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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緩緩抬頭,對上榮親王堅定執著的眼神,不由得一陣恍惚。這些年來,他一直對自己孝順有加,幾乎百依百順。這樣的眼神,有多久沒有看見了?十年?還是二十年?或者更久?


    透過這雙眼睛,她似乎回想起了許多年前的一幕,記憶之中跳躍出一個明朗活潑的少女。就是那個女人,改變了多少人的一生?如今,又為了她的兒子,他再一次反駁自己。


    原以為那場大火燒毀的不止是那座尊榮奢華的鳳棲宮,燒毀的,也應該是他的心。原以為那是命定的結束,卻沒想到,那卻是另一個孽緣的開始。


    榮太妃閉了閉眼,突然覺得疲憊。


    “罷了,你執意如此,我也無可奈何。”


    她睜開眼睛,沉煉的老眼布滿了蒼涼之色。


    “但願你不要後悔。”


    榮親王似乎僵了僵,垂下眼簾,掩住眼中所有情緒。


    “謝母妃體諒。”


    榮太妃坐下來,淡淡道:“好了,我累了,都回去吧。”


    “母妃,您還沒用午膳…”


    “不吃了,氣都被你氣飽了。”


    榮太妃扶著周嬤嬤的手站起來,往內室走去,再也不看眾人一眼。


    秋明月抬頭看著榮太妃已經淹沒在珠簾後蒼老的背影,鳳目若有所思。


    眾人沒想到這一場爭執居然以這樣的結果結束。看好戲的堇側妃興致缺缺,本來還想上前對榮親王獻獻殷勤,卻在看到榮親王淡漠疏離的眼神時打住了,福了福身,帶著自己的女兒離開。


    而對於楚玉盈來說,好不容易見事情有了轉機,沒想到最終太妃還是服從於王爺。她心中不甘,卻也無可奈何。


    其他人嘛,倒是沒多大表情。當然了,不管是有野心還是沒野心,無論是不是想要貪圖那個世子之位。心機深的,自然不會露出任何表情。所以,也看不出眾人所想。


    榮親王妃看了看太妃離去的方向,又看了看榮親王,歎了口氣,揮揮手。


    “好了,都散了吧。”


    她目光落在鳳傾璃和秋明月身上,眼中有著疼惜和無奈。


    “明月,你和璃兒也回去吧。你們來回乘坐馬車也累了吧,趕緊回去休息吧。”


    裝得可真像。


    不過榮親王妃此刻對鳳傾璃或許還有幾分真心吧。無論怎麽說,鳳傾璃的世子之位沒有被奪走,她就有機會給自己的兒子爭取。如果真的落到了鳳傾翔頭上,又有太妃護著,隻怕她想要爭奪這個位置更難。


    秋明月垂下眼睫,恭順應了聲。


    “是。”


    她轉身,推著鳳傾璃出去。


    待所有人都離開了以後,屋內周嬤嬤才對靠在貴妃榻上的榮太妃道:“太妃,您這又是何必呢?”


    榮太妃苦笑一聲,“這麽多年過去了,我還以為他忘記了。沒想到…”


    周嬤嬤給她倒了杯茶,道:“王爺是個長情之人。”


    榮太妃哼了一聲,“帝王之家,何來長情?他若再這樣下去,遲早會毀了榮親王府。”


    “不會的,太妃。”周嬤嬤道:“即便是看在世子的份兒上,皇上也不會…”


    榮太妃臉色寒了下來,目光瞬間犀利如刀,聲音帶著徹骨的冷意。


    “別給我提他,和他那個娘一樣,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太妃。”


    周嬤嬤驚呼一聲,麵色幾分急切。


    “小心隔牆有耳。”


    榮太妃冷笑一聲,嘴角滿是譏誚和不屑。


    “我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還怕什麽?”她看向窗外,眼神隨著微微的風聲變化著,帶來遙遠的歎息。


    “我隻是不放心煜兒,當年…哎,算了,都是些陳年往事了,不提也罷。”


    周嬤嬤道:“王爺會理解太妃的一片苦心的,好歹,他也是您的兒子。”


    榮太妃搖一頓,似乎回憶起了什麽,而後搖搖頭,“裏不理解的不重要了,我隻是擔心…”


    擔心什麽,榮太妃沒有說,隻眼神含了濃濃的憂色和歎息,隱隱還有幾分悲憤和無奈。


    周嬤嬤大約也猜出來幾分,她湊到榮太妃麵前,道:“太妃,依老奴看。世子如今也成親了,世子妃看著乖順,實則也是個聰明的。王爺既然決心要讓世子繼承王位,您何不…”


    榮太妃又冷下眼神,“你覺得皇上會容許他一輩子都呆在榮親王府?”


