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她太過懦弱,心理承受能力太差,一點點小事便萬念俱灰,覺得天崩地裂,泰山壓頂,總之就是一句話,她活不下去了。


    當劍鋒抹過脖子,眼風掠過鍾離筠那張一霎間慘白的臉,瞳孔濃縮著驚慌的表情時,她的的確確是後悔了,想著自己好歹也是顧家下一任家主,顧家的長老們鞠躬盡瘁,盡心盡力的培養了她這麽些年,怎麽算也不應該死的這麽沒出息,可歎是當年止血藥不怎麽靈光,止來止去了老半天,卻始終止不住她脖子上涓涓如泉湧一般的血液。


    於是,她死了。


    死了的感覺其實很奇妙,她的確是真的死了,隻不過入了九死一生陣,留了一魂一魄,按照哪個神棍的說法,她算是涅磐重生了,那一魂一魄承載著她一世的悲歡,嚐了九死一生陣中的十年一忘,投入了那個名為華夏的空間,她從出生長到死亡,一直活在無盡的孤寂空白中,自始自終都是一個人,就這樣還能長到十七八歲,她現在回想起來,覺得這是個奇跡。


    後來靈魂穿越,兜兜轉轉間她又回到了這片承載了她所有悲歡離別的地方,進了六歲身亡的蔣慕顏身體,迷迷糊糊跟在鍾離淵身後十幾年,然後又被他輸給了鍾離筠,之後就是和皇帝的鬥智鬥法,伊白尋那個小孩子還有橫插一腳,真不知道他是怎麽想的,以至於後來李家毅找到了她,以一種極其特別的死皮賴臉賴在了她身邊,接著就是她揭穿李家毅的偽裝,轉而跟在他身後一路前往刑疆,卻又因為跑的太慢,走到半路時被鍾離筠追上,怒氣衝衝的把她抱走,唔,她好像就是那個時候又喜歡上了鍾離筠,之後就是一直糾糾纏纏,鍾離筠這傻子特愛較真,那晚上她逼他,他卻為了她的想法轉身走了,然後她就發蠢,吃了那被她看成十年一忘的一日忘情……


    回想起這些,顧薑闌想要感歎的僅有三個想法。


    一是她自個兒太蠢了,因為心理接受能力太差而抹了脖子,重要的是她竟然會跟在那膿包鍾離淵身後跑了十幾年,如今隻要一想到自己曾對著鍾離淵笑的花癡溢然,她就忍不住渾身掉疙瘩。這簡直就是一種心裏虐待。


    二也是她自個兒太蠢了,和鍾離筠糾糾纏纏按她的心裏年齡算起來,怎麽說也有大半輩子了,為什麽總是拖拖拉拉,因為一些個小事就傷心傷情?還有那個宇文姍,以前她不把宇文姍放在眼裏,現在想來,終是她輕看宇文姍了,這個女人滿肚子陰謀詭計,專門踩人後腳,讓人防不勝防。


    三還是她自個兒太蠢了,這麽多年過去了,有事沒事就跟在鍾離淵身後轉悠,正是沒做一件,還不知死活的和皇帝對著幹,跑刑疆去接那什麽爛攤子,那刑疆的地形她很清楚,整個就一死地,她當初答應了那些百姓給他們一個新的刑疆,隻憑著僅有的一點現代知識,如今看來,確實是魯莽了……


    鍾離筠抬起手,輕輕的拭去顧薑闌眼角的淚痕,抿了抿唇道,“你……記起來了?”


    “嗯。”顧薑闌點點頭,暗啞著聲音道,“前世今生,全都記起來了。”


    鍾離筠渾身一震,眼眸驀的大了一圈,雙手猛地抓住顧薑闌的肩膀,壓抑著心裏的激動,暗啞著聲音道:“你真的什麽都記起來了嗎?記得你是顧薑闌?是顧家下一任家主?這些,你真的都記起來了嗎?”


    江毅也已經急急的從桌椅邊走了過來,緊緊的盯著顧薑闌,良久,輕聲道:“闌闌……你還記得我嗎?”


    顧薑闌點點頭,循著聲音往鍾離筠後麵看去,見是江毅,她笑了笑道,“當然記得!以咱們兩的交情,想忘記你都難啊!”


    江毅一喜:“你這次真的是全全部部都記起來了!這真是太好了!沒想到你因禍得福,被捅了一刀就想起來了,看來還真是要謝謝宇文姍那一刀!若不是她心腸歹毒,你也就記不起來了,早知道這麽一刀就能讓你記起來,我一定多給你幾刀!”


