到這賊子連自己手下兄弟也出賣,毫無義氣可講。難怪楊林兄弟倆一向精明,這次還是上了當啦!”


    易婉玉道:“卻也怪不得兩位楊大哥。怪隻怪仇地蜂老奸巨滑,使了個‘金蟬脫殼’之計!”


    此次燕春樓之行無功而返,三人相顧氣沮,便都不再說話。


    回到堡內,徐元豹與二人別過,自去休息。


    時近子夜,堡中一片岑寂。二人來到易婉玉院內,丫環們早已睡了。秦川低聲道:“早些歇息。”易婉玉點頭道:“好。”


    秦川見她怏怏不樂,勸慰道:“仇氏兄弟罪大惡極,死有餘辜,老天也不會放過他們。早晚他兄弟還會撞到我們手裏。你也不必過於心急。”易婉玉點頭道:“隻怕仇地蜂暫時不會再露麵啦!川哥哥,你也累了,去睡吧!”秦川道:“好,我要看著你進屋再走!”


    易婉玉行到門口,回頭望時,見秦川兀自佇立院中燈籠之下,她忽地折身返回,嬌呼一聲,縱體入懷。


    兩人摟抱在一起,良久良久。都不再說一句話。


    直至遠處雞鳴之聲響起,易婉玉才微微一笑,低聲道:“去睡吧!”輕輕掙脫他懷抱,奔進屋去。


    次晨秦川直至卯時方始醒來,但聽得遠處爆竹之聲此起彼落,好不熱鬧。他睡眼惺忪的翻身下床,叫道:“外麵有人麽?”隻聽腳步細碎,一個黃衫少女掀帷而入,笑道:“四少爺。總算睡醒啦?”


    這黃衫少女原是服侍秦夫人的婢女念萍。自秦川歸來後她心疼幼子,便一口拒約王瑾另尋丫鬟的主意,定要將自己最心愛的貼身丫鬟送與了他。


    秦川自少小離家遠赴峨眉山以來,孤身苦修。八年間一切烹飪,縫補等務,均是事必躬親,習以為常。這時早已非複昔日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嬌養少爺了。雅不願再讓婢女服侍,自然是斷然拒絕,隻將兩個小廝田貴和孫福留在身邊。


    秦夫人卻是不依。母子便僵持了兩日。後來王瑾出了主意,仍將念萍早晚前來侍候秦川起居,隻不在他院中住宿。


    秦川見念萍穿著一身紅紅的新衣衫,眉梢眼角顯得喜氣洋洋,頗見嫵媚,便問:“田貴和孫福跑哪兒去了?”


    念萍微笑道:“大少爺一早便帶著他二人和一眾家丁們照例去城西訪貧問苦,給孤寡老弱送年貨貼春聯去了。年年如此,怎麽你忘了麽?對了,四少爺,全家都忙著過年,就你一人這般貪睡?”


    秦川這才想起已是元旦,難怪炮仗之聲,四麵八方的響個不停。他伸了個懶腰,微笑道:“你有所不知,我這幾日夜裏都沒睡好覺,困得迷迷糊糊!”又道:“我也想去看看王伯、孫奶奶、趙十二叔,不知他們這些年日子過得怎麽樣?”


    念萍搖頭道:“現在去也太遲了。老爺吩咐過許管家和大少爺,好生照料他們,能幫的便幫一些,這些年家裏也沒少周濟這些貧困人家,四少爺你就不用操心啦!”


    秦川呆呆發怔,低頭不語。


    念萍格的一笑,轉身出去,不久即回,雙手捧了臉盆,放在桌上。她從臉盆中提出一塊熱騰騰的麵巾來,絞得幹了,便要為秦川擦麵。


    秦川忙道:“多謝,還是我自個兒來吧!”念萍道:“四少爺,你該不是嫌棄我蠢笨,不配侍候你吧!”說著眼圈一紅,淚珠兒盈盈欲滴。


    秦川一怔,道:“你別多心,我絕無此意!”念萍潸然淚下,嗚咽道:“那你為何拒絕老夫人,不讓我來服侍您?還不是嫌棄我來著!”說著哭得更厲害了。


    秦川忙道:“念萍姐姐,我這些年習慣了一個人過活,不需要人照顧。喂,你別這樣,你別哭啦!”念萍一麵抹淚,一麵嗚咽道:“我不信,你定是嫌我笨手笨腳來著。不然你便讓我服侍你一回!”秦川苦笑一聲,便由得她了。


    念萍服侍他盥洗穿衣,又端了早點讓他吃了。


    秦川心想:“這種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公子哥兒的安穩日子,我是決計不能再過了。等正月十五上元節一過,我便要去攜手百戲幫群豪,設法阻止沐長風、莫非邪這夥人濫殺無辜,禍害天下蒼生。”


    又想:“隻可惜二哥過新年也不能及時趕回家,也好兄弟團聚。昨兒聽媽話中之意,二哥多半是怕她再提替他做媒的事才遠遠躲開的,大哥解釋說確有要事。嗯,算起來二哥快三十多歲了罷。他這麽多年遊曆江湖,持危濟困,專打抱不平之事,卻不知現下怎麽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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