    “太妃的意思是…”


    榮太妃眼神越來越冷,“落葉歸根,他終究不是煜兒的親生兒子。日後…保不齊榮親王府…”她低著頭,看著手中的青瓷茶杯。依稀想起多年前,也有一個少女這樣捧著茶杯,甜甜對她說。


    “榮妃娘娘喝茶。”


    榮太妃又閉了閉眼,將那茶杯放在旁邊的案幾上。微微的冷風透過窗戶吹進來,將那寥寥的茶香也吹散開來,濃得化不開的沉重和歎息。


    “但願,榮親王府不會重蹈二十年前勇昌侯的覆轍。”


    ==


    出了安鬆院,秋明月才對鳳傾璃道:“剛才為什麽阻止我?”


    榮太妃說話太刻薄了,她便是有再好的家教也忍不住怒火中燒。依照鳳傾璃的脾氣,怎麽能容忍?


    鳳傾璃不說話,目光靜默如水,似重重霧氣縈繞,又似海底看不見的礁石,深不可測。


    秋明月也不說話了,這裏人太多,說什麽也不方便,隻有回到桐君閣再說。


    不一會兒,秋明月推著鳳傾璃回到了桐君閣,剛踏進門口,她就對過來行禮的丫鬟揮了揮手。


    “全都出去,沒有我的吩咐,不許進來。”


    丫鬟們都微微愕然,這次卻不敢再請示鳳傾璃,都躬身退下。


    “你們也下去。”


    秋明月對身後的紅萼和醉文道,而後推著鳳傾璃走進內室,回身把門關上。


    鳳傾璃沒有動,也沒有轉身,隻是看向窗外,又似乎什麽也沒有看。


    秋明月走進兩步,停下。身後珠簾還在晃動,她一縷發絲揚起再落下,蕩起無聲的沉默和壓抑。


    良久,她才問。


    “為什麽?”


    鳳傾璃依舊沒動,也不說話,仍舊靜靜的坐著,仿佛坐成了一座冰雕。


    秋明月心裏憋著一口氣,而後又想起他尷尬的身份,微微歎了口氣。


    “罷了,你不想說就別說了。總歸是有你的理由的。今日你也累了,先睡會兒吧,我去給你鋪床。”


    她說著就欲轉身。


    “萱萱。”


    鳳傾璃喚住了她,聲音有些嘶啞。


    秋明月腳步頓住,聽著這聲音,心口莫名的有些疼痛。身後響起輪椅咕嚕咕嚕的聲音,他已經轉過身來,並且推著輪椅走過來。


    他在她身邊停下,她仍舊沒有轉頭。他伸出手,拉住她身側的右手。一陣冰涼透過指尖抵達心口,似凍結了全身的血液。秋明月渾身一陣,猝然回頭。


    然後她看上了他的眼睛。他在笑,又似乎在哭。那是她終此一生都沒有見過的眼神,沉默中有有些壓抑。想笑,又似乎承受了太多沉重的回憶而變得有些苦澀和痛苦。


    隻一雙眼睛,卻在刹那間包含了世間所有悲歡離合,酸甜苦辣。


    秋明月心口一滯,忽然甩開他手,走上去,抱住了他的頭。下巴擱在他的頭頂上,聲音低喃若風。


    “子靖,無論發生什麽事,記住,你還有我。”


    沒有甜言蜜語,也不算多麽動聽的一句話,卻包含了她所有的心疼和情誼。


    鳳傾璃伸手抱住她的腰,把臉貼在她的肚子上,閉著眼睛,感受著這一刻的靜謐。


    “祖母以前很喜歡我娘。”


    秋明月不說話,隻是想著,當年的三角戀,隻怕沒那麽簡單。


    “以前父王和我娘相戀,祖母一直將我娘當做兒媳婦的。可是後來…父王早些年一直萎靡不振。祖母心疼父王,便認為是我娘害了他,後來便恨上了我娘。我並非父王的親生兒子,祖母也是知道的。所以連帶著,祖母看我也不順眼,更不喜歡跟我娘長得相似的榮親王妃。所以,便對大哥這個王府長子格外疼惜。你別怪她,她也隻是個可憐的女人而已。”


    秋明月抿了抿唇,“可是…她也不能這樣對你啊!你也是無辜的啊!”


