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筠,我們真的不合適。”顧薑闌道,“難道,這十幾年來的種種經曆,你還沒有從中得到教訓嗎?”


    鍾離筠的語氣僵硬,“顧薑闌!你說我們不合適,那你又跟誰合適?你到底想要做什麽?”


    他不相信顧薑闌真的這麽絕情,明明前幾天她醒來的時候還含情脈脈的看著他,為什麽不過短短幾天,她就變卦了?


    “我跟誰合適就不需要你來操心了。我隻是跟你說一聲,而不是跟你談論這種沒營養的問題。”她攏了攏衣袖,淡漠的道,“從此以後,我們算是朋友吧。”


    說罷足尖點力,施展輕功飛走了。


    鍾離筠怔怔的看著顧薑闌一閃而過的身影,眸子裏沒了往日的光彩,以前顧薑闌失憶的時候他都不曾如此,難道,他們真的不合適嗎?糾纏這麽久,她隻覺得他們不合適?不!不行!絕對不可以就這麽散了!闌闌是他的,誰也別想搶走!


    站在鳶花崖上,從上往下看時,顧薑闌不知道自己是個什麽心情,算上在現代的那一世記憶,她足足有二十多年沒有來這了,還是一望無際的深淵,懸崖峭壁間的生死陣一如既往的蟄伏,她深吸一口氣,縱身躍了下去。


    不管怎麽樣,鳶花穀,她來了。


    一躍而下,身子順勢急速而下,耳邊是帶著衝勁的風,吹得呼呼呼呼響,風揚起發絲,吹起衣袂,一種說不出的舒爽蔓延全身,顧薑闌閉了閉眼,迎著風勁猛吸一口氣,心中的煩悶似乎在這一瞬間消散全無,心胸霍然開朗。


    落到一半時,顧薑闌的手動了動,一根微不可察的銀針嗖的射出,釘在懸崖峭壁上,原本直線滑落的身子猛地一頓,她借用手腕上的銀線真絲快速的往峭壁上而去,在接近峭壁時另一隻手驀然伸出,快速的挽了一個花形,霍的拍出一掌,堅不可摧的峭壁竟然在她那一掌下抖了抖,一層灰唰唰唰的掉落,峭壁抖了幾下,便緩緩的向左邊移去,慢慢的露出一條一人寬的口子,顧薑闌卻不急著進去,而是身形一閃,手指扒拉著那天移開的峭壁門,身子貼著峭壁,故意伸出一隻腳在那個口子外晃悠了幾下,緊接著又迅速的收回來。


    果不其然,嗖嗖嗖的幾聲,便有一推箭尖血紅色利箭密密麻麻的射了出來,速度極快,下一秒便失去了蹤影,其淩厲程度極高,幸好她對這塊地相知甚深,剛剛躲開了去,否則不死也活不長了。


    利箭過後,顧薑闌默了一會兒,並沒有莽撞的進去,她轉了轉腳踝,又朝那口子伸了過去。


    唰的一聲響,一團白霧色的煙霾猛地飄了出來,顧薑闌連忙空出一隻手來捂住口鼻,等那煙霾散去之後,她才放下手,鬆了口氣,這才放開峭壁門,腳尖在門上一點,人已經飄進口子了,在她進去的那一刹那,原本打開的峭壁門緩緩移回原地,除了下麵簌簌落下的煙塵之外,懸崖峭壁還是懸崖峭壁,一切都沒有變化,似乎剛剛出現在這裏的人是個幻覺。


    在口子裏又是一陣七繞八彎,躲過了種種機關利器毒物,眼前終於出現了一道紅木門,顧薑闌抿了抿唇,手指快速的挽了一個剛才一模一樣的花形,再次拍出一掌,紅木門哐鐺一響,從下麵緩緩上升而去。


    顧薑闌定了定神,踏出了步子,陽光燦爛的斜照下來,籠罩在她的身上,暖意襲來,一種許久未曾有過的熟悉感在四周蔓延,拂了拂額跡變冷的汗珠,她笑的有些苦澀。


    看來不管怎麽樣,這個地方於她來說,還是有很大的影響啊。


    “你是誰!”一道冰冷的男聲驀的響起,帶著徹骨驚心的寒意。


    顧薑闌回過神,循著聲音望去,隨即眸中閃過驚喜,“曇鳶?”


    一別多年,再次回到這鳶花穀舊居,沒想到第一個見到的竟是曇鳶,這叫她怎能不驚喜。


    當年那個跟在她身後糯糯的叫著顧姐姐的小男孩,如今竟長的這般大了,看著曇鳶那張冷漠成熟的臉,饒是顧薑闌的心性再年輕,也不得不感歎一句:歲月不饒人啊!


    曇鳶見她認識自己,不禁仔細看了她兩眼,卻發現是個從未見過的女子,蹙眉道:“看你這樣不像是我們鳶花穀的人,怎麽會認識我?”


