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明月從曲鳴居出來後,便去了智明院。沈氏正在照顧秋明瑞,見她來了,抬頭看了她一眼。


    “明月。”


    “姐姐,你來了?”秋明瑞倒是很高興,支撐著要坐起來。


    秋明月忙走過去按住他,“好生休息,別起來。”


    秋明瑞躺回去,笑道:“姐姐,你怎麽來了?”


    秋明月坐在一旁,“用過晚膳了嗎?”說話間,她自然的拉過秋明瑞手給他把脈。


    秋明瑞道:“用過了,大夫說讓我吃清淡點。”


    秋明月點點頭,“脈象平穩。”又看了看他脖子上的傷痕,道:“還好隻是皮外傷,沒有大礙。記得不要吃辛辣之物知道嗎?這樣傷口好得快。”


    秋明瑞向來最聽姐姐的話,自然是秋明月說什麽他都順從的點頭。


    “嗯,知道了姐姐。”


    秋明月這才發現沈氏這麽半天了,竟一句話都沒有說。她又不由得奇怪,“姨娘,你怎麽了?”


    沈氏麵色清冷,眼神是從未有過的淡漠,甚至還參雜著幾分銳利。


    “明月,我是不是太懦弱了?”


    秋明月一愣,這才發現沈氏今日似乎有些不一樣。


    “姨娘?”


    沈氏苦笑一聲,將手中的藥碗擱在小方幾上,目光歎然。


    “我一生與人為善,可是那些人卻變本加厲。今日是明瑞,明日就有可能是你。”她深吸一口氣,目光堅決。


    “你說的對,我不能再這樣任由她們繼續為所欲為。”


    秋明月又驚又喜,“姨娘,你…”


    沈氏看了看秋明月,又看了看躺在床上有些虛弱的秋明瑞,道:“她們想害你和明瑞,我怎能容許?為母則強。我不可以再這樣下去了,不然縱然有老太君和你爹的保護,我也遲早會成為你和明瑞的負擔。”她摸了摸秋明瑞的頭,眼底有淚水氤氳。


    “明瑞還這麽小,她們都不放過。這次是摔斷了腿,那麽下次呢?是不是連他的命也…”她說不下去了,努力將眼淚憋回去。


    秋明瑞不忍見她傷心,便道:“姨娘,你別難過,我沒事。大夫說了,隻要休息幾個月我就能下地走路了,真的。不信你問姐姐,姐姐是最好的大夫。你不信太醫,該信姐姐才對。”


    沈氏卻道:“幾個月?”她冷笑一聲,“安知這幾個月內,她們又會暗地裏倒弄手段害你?”


    秋明月默了默,道:“姨娘,你放心,不會了。”她抬頭,堅定的看著沈氏。


    “這次是我大意了,沒想到她們居然會把目光轉移到明瑞身上。若不是因為…總之,日後我再也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她本來是想說這次多虧了鳳傾璃相救,但是想想還是不要告訴沈氏好了。不然以沈氏的性格,定然會追根究底。到時候知道鳳傾璃日日跑到自己的閨房來,隻怕會嚇著她。


    沈氏憐惜的摸了摸她的頭,“明月,苦了你了。”


    秋明月抓住她的手放在手心裏,“我不苦。”隻要母親和弟弟安好,她不覺得苦。隻是―


    秋明月皺了皺眉,凝重道:“姨娘,你的屋子裏怕是有不安分的丫鬟,趁早肅清了好。”


    沈氏眉眼閃過淩厲之色,轉瞬又恢複溫柔。


    “知道。”


    叮嚀了秋明瑞一番後,秋明月就和沈氏回到了沁園。沈氏叫來了所有丫鬟,坐在大廳,沉沉的看著她們。秋明月坐在下方,意興闌珊的喝著茶,鳳目隨意一瞥。加上從揚州來的,上次牙婆進府選的,有九個人。


    沈氏掀了掀茶蓋,看似波瀾不驚。


    “知道今天讓你們來有什麽事嗎?”


    丫鬟們都低著頭,“請姨娘吩咐。”


    沈氏眉眼一曆,突然將茶杯重重放到桌子上。砰的一聲,嚇得所有人都是一怔。不明白這個平時嬌嬌弱弱的姨娘今天如何會這般有氣勢?


    秋明月唇瓣微微勾起,不打算插手。


    沈氏目光冰冷,冷聲喝道:“醉曼,你一直是在外院伺候,今天早晨為何會跑到裏屋來?”


    被點到的醉曼立即顫巍巍的跪下,“姨娘,奴婢…”她眼神閃躲,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


    沈氏厲聲一喝,“說!”


    醉曼被喝得一顫,抬起頭來,眼睛立刻就含了淚水。


    “奴婢該死,今早春紅姐姐說姨娘自從生病後便食欲閥匱,不思飲食。奴婢想著從前在家裏的時候,奴婢的娘生病也沒有食欲,後來聽了長輩們一個土方子,喝了胃口就好了。”她抽抽噎噎的說著,“奴婢想著,或許姨娘用得著,所以就想給姨娘送來。奴婢自知身份低微,進不得姨娘的房,便想讓春紅姐姐代勞。可那時正巧春紅姐姐去給姨娘熬藥去了,奴婢就在門口等著…”


    “你既是給我送藥方來,又怎知五少爺墜馬一事?”沈氏目光悠然冷厲,“還特意說給我聽,是何用意?說,誰讓你這麽做的?你就不怕我以叛主之罪將你發賣到青樓?”