    鳳傾璃苦笑一聲,“整個榮親王府,沒有無辜的人。祖母,她隻是擔心父王而已。再說了,這個世子之位,本來就不是我的。剛才,我對祖母說那番話,並非以退為進。你大概也猜到了,這些年,為了這個位置,父王和祖母爭執過數十次。父王這些年也辛苦,我不想累了他。”


    秋明月閉了閉眼,“父王,他舍不得你。畢竟,他養了你這麽多年。”


    “他永遠都是我父王。”


    鳳傾璃聲音清淡,卻含著濃濃的堅定。


    秋明月笑了笑,“當然了,生父不及養父大嘛。”她也不喜歡孝仁帝,不隻是因為他曾經對鳳傾璃那些所作所為。而是隻覺得,她不喜歡那個人。看著笑麵溫和,實則心機深沉,而且心狠手辣。


    “以後祖母無論說什麽做什麽,你都不要和她生氣。”


    鳳傾璃又說道。


    “她總歸是為了榮親王府,為了父王而已。”


    “恩。”


    秋明月點點頭,“我知道了。”


    她鬆開他,目光溫和的看著他。


    “你累了吧,要不要睡一會兒?”


    鳳傾璃搖搖頭,“我還要進宮一趟。”


    秋明月自然知道他是為了什麽事,她皺皺眉。


    “那件事不著急,明日去也行。”


    鳳傾璃卻道:“我怕夜長夢多,這事兒如果被林太師知道了,隻怕又不消停了。還是盡早解決為好。”


    秋明月抿了抿唇,“其實並非要如此,反正如今在秋府,她算是名存實亡了。我娘如今有了明修,也不會處處忍讓了。”


    “有了一次就會有第二次,有些人,永遠不見棺材不落淚。”


    鳳傾璃神情冷漠,淡淡道:“還有她那兩個女兒,今日你回門鬧了那一趟,隻怕她們又想動些歪腦筋了。對了,你那個六妹,還是讓她早些出嫁為好,省得呆在秋府始終是個禍害。”


    秋明月笑了笑,“你倒是比我還著急。”


    “當然了。”鳳傾璃道:“秋府那些事兒一日不解決完,你一日不得安心。作為你夫君的我,怎麽著也得幫你分擔一些。不是嗎?”


    秋明月噗嗤一聲笑了,倒是忘記了方才的憤怒和心疼。


    “什麽時候變得這樣油嘴滑舌了?”


    她退開兩步,“我去讓人給你準備馬車,記得早去早回哦。”


    鳳傾璃笑著點點頭。


    秋明月出去了,吩咐紅萼去安排馬車。不多時,紅萼回稟,馬車安排好了。秋明月又推著鳳傾璃出去,看著他上了馬車才回來。剛到桐君閣,紅萼便來報。


    “世子妃,大少奶奶來了。”


    秋明月腳步一頓,嘴角揚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楚玉盈沉不住氣了麽?


    她抬步走進去,桐君閣是一個獨立的院子,大門開後,還有二門。四周有林木蔥鬱,又有假山流水環繞。遠遠望過去,桐君閣就像森林中獨居一隅的隱居閣樓。走得近了,才看見楚玉盈坐在客廳,身邊幾個丫鬟垂暮而立。她喝著茶,目光不經意劃過屋內的精致擺設,不無豔羨。


    “大嫂。”


    秋明月踏進門口,輕快的叫了一聲。


    楚玉盈回頭,被她臉上的笑容晃得一陣眼暈。想著,這秋明月果真生得美貌,明珠光暈,國色天香,如今也不過才十四歲而已。便生得這般好顏色,再過兩年…


    其實憑借如今秋明月的身份,龍淵閣大學士的嫡孫女,刑部尚書的嫡女,工部侍郎的外孫女,又是太後封的莊君。這樣的身份,便是嫁給皇子也是足夠的。可惜了,嫁給了一個殘廢,這輩子也酸毀了。