    “難道不是鳶花穀的人就不能認識你?”見曇鳶這樣,顧薑闌忍不住想要逗逗他,“青嵐沒有告訴你嗎?我是她姐姐。”


    “青嵐的……姐姐?”曇鳶一聽這話,眉睄蹙的更甚了,青嵐什麽時候多了個姐姐,他怎麽不知道?“你是記錯了吧,青嵐是個孤兒,從小到大便和我生活在一塊,我怎麽不知道,她還有個姐姐?”


    “你是她什麽,為什麽她的事都要告訴你?”顧薑闌挑了挑眉,“我是她的姐姐,她可是什麽事情都跟我說的,包括你當年的糗事哦。”她隱著笑道:“唔,不知道是哪個小屁孩,當年跟在顧薑闌身後屁顛屁顛的叫姐姐,結果因為太激動一腳踩……”


    “閉嘴!”曇鳶漲紅著一張臉,也不知道是羞的還是氣的,他沒想到,青嵐竟然連這種糗事都跟別人講了,“你,你胡說什麽!”1


    “胡說呀……”顧薑闌一臉揶揄的笑,威脅道,“這可不是什麽假的啊,你要是敢不承認的話,我就把它告訴顧家所有人。”


    “你!”曇鳶惱羞成怒,“你到底是誰!不要妄圖轉移我的視線,這裏是草研堂的暗道,你怎麽從這裏進來的!”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再逗下去,估計曇鳶要殺人滅口了,正了正臉色,她笑問,“我說我是顧薑闌,你信麽?”


    曇鳶想都沒想,怒道,“你這個女人到底是哪裏來的!我們主子也是你可以冒充的嗎!”


    顧薑闌搖了搖頭,笑道,“君岩柳色。”


    他臉色變了變,“你……真的是,主上?”


    “我是你顧姐姐。”她正色道,“曇鳶,闊別十年,我終於,回來了!”


    曇鳶霍的單膝跪地,低聲道,“曇鳶,曇鳶方才對主上不敬,請主上責罰。”


    “傻小子。”顧薑闌笑了笑,伸手扶起他,“怎麽這十年不見,就對顧姐姐生疏了?不喚顧姐姐了?”


    曇鳶勉強笑了笑,眼眶卻紅了,“顧姐姐。”


    真的是顧姐姐呢。


    當年發生的事情如今還曆曆在目,隻要一想起來,他就恨不得把顧爍和宇文姍這兩人千刀萬剮,尤其是顧爍那個冷血小人!顧姐姐那麽愛他,處處為了他這個父親著想,他卻為了一個賤女人,聯合宇文姍逼死了她,要不是顧姐姐之前對他們說了以後會回來,他就算是拚了性命也要把顧爍扒皮剔骨!


    歎了口氣,顧薑闌伸手抱住他,這小子現在長高了,雖然還隻有十七八歲,但比她這個十五六歲的小丫頭高了很多,她隻到他肩膀,她心中油然生出一種吾家有子初長成的感覺。


    “曇鳶,你長大了。”


    曇鳶紅著眼,緊緊的抱著她,道:“主子,歡迎回來。”


    拍了拍他的肩,鬆開手站開,顧薑闌笑了笑道,“行了,如今我回來了,有些事情自然要算清楚了才行,正好見你在這裏,我們去草研堂看看,青嵐也在那裏。”


    “是。”


    顧薑闌不再說什麽,提步上前幾步,走在了他的前頭,十年了啊,再次回到這裏,該以什麽樣的姿態,她很清楚,人總是會變的,就像當初跟在她後麵用糯糯的聲音叫著顧姐姐的曇鳶,如今長大了,顧姐姐也變成了主上,曇鳶尚且如此,她又怎會對他人有什麽期待呢,對鳶花穀,對顧家,她始終是放不下,就趁著這一次,好好的做個了解也好,免得這塊疙瘩擱在心上堵著,怎麽看怎麽不舒服,她顧薑闌也不是個會勉強委屈自己的人,除去對父親的執著,她向來心狠大於心軟,這世上從來就沒有什麽可信的,她的經曆說明,信別人不如信自己。


    或許不用看經曆,她潛意識裏,也許從一出生開始,從見證了母親死去開始,從見識到父親的冷漠無情開始,她就深深的看清這句話了。重活一世,以前太過執著的東西也隨之變得不那麽重要了,許是經曆了太多,心已麻木了,就像父親,若是再次見麵,她絕對可以波瀾不驚,淡淡的喚他一句父親,沒有仇恨,沒有怨懟,以前的種種,她可以煙消雲散,隻當是還了母親對她的恩惠罷了,母親窮及一生,心裏也就隻有這麽一個男人,他是母親的執念,也就成了她的執念,那些事過後,那執念便也不再是執念了,她與他,現在有的隻是那少的可憐的父女之緣,再無其他,該有的不該有的都和她沒有什麽關係了,父親母親對她來說,不過是個稱呼,從今往後,她不再欠他什麽,也無須再對他執著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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