    醉曼一聽這話就慌了,眼淚大顆大顆的滴落。忙著磕頭道:“姨娘不要,求求你,不要將奴婢賣去青樓,不要。”她哭泣著,柔柔弱弱的,看著好不可憐。


    秋明月這個時候才看清了她的樣貌,卻見這丫鬟生的眉清目秀,鵝蛋臉,柳眉秋瞳,鼻梁小巧而唇瓣紅潤,活脫脫一個小美人啊。


    她眯了眯眼,這丫鬟看沈氏的眼神未有半分懼意,倒是有幾分嫉妒和鄙夷以及嘲笑。


    微一思索,心中便以了然。


    大家族的丫鬟一旦簽了死契,變終生不得叛主,否者輕者被打賣發落,重則直接處死。她們最好的出路,便是爬上主子的床,期盼著哪一日飛上枝頭變鳳凰。


    醉曼生的漂亮,又有幾分心機,難免心高氣傲。大老爺如今不過才三十多歲,比之年輕時俊朗不減分毫,而且曆經歲月沉澱,身上更是有一種成熟男人的魅力。醉曼起了小心思,也很正常。


    那麽這一次,就不知是她自謀福利呢,還是與人達成協議,各取所需?


    沈氏被她哭鬧得不耐煩,“說,究竟是何人指使你的?”


    醉曼怯怯道:“沒有,奴婢沒有啊姨娘。奴婢知道奴婢不該到主屋裏來衝撞了姨娘,可是奴婢眼看著姨娘久病不愈,心中擔憂,是以才會出此下策。姨娘若是生氣,可以打罵奴婢,千萬不要把奴婢賣到青樓啊。”她說到最後,聲音突然加大,哭聲也變得淒慘了許多。令人聞之憐惜,不免覺得沈氏太過心狠了。雖然一個三等丫鬟是沒資格進主子的房,可人家也是一片護主之心,沈氏平時看著溫柔賢良,卻沒想到,背地裏也是個心狠手辣的主兒。


    今天這麽多丫鬟在這兒,如果這話傳了出去,隻怕日後沈氏在這秋府中地位大大降低不說,連大老爺也會對她失望。


    沈氏已經氣得臉色發白,根本沒想到醉曼一個丫鬟居然這麽能言善辯,顛倒黑白。


    秋明月則是鳳目冷了下來,她已經聽到外麵有沉穩的腳步聲慢慢靠近。那是大老爺的腳步聲。很明顯,醉曼這話是故意說給大老爺聽的。大老爺一聽醉曼的哭訴,就停了下來,似乎在思索著什麽。


    夏葉性子急,見不得有人誣賴沈氏,立即火大的罵道:“醉曼,你給我閉嘴。你心思不純,妄想迫害姨娘,本就該受罰。你何來的冤屈?”


    醉曼滿臉淚水,辯駁道:“夏葉姐姐,我知道你自小跟在姨娘身邊,我不如你在姨娘心目中地位高。但是我對姨娘忠心耿耿天地可鑒。自從來到這沁園,我一直本本分分,何時對姨娘心懷不軌?”她說著又對沈姨娘道:“姨娘,奴婢雖然低賤,但是卻也知道一仆不侍二主的道理。奴婢從未有害你之心,你莫聽信小人之言冤枉了奴婢啊。”


    好個口齒伶俐的丫鬟。秋明月冷冷看著她,不禁想要扣死沈氏無故冤罪衷心丫鬟的罪名,還想借此機會除掉夏葉。


    好,很好。


    她倒是要看看,這個醉曼究竟還有多大能耐。


    夏葉自然也聽出了她的言外之意,氣得眼睛發紅,衝上去就要打她。


    “你說誰是小人?你說誰是小人?”


    “夏葉。”


    秋明月淡淡一語製止了她,“你是姨娘身邊的老人了,跟她計較什麽?莫失了分寸。否者,就真讓真正的小人稱心如意了。”她聲音淡淡,卻一語雙關,瞬間就讓眾人回過神來。這醉曼看著可憐無辜,卻字字珠璣,暗罵沈氏,似乎刻意在往沈氏身上潑髒水。


    夏葉也一愣,而後立即明白了什麽,冷冷的瞪了眼醉曼。


    “謝五小姐良言,奴婢記住了,日後一定好好照顧姨娘,絕不讓小人有機可乘。”


    醉曼臉色一白,一計不成再施一計。她繼續裝可憐,“五小姐口中的小人,可是指奴婢。”她哀聲哭泣,聲音悲痛欲絕。


    “奴婢清清白白,卻平白遭五小姐如此誤會,若傳出去,日後奴婢還有何顏麵見人,不如以死明誌罷。”她說著忽然站了起來,然後立刻衝向門邊。屋內所有人都是一怔,根本沒想到醉曼說撞就撞。回過神來,沈氏立即道:“快拉住她,快拉住她。”莫說她本性善,縱然今日鐵了心要敲打這些人,但是要她眼睜睜看著有人在她麵前死去,她也是做不到的。更何況,如果醉曼真的死了,便是冤死的。她也脫不了罪,傳到老太君大老爺耳朵裏,都會不悅。


    於是滿屋子丫鬟立即驚呼的跑去拉醉曼,大老爺卻在這個時候走了進來,反手一拉,就將醉曼拉了回來。


    “這是在做什麽?”