    “去死吧你!”顧薑闌瞪他一眼,隨即看向鍾離筠,“阿筠,對不起,是我的錯,讓你們為我擔心了這麽久。”


    江毅嗬嗬一笑,倚在床柱旁不再插話,眼底滿是笑意。


    “不用你說對不起。”鍾離筠猶豫了很久,握住了她的手緊了緊,眼底泛了絲寒意,聲音有些偏冷,“對不起你的人是顧爍!也是我……要不是我當時分不清自己色感情,你也不會就那樣,那樣死去,更甚至差點灰飛煙滅,還有那顧爍!為人父親,卻做出這種與別人勾搭成奸,殘害自己親生女兒的事來,此番行徑絕不能輕易原諒他!”


    頓了頓,又道:“即便他是你的父親,薑瀾,別再心軟,別再自欺欺人了!顧爍他心裏隻有那個女人,你這個女兒在他的心中,不過是可有可無,隨時都可以放棄的棋子!醒醒好嗎?”


    “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顧薑闌嘲弄的笑了笑,“他是我這十多年來,心心念念,全心全意去在乎的父親,我又怎麽會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從我出生到死,他都不曾有過多餘的表情,就算是最後一刻,我就要灰飛煙滅了,他也隻是冷冷的看著,看笑話一樣看著我做傻事,的確是傻事,我怎麽會這麽蠢,這麽傻?因為一個不愛我的人就要死要活的,說實話,現在想來我都覺得太蠢。”


    “不怪你,你隻是想要一個父親,其他的事不過是因為執念太深,陷進去了而已,如今你醒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鍾離筠道,“薑瀾你放心,這些年過去,顧爍和宇文姍之所以還活的好好的,就是因為我想讓你親手解決他們,或者你不想與他們計較也行,我會把她們趕走,走的遠遠的,再也不能出現在我們的視線中,之前沒保護好你,是我沒明白自己的心意,如今我懂了,薑瀾,你能……讓我繼續呆在你身邊嗎?”


    江毅愣了愣,看著床上一躺一坐的兩個身影,他微微晃了晃神,抿唇看了看,他緩緩的轉身,輕輕的走了出去,沒有驚動兩人。


    他對顧薑闌的感情不是隨便兩句話就真的可以放開的,十幾年的情誼,絕無虛假之意,她現在重新記起以前,於他來說,也不過是所有的一切都回到最初點,顧薑闌愛的是鍾離筠,在她眼中,鍾離筠是最特別的,他,隻是朋友。


    推開門走出去,江毅抬頭忘了天,輕輕的閉上眼睛,隨即睜開,籲了口氣,想著如今也很好不是?最起碼闌闌還記得他,不會像前幾天那樣,用陌生的眼光掃向他,再決絕準備的一劍刺死他,說實話,那種感覺太差了,他不喜歡,或許他該知足,最起碼,他和闌闌,還是朋友不是嗎?也罷,既是朋友,那便做一輩子的朋友罷。


    顧薑闌盯著鍾離筠看了半響,在鍾離筠心底忐忑不安,以為她要拒絕的時候,眼角一點點的蔓延著笑意,揶揄道:“我這些年失憶,你的種種舉動倒是很奇怪呀,先是拿我當顧薑闌的轉世,一心要對我報恩,後我跟你表明心跡,你又自欺欺人的演戲,故意騙自己說你愛上了我,然後就匆匆離去,幾個月後再次見麵,你卻又告訴我,你是真的愛我,這些事,不會都是你一時糊塗,沒能察覺自己的心思而弄出來的笑話?”


    鍾離筠的臉聽她這麽一說,當場青了又白了,連忙解釋道:“我並不是要欺騙你的感情,隻是那時候顧慮的東西太多了,心思不穩定,不能全心全意的跟你在一起,更何況當時你吃了十年一忘,當時我就想著,你死時那般決絕,定是恨我入骨,若是十年後你的記憶恢複了,我們已經在一起了,那你會不會再恨我一些,永遠都不會原諒我?最開始還好些,我不停的告訴自己,你是蔣慕顏,不是顧薑闌,隻不過是顧薑闌的重生而已,不是真的你,甚至都不敢去見你,隻吩咐旗錄去暗處盯著你,保護你,後來旗錄勸我去看你,我,我當時見到你那張和前世一模一樣的臉,就有點忍不住想把你抱在懷裏,不過被我深深的克製住了,我很想你,又不能近身接近你,那時你不知道怎麽回事,一直跟在鍾離淵身後,我雖然心裏不安,怕你愛上他,卻也無可奈何,隻好暗中跟著你,在你受傷需要人幫忙時再假裝不經意的遇見你,然後再救了你,久而久之,這種生活一直持續到你要嫁給鍾離淵的那個時候,我當時心裏慌了,怕你真的就這麽嫁給他了,所以我就給鍾離淵下了個套,把你,把你贏了來,本來你進來是不想再裝傻的,可是不裝傻你根本就不會近我的身,即便我是個傻子,不去找你的話你也不會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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