    醉曼一見到她,醉眼朦朧間眼底迅速的劃過什麽。腳下一個不穩,看似慣性的就要倒在大老爺懷裏。


    秋明月鳳目悠然一冷,手指輕彈,隻聽得啊的一聲。最前麵的語玉突然腳下一滑,順勢就將撲向醉曼。大老爺一驚,下意識的放開了醉曼。醉曼失了平衡,一下子被撲到在地,痛得哎喲一聲,下意識就要大罵。哪知,後麵的幾個丫鬟本來就是一起衝過來的,語玉一倒,後麵的丫鬟也全部都依次驚叫著撲倒在地,疊在了一起。


    “啊―”殺豬似的慘叫響起,屋內瞬間一片狼藉。


    秋明月低著頭,努力隱忍著笑意。看著醉曼被壓在地上,疼的呲牙咧嘴又不敢罵出來的樣子,她就想笑。


    沈氏在大老爺跨進來的時候就站了起來,臉色有些蒼白。


    “快,把他們拉起來。”


    “是。”


    夏葉和春紅也是忍著笑,此刻一聽沈氏吩咐,連忙走過去將她們一個個拉起來。


    沈氏走下來,看著大老爺。


    “老爺,你怎麽來了?”


    大老爺卻是看著被扶起來的醉曼,皺眉。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怎麽這裏這麽亂?”


    沈氏想開口解釋,醉曼卻立即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正要哭訴,秋明月卻開口了。


    “不過一點小事而已。”秋明月站起來,先給大老爺行禮,然後從容道:“爹,我今日出府的時候可是明確說了,誰也不許把明瑞墜馬的事情告訴姨娘。可這個身為三等丫鬟的醉曼,不知道從哪兒得了這個消息,故意在姨娘門前提起此事。你說,這能是巧合嗎?即便是巧合,姨娘審問一番也是有理由的吧?可這個醉曼真是不得了,姨娘說一句,她頂十句,還非鬧著要尋死。”她鳳目一轉,道:“爹,想必你方才在外麵也聽見了吧。她口口聲聲說姨娘冤枉誣賴於她,還要以死明誌。又偏偏在你進來的時候去撞牆。撞牆就撞吧,可不知她是哭花了眼睛還是怎麽的,居然連方向都辨不清,差點撞到在你身上了。”


    她笑笑,不理會被她一通話說得臉色青紅交加欲辨不能的醉曼以及屋內其他努力憋笑的丫鬟,繼續道:“要知道,一個丫鬟死了倒是也無妨。可是若撞傷了爹你,可就是大罪過了。”她回過頭來,不複之前的語笑嫣然,語氣淩厲冰冷。


    “醉曼,你可知罪?”


    醉曼怔怔的看著她,還未從她方才一番含笑帶指責的話回過神來,恍惚的問:“什麽?”


    秋明月冷笑一聲,“莽撞失禮,衝撞主子,致使一屋大亂,應該責罰三十大板,逐出府去。”


    醉曼大驚失色,卻是對著大老爺哭訴道:“老爺,奴婢沒有,奴婢沒有,請老爺給奴婢做主啊。”


    大老爺蹙了蹙眉,他非愚鈍之人,憑著秋明月三言兩語,對前因後果已然知之甚詳。想到剛才他走進來的時候,醉曼似乎根本就沒有要撞門,而似乎是故意瞪著他進來,然後突然向他撲來。他一驚之下才下意識的拉住了她。不然,她定然是撲到自己懷裏了。


    想到這裏,大老爺麵色沉鬱,輕哼了一聲。


    醉曼方才的確是故意的,大老爺未至中年,樣貌英俊成熟,又一派高貴威儀。這府中有幾個丫鬟不動心?她雖然沒有沈氏的絕色姿容,但至少比沈氏年輕吧。更何況,男人誰不喜新厭舊?憑著自己的花容月貌以及手段,沈氏早晚會成為昨日黃花。


    她卻沒有想過,如果大老爺當真那麽容易對沈氏忘情。以大夫人的手段,也不會到現在都無法得大老爺喜愛了。大夫人雖然容貌比不過沈氏,卻比她一個小小丫鬟卻是強過許多,且又家世不凡,豈是她可以比擬的?不過都說欲能忘智,醉曼一心沉浸在自己的幻象裏,哪裏會想那麽多?本來她是想趁著方才直接撲到大老爺懷裏。溫香軟玉在懷,就不信大老爺不動心。


    可是她卻萬萬沒有想到,大老爺居然避開了她,而且還在語玉撲過來的時候放開了她。這讓她有片刻的驚愕和不可置信。心中越發懊惱沈氏,果真如大夫人所說,狐媚得很。


    一計不成,那她就改以柔攻。男人嘛,誰不喜歡柔情似水的女人?那沈氏不也整天嬌嬌弱弱的才得以大老爺如此憐愛?所以她迅疾就哭泣起來,並隻字未言秋明瑞之事,沒想到,大老爺不但不憐惜她,還用那麽冷的眼神看著她。她頓時就慌了,連忙道:“老爺,奴婢沒有撒謊。”她說哭就哭,雙手慌亂的扯著大老爺的衣擺,道:“今早沈姨娘覺得身子悶,出去了一會兒。奴婢…奴婢不知道她何時回來的,所以…”


    “你既是在外院做灑掃的粗活,怎生對姨娘的行蹤如此了解?”秋明月卻又淡淡打斷了她,聲音不波不驚,唇畔竟然還帶著微微笑意,那眼神,卻是如雪般的冷冽。


    醉曼臉色煞白,沒想到秋明月剛才故意毫不客氣沒有半點婉轉的指著她,目的就是為了讓她在心慌之下說漏嘴。她,竟是給自己挖了個陷阱讓自己挑。


    醉曼忽而心中升起驚恐之意,一個十三歲的少女,竟然有如此心機?太可怕了。


    大老爺又哼了一聲,拉著沈氏坐到上方,眼神淩厲的看著醉曼。


    “說,你身後之人究竟是誰?如此卑鄙狠毒迫害姨娘,究竟是何用意?”


    好歹他還是刑部尚書,若到此時還不明白發生何事,他就不用在朝堂上混了。


    醉曼臉色又是一白,沈氏卻對大老爺柔聲道:“老爺,這事兒是出在沁園,就交給妾身來處理吧,沒得讓你多添煩惱。”男人應該初入朝堂,下得戰場,而不是自貶身份來管理後院這些雜事。大老爺能夠護她一時,卻不能護她一世。傳出去,不僅是大夫人那裏再起風波,便是老太君,也會不高興的。


    大老爺感動於她的善解人意,卻道:“你就是性子太過和善,如今我在這兒,這些丫鬟就敢如此汙蔑你。若是平常,可見還不得爬到你頭上來。”大老爺說著眼神又淩厲了起來,看著醉曼。


    “今天我倒是要看看,究竟是何人三番五次在府中作亂,不得安寧。”


    醉曼又是身子一抖,竟有些不敢直視大老爺淩厲的雙眼。


    大老爺冷喝一聲,“說,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別給我玩什麽把戲,如果不想我對你用刑,就老實交代。”


    醉曼一顫,臉色煞白。大老爺竟是絲毫不聽她的辯解就相信沈氏麽?這一刻,醉曼從未有過的悲涼和自嘲。原來,一切,不過是她自作聰明而已。


    沈氏對大老爺的做法也有些吃驚,更多的是感動。遂對醉曼和顏悅色道:“醉曼,人性本善,我相信你隻是一時糊塗。告訴我,究竟是誰讓你這麽做的?那人又對你許了什麽好處?”


    醉曼最討厭沈氏這樣一幅柔柔弱弱故作大度的摸樣,她不甘心的辯解道:“老爺,奴婢從未有加害姨娘之心,如何交代?”她吸了吸鼻子,又一副梨花帶雨的摸樣,怯怯又哀怨的看著大老爺。


    “若說奴婢錯了,便是不該越權操心姨娘,反倒是累了自身清白。”


    秋明月眸光微冷,大老爺有些不耐煩。


    “別給我顧左右而言其他,好生說話。”大老爺其實也不是個無情的人,隻不過醉曼這丫頭分明心思不純,還要故作柔弱。這讓他想起許多年前的林氏,也是這般故作可憐,讓自己在祖母麵前大失顏麵。更讓他痛恨林氏。所以醉曼此舉非但沒能得到大老爺絲毫憐惜,而且更讓大老爺討厭。


    “你若不說,我就命人責打你三十大板,看你說是不說。”


    醉曼沒想到大老爺這麽絕情,咬牙道:“老爺是想屈打成招麽?”


    大老爺不屑的冷哼一聲,“你不過一個丫鬟,既是賣身到秋府為奴,便是打殺了你又如何?”


    醉曼臉色一白,突然想起,如果是沈氏處罰自己,尚且還有幾分顧忌自己會毀壞她名譽。可若是大老爺,誰敢置喙什麽?不由得心頭更是一涼,“老爺,你…”難道竟對她沒有半分心意麽?這句話她沒敢問出來。身為丫鬟,就必須遵守並時刻牢記自己的身份,若膽敢勾引主子,煙視媚行,自然逃不過家法。


    大老爺耐性全無,冷聲道:“你說是不說。今日在壽安院裏雖然有一大群人,但是仔細查證,照樣能尋得蛛絲馬跡。你以為你不說,我就拿你沒辦法了?”他冷笑連連,“來人,將這個大膽的丫鬟拖出去,先打三十大板,記得,不要讓她死了就成。”


    “是。”立即從外麵走進來兩個粗壯的婆子,拉著她就要往外走。


    醉曼大驚失色,掙紮著哭喊。


    “老爺,不要,不要…”


    沈氏有些不忍,“老爺,這三十大板,會不會太過重了些?”


    大老爺皺眉,說道:“不打她就不知道教訓。”


    秋明月卻是知道,大老爺是有意殺雞儆猴,要用這件事警告沁園的所有丫鬟。


    醉曼終於知道大老爺不是在看玩笑,三十大板下去,她還能有有命嗎?她雖然嫉妒沈氏恨不得能取而代之,但是如果比起自己的命來,榮華富貴都是其次。人到絕境之時反倒是理智清醒了,於是她大聲道:“老爺,奴婢說,奴婢說。”


    大老爺眉眼一抬,揮了揮手,示意那兩個婆子放開她,卻並沒有退出去,隨時等著大老爺的命令。


    醉曼跪在地上,此時才驚恐起來,沒想到平時看著文文雅雅的大老爺也能這般冷漠狠曆。


    大老爺麵無表情,“說。”


    醉曼身子抖了抖,再不敢有所隱瞞,老老實實道:“是…是憐雲告訴奴婢五少爺墜馬一事的。”


    大老爺皺眉,“驚了沈姨娘,於你又有何好處?”


    醉曼吞了吞口水,自然不能將自己那點小心思和盤托出,於是道:“她給了奴婢一支金簪,外加五十兩紋銀,奴婢一時鬼迷心竅,所以就…求老爺饒命啊,奴婢再也不敢了。”她說到最後連連磕頭,身子顫抖,止不住的驚恐。


    大老爺又問,“憐雲是誰?”


    秋明月道:“這恐怕得問問母親了。我記得新進府的丫鬟當中沒有這個人,應該是秋府的家生子。”


    大老爺眉眼淩厲,暗藏鋒芒,冷冷道:“叛主不尊,陷害姨娘,這等不忠不義的丫鬟,留著何用?打三十大板,逐出府去。”


    醉曼沒想到自己招了一切後大老爺還是不放過他,嚇得頓時哭泣起來。掙紮著不讓那兩個婆子碰自己,撲到沈姨娘身邊求情。


    “姨娘,奴婢錯了,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把奴婢趕出府去,奴婢給你磕頭了,求求你…”她邊哭邊磕頭,早已是悔得腸子都青了。


    沈氏看著她也可憐,大老爺看出她的心思,先一步製止她。


    “有了一次就有第二次,這種人,不值得你為她求情。來人―”他剛想喚人來將醉曼拖出去,沈氏卻搖頭。


    “妾身不是想替她求情,隻是想查出幕後真凶。”


    大老爺和秋明月同時望向她,前者訝異,後者微笑會意。


    “幕後真凶?”


    沈氏點頭,不急不慢道:“老爺你查了馬棚查了小廝,始終沒查到害明瑞的凶手。那麽我想,或許這是那幕後之人的一箭雙雕之計。先讓明瑞乘坐的馬車馬兒發狂,再讓人來告知於我,目的就是要讓妾身大亂方寸。妾身尚在病重,若明瑞真有個好歹…”沈氏說到此,低下了頭,麵色有些淒然。


    大老爺歎了口氣,也知今日秋明瑞能安全回來,已是萬幸。如果不查出幕後真凶,日後便是自己也不能安心。


    秋明月卻道:“爹,姨娘說得對,雖然這事兒有些蹊蹺。但是難保有些人不會趁機作亂。既然憐雲是這府中之人,何不就這這條藤蔓查出背後的真凶呢?至於醉曼,暫時留著她也無妨。先關著她吧,反正左右她也翻不起多大的浪來。”


    大老爺沉吟片刻,點了點頭。


    “嗯。”


    秋明月又對沈氏道:“姨娘,你就暫時讓人看著醉曼,不要讓她出去。想必那幕後之人聞得風聲,也會有所行動。”


    沈氏點頭,“好。”她正欲吩咐春紅夏葉,秋明月卻笑道:“姨娘,春紅夏葉從小貼身伺候你,脫不開身。”她目光遊動,道:“就讓尋菡和尋雲看著她吧。”


    沈氏微一思索,便點頭道:“好。”


    尋菡和尋雲立即跪在地上,“是。”


    事情都處理好了,秋明月也不欲在這兒做電燈泡了,便起身告辭。


    “爹,姨娘,時間不早了,我該回去了。”


    大老爺揮了揮手,“回去吧,記得早點休息,明天還要去寶華寺。”言語之中不乏幾分關切。


    秋明月微笑頷首,走了幾步,又回頭道:“對了,爹,我已經讓人把綠鳶接回來了。”她歎息一聲,道:“綠鳶雖然有錯,但是好歹自幼跟在我身邊,她就是性子有些急,沒有壞心眼兒。況且已經在浣衣房呆了那麽多日,也受了教訓了。雖然雪月閣又多了許多丫鬟伺候,但是到底不若綠鳶她們幾個打小就伺候在我身邊來得細心,所以女兒就擅作主張把她接回來了,還望爹寬恕。”這事兒她還沒來得及告訴老太君,既然大老爺在這兒,便先稟明了大老爺吧。日後若大夫人想拿此事做喬,也無可奈何。


    大老爺一怔,而後點點頭。


    “也罷,那丫頭本來也算不得犯多大錯,既然你舍不得,就讓她回來就是。呆會兒晚膳的時候,我再告訴對你祖母稟明。”


    沈氏鬆了一口氣,秋明月沒有絲毫訝異,半福了身子,帶著紅萼和醉文走了出去。


    剛出得房門,卻見夏桐在走廊頭焦急的徘徊,一見她出來,立刻走了上去。


    “小姐,你終於出來了。”


    秋明月蹙了蹙眉,“出什麽事了,這麽慌張?”


    夏桐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音道:“小姐,剛才七小姐來過了。”


    秋明月神色一凜,“八妹出事了?”根本就不需要懷疑,如今能讓秋明容這般焦急的人,除了秋明韻不作他想。


    夏桐點頭,“三夫人剛才去了八小姐房裏。”


    秋明月抿著唇想了想,“不用驚慌。”


    她說著便往回走,神色自若。今日午膳的時候她就察覺到三夫人的異樣,心知三夫人定然會不甘惱怒,是以才給了秋明容那瓶藥。那藥的確可以壓製秋明韻的毒性,但也絕對可以瞞住三夫人的眼睛。那藥不會立即見效,而是會在毒藥發作兩個時辰之後才慢慢壓製秋明韻體內的毒。三夫人那樣狡猾的人,她不得不小心為上。


    夏桐一愣,但見自家小姐神色從容,未有任何異樣,心中也微微鬆了一口氣,遂也跟著上去了。


    正在雪月閣焦急等候的綠鳶見秋明月回來,一怔,而後走過去。


    “小姐?”她以為小姐此時定然去西苑了,怎麽…


    秋明月對她笑笑,“放心,八妹不會有事的。等明天去了寶華寺,我再為她解毒。”秋明月心中歎息一聲,其實如果秋明韻再大點就好了。這樣就可以給她尋個好人家,把她嫁出去,也省得早三夫人迫害了。


    綠鳶雖不明白秋明月為何如此篤定,但是她相信小姐,便也放下心來。


    酉時的時候,老太君又使了人來喚到大廳用晚膳。秋明月見到了三夫人,見她神情未變,眉宇間還參雜著幾分得意,便知秋明韻逃過一劫。飯桌上,秋明容對她投以感激一笑。


    用過晚膳後,她坐在軟榻上,過了一會兒,紅萼走了進來。


    “小姐,查到了,憐雲是從前伺候在太老夫人的丫鬟,太老夫人去後,她被分派到廚房裏做灑掃。”


    秋明月皺眉,“太老夫人的丫鬟?為何爹不認識?”


    紅萼道:“憐雲那時候也隻是一個在外間做粗活的丫頭,連太老夫人都不怎麽常見,就更別說大老爺了。何況大老爺早些年因為大夫人的關係,與太老夫人關係有些隔閡,除了晨昏定省以外,幾乎很少去太老夫人院子裏,是以不認識憐雲。再加之太老夫人院子裏那麽多丫鬟,縱然是見過,隻怕也記不住名字。”


    秋明月點頭,說的也是。


    “姨娘見到她了?”


    紅萼點頭,“姨娘問她受何人指使,憐雲卻是個心氣高兒的,被發現了也不辯駁,卻是指著沈姨娘大罵,說沈姨娘…”她頓了頓,有些說不出口。畢竟憐雲說那些話實在不堪入耳。


    秋明月見她吞吞吐吐,心中已是明白幾分。


    “無外乎就是罵姨娘狐媚羞恥罷了,可對?”


    紅萼點頭,有些氣憤道:“那丫頭嘴硬得很,就說這事兒是她一個人的主意。說什麽當年若非大老爺執意要接姨娘回府,太老夫人也不會氣得一病不起,最後撒手而寰。她說她要為太老夫人報仇。”


    秋明月冷笑,“她不過太老夫人屋裏一個無關緊要的小丫頭,何時那麽大義到要為主子報仇了?”這等話,傻子才會信。


    “沈姨娘不相信,正要再次審問,沒想到憐雲卻突然口吐黑血,死了。”


    秋明月臉色一沉,紅萼繼續道:“沈姨娘受了驚嚇,大老爺便讓人帶著憐雲的屍體隨便處理了。這事兒鬧大了,想瞞也瞞不住,大老爺便差人去向老太君稟報。奴婢方才回來的時候,見老太君大夫人都跟著去了。”


    秋明月垂下眼簾,“祖母可有說什麽?”


    “老太君不想把事情鬧大,便吩咐作罷,隻是死了一個丫鬟而已,又從壽安院裏另外撥了兩個丫鬟給沈姨娘。”


    秋明月嘴角淡淡冷意,“母親呢?”


    紅萼頓了一會兒,才斟酌的說道:“大夫人很生氣,說沈姨娘為了一丁點事情就鬧得家宅不寧,是…是禍星。”她吞了吞口水,眼看著秋明月臉色越來越沉,她聲音也有些低。


    “大老爺當場就想扇大夫人耳光,卻被老太君阻止了。”


    秋明月向後靠了靠,“知道了,下去吧。”


    幾個丫鬟各自對視了一眼,然後悄聲離去。


    大約又過了一刻鍾,綠鳶進來了。


    “小姐。”


    秋明月沒動,“查到什麽?”


    “憐雲今日上午在後院見過麗姨娘的丫鬟來喜。”


    秋明月睫羽顫了顫,仍舊沒睜開眼。


    “還有呢?”


    綠鳶摸不準她在想什麽,又道:“醉曼的那隻赤金銜南珠金釵,奴婢也查過了,是麗姨娘的配飾。”


    秋明月淡淡嗯了一聲,卻沒有下文了。綠鳶不由得疑惑。


    “小姐?”


    秋明月睜開眼睛,“你想說什麽?”


    綠鳶思忖一會兒,道:“如今所有的證據都直直麗姨娘,小姐你為何?”


    秋明月卻是輕輕一笑,“綠鳶,你沒見過麗姨娘吧?”


    綠鳶搖搖頭,“沒見過。”她進府第一天就被罰去了浣衣房,幾乎都沒怎麽出來過,如何見得府中其他主子?


    秋明月又望向窗外,淡淡道:“麗姨娘不是個沒腦子的人,若說這事兒是大夫人做的,我或許還信幾分。但麗姨娘,不可能。”


    綠鳶不解小姐為何如此篤定,卻也沒有再糾結於此,又道:“那小姐,這件事就這樣算了麽?”


    “當然不能算了。”


    秋明月目光變得清冷,回過頭來,朦朧燭火中,她眼底現出一絲妖冶來。


    “明日我上山後,你叫雪巧將那支金釵暗中送還麗姨娘,並告訴她這支金釵的來曆。”她慵懶的側了側身子,語氣有些意味深長。


    “有人想要一舉兩得,我便偏不如她意。”她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玩味兒的笑意,“麗姨娘若是聰明,就該懂得什麽叫做識時務者為俊傑。另外,把這香囊和這封信交給她。”她拿出一個紅色繡海棠的香囊和一個信封遞給綠鳶,“據說麗姨娘體寒,到現在都未有任何子嗣。告訴她,這信是故人所贈,定會為她解惑。”


    綠鳶有些不明就裏,還是微微點頭。


    “小姐,時間不早了,奴婢去讓人給你準備沐浴吧。”


    “嗯,去吧。”


    綠鳶出門後,她才將目光落在窗外。


    “人都走了,還躲著幹嘛?”


    眨眼間,一個影子從窗外飛進來,出現在她眼前。


    秋明月有些無奈,“真不明白你為什麽就偏偏喜歡以這樣的方式出現,搞神秘很好玩麽?”她沒有起來,仍舊斜躺著,眉眼帶著幾分慵懶,神色倒是未有前幾次見他那般冷漠,而是染上幾分笑意和柔和。


    鳳傾璃微微一愣,見她在自己麵前絲毫沒有做作嬌柔的樣子,心裏卻是鬆了一分。


    “說吧,今日來又要幹嘛?”


    鳳傾璃挑眉,眼中也帶了幾分笑意。


    “你應該知道,我找你隻有一件事。”


    秋明月無語,真不知道這個別扭的少年究竟是怎麽想的,怎麽就偏偏要娶她呢?


    “早就告訴你了,我不知道藏寶圖的下落,你不用在我身上下工夫了。”好歹今日鳳傾璃也救了秋明瑞,她說過要報答他的,自然不會對他沒有好臉色。


    鳳傾璃此刻倒是有些懷念起她的惱怒嬌嗔起來,起碼,那樣的她,隻有他一個人才見過。不由得又在心裏嘲笑自己,他何時竟這般自虐了?以前她見到自己總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自己不就是希望融化她的冷漠麽?怎麽現在她對自己溫和了,自己卻又犯賤的想挨她罵。


    搖搖頭,他道:“難道你不覺得你自己比藏寶圖更有價值麽?”她不知道,她在有些人心目中,是無價之寶麽?


    秋明月蹙眉,坐起來,認真看著他。鳳傾璃不避不躲,雙目澄澈純淨,沒有絲毫算計或狡黠。


    半晌,秋明月突然道:“你真想娶我?”


    鳳傾璃一愣,不暇思索的點頭。


    “當然。”


    秋明月低頭想了想,然後抬頭道:“我善妒,很善妒。”


    鳳傾璃不解,秋明月又道:“你若娶了我,就不能再有其他女人,一輩子隻能對我一個人好,你做得到嗎?”


    鳳傾璃眼神晶亮,沒有絲毫猶豫的點頭。


    “我答應你。”


    秋明月又道:“可我隻是一個庶女。”


    鳳傾璃微笑,“無礙。何況,你不會永遠都是一個庶女。”


    秋明月揚眉,“我不做妾。”


    “我娶你為正妻。”


    秋明月沒再說話,沉默,在房間內蔓延。直到鳳傾璃等得有些心慌了,秋明月才轉過身背對著他。


    “為何找藏寶圖的事情會落在你身上?”她轉過身來,“你可以選擇不回答,我討厭欺騙。”


    鳳傾璃垂下眼,低低道:“這件事我暫時不能告訴你,你知道得越多久越危險。”


    秋明月雙眉一展,輕笑道:“秋家真的有藏寶圖?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鳳傾璃沉吟一會兒,道:“那是一個傳說,那份藏寶圖本來應該在鄰國軒轅皇室之中,可於幾十年前失竊了。傳說,那三分之一的藏寶圖兜兜轉轉落入大昭。皇上派了很多人查,藏寶圖最後的寄居之地,和秋府有關。但是又沒有證據,隻得暗查。”


    秋明月低下頭,默了默後又道:“不是說藏寶圖有三份嗎?那還有一份呢?”


    “還有一份在燕居夫人那裏。”


    秋明月目光動了動,“燕居夫人?”


    “嗯。”鳳傾璃沉默了一會兒,還是決定告訴她。


    “燕居夫人其實本姓淩,是前朝開國之臣忠義王的後代。她的祖先曾是一代巾幗紅顏睿賢皇後。忠義王府一脈,在前朝曾榮耀五百年,自前朝覆滅那一日,才走到末日之終。然而淩氏一族卻沒有覆滅。自前朝睿賢皇後之後,凡淩氏子孫,個個資質非凡,每一代必出將領之才,必出王妃之殊,而淩氏一族世代忠良,從無背叛。前朝末年,紅顏亂國,太祖起兵清君側,淩氏將門良將拚死抵抗,最終死於馬蹄之下。而輝煌了五百餘年的淩氏一族,也隨著前朝覆滅而淹沒在曆史黃卷中。”


    秋明月抬頭道:“這麽說,當年燕居夫人之所以沒有進宮,是因為家族之仇,亡國之恨?”


    鳳傾璃點點頭,歎了口氣。


    “燕居夫人當初接近先皇,本是為了報仇。奈何兩人日漸相處,情意漸生,燕居夫人下不了手殺先皇,最終隻是留下一幅畫。告知先皇她的身世,然後獨自遠走他方。”


    秋明月目光隱隱,嘴角有幾分莫名的輕嘲。


    “先皇礙於國之大義,遂放棄了她,對嗎?”


    男人,永遠都以江山為重。


    鳳傾璃沒有說話,隻是沉默的點點頭。


    秋明月深吸了一口氣,看著他道:“為何要告訴我這些?”


    鳳傾璃抿唇,卻沒有逃避她的目光。


    “若你答應嫁我為妻,那我們便夫妻一體,還有什麽是需要隱瞞的?”


    秋明月一怔,看著他目光清亮認真,臉上神情也未有任何窘態,全不似那一晚他急急說著隻娶她一人之時的羞澀和不自然。她有些恍惚,除卻藏寶圖,他又為何非要娶自己不可呢?如今的自己,除了空有一張絕世傾城的容顏,什麽都沒有。


    “娶了我,對你沒有任何好處,或許還會給你帶來一大堆的麻煩。”


    鳳傾璃輕笑,“應該說,嫁給我,你會麻煩不斷。”


    “既然如此,我又為何自討苦吃?”


    “但我會保護你。”鳳傾璃這話說得很堅定,秋明月又是一陣恍惚,耳邊聽得外麵有腳步聲響起,知道是綠鳶來了。


    “你該走了。”


    鳳傾璃皺眉,“那你?”她還沒答應他呢。


    秋明月坐下來,淡淡道:“我才十三歲,不急。”


    鳳傾璃有些挫敗,秋明月端了茶杯,語氣波瀾不驚。


    “你再不走,等會兒綠鳶進來了,看見你,必然會驚動他人,我這輩子就隻有去當尼姑了。”


    鳳傾璃有些懊惱她的漫不經心,眼神一眨,狡黠道:“讓你的丫鬟進來看見我也不錯,這樣你就隻能嫁給我了。”


    秋明月一頓,回頭狠狠瞪了他一眼,威脅道:“你若再不走,以後就不要再來見我了。”


    鳳傾璃目光一亮,“也就是說,我現在走,以後還可以來見你?”


    秋明月無語,“我若說不可以,你就不來了嗎?”


    “不可能。”他想也不想的拒絕。她一日不答應嫁給他,他就一日不放棄。


    “那不就得了?”秋明月給了他一個‘就知道會是如此的眼神。’


    腳步聲越來越近了,鳳傾璃知道再也不能久留。捏了捏袖口,最終還是掏出一封信放在桌子上。


    “這是你要的。”說完秋明月隻覺得眼前一陣風過,鳳傾璃已經如前幾次般消失不見。這時候,綠鳶和紅萼也端著熱水進來了。


    “小姐。”


    秋明月隨意抬眸,“倒進浴桶去吧。”她站起來,不動聲色的將桌子上那封信收入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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