    同是女人,楚玉盈便是再心狠,如今看著這般‘單純’又對她有恩的秋明月,也不由得有了幾分同情心。於是她難得的撇開了心中的嫉妒,對著秋明月溫和一笑。


    “弟妹。”


    秋明月走進去,神色滿是見到她的歡喜。


    “大嫂今日怎麽來了?我還想著待會兒去找你呢。”


    楚玉盈微微笑著,帶著幾分試探的問。


    “我方才過來的時候,聽丫鬟說,二弟進宮去了?”


    “恩。”


    秋明月也坐了下來,“相公說進宮有點事情。”


    “這個時候進宮?”


    楚玉盈眼神閃了閃,道:“二弟有什麽重要的事麽?”


    秋明月無奈的搖搖頭,“相公沒說,不過男人的事,咱們做女人的,還是少插手為好,免得相公說我不知禮。”她笑笑,眼神清澈而單純,沒有絲毫雜質。


    楚玉盈心中難免幾分失望,但是又有幾分慶幸。幸虧這秋明月是個沒心機的,不然她還真不敢用。


    秋明月裝作沒看見楚玉盈眼中的算計,端了茶杯,民樂口茶,道:“大嫂來找我,可是有什麽事?”


    楚玉盈還真是有事,她放下茶杯。


    “不瞞弟妹說,我今日可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她看了眼周圍的幾個丫鬟,秋明月會意,也放下茶杯,揮了揮手。


    “你們都去外麵守著,等會兒世子回來了,記得稟報一聲就行了。”


    “是。”


    紅萼醉文帶著屋內幾個丫鬟下去了。


    秋明月這才回頭,笑道:“大嫂有話不妨直言。”


    楚玉盈正了正臉色,眼神又帶著幾分憂色。


    “弟妹,上次我挺你的話,已經找大夫來檢查過身體了。”


    她頓了頓,將自己的發現全都告訴了秋明月,末了,神色有幾分憤憤不平。


    “也不知道是那個心黑的,居然給我下這些個東西。要是讓我發現了,少不了要…”


    “大嫂。”


    秋明月站起來,走到她身邊坐下。


    “這事兒怕是不好查。你想啊,那枕頭你都用了多久了?更何況,也保不準是後來有人往那枕芯裏放了那些不幹淨的東西也說不定。”她頓了頓,湊近楚玉盈,小聲道:“大嫂,我說句話,你莫怪我多嘴。你房裏的丫鬟,全都信得過麽?莫讓人給鑽了空子才是。”


    楚玉盈眯了眯眼,麵色有些沉。


    秋明月又道:“不瞞大嫂說,從前我在娘家的時候,身邊也有幾個不知輕重的丫鬟,要不是我發現的早,隻怕我也…麝香那種東西,尋常人家是不可能有的。你最好不好打草驚蛇,多多關注一下你身邊的那些丫鬟。特別是能進你屋子的丫鬟。保不齊早就沒有跟你一心了,你可要小心啊。”


    楚玉盈心中沉了沉。


    “弟妹,你說得對,是我急躁了。”


    她歎了口氣,道:“話都說到這兒了,弟妹,我也不瞞你。這王府人心各異,誰都不能相信。你看我,若非你那天提醒我,我到現在還不知道被人給害了呢,隻怕再過幾個月,我就…”


    楚玉盈越說越是憤怒,眼圈兒也有些紅。


    “這些人,也太惡毒了些。”


    “大嫂。”


    秋明月神色幾分同情,“你也切莫傷心了。我出嫁的時候,我娘就告訴我,做人家媳婦的,總是要受些委屈的,也不要怨天尤人。這事兒得好好查,萬不可急躁,萬一拿不出證據,隻怕母妃和祖母也會不高興,反倒是說你無事生非,攪亂王府安生就不好了。”


    楚玉盈拿著帕子擦擦眼角,點點頭。


    “嗯,弟妹,難得你這麽貼心,難怪二弟喜歡你。我要是男人啊,也巴不得把你當寶貝寵著呢。”


    她說著,又笑了起來,語氣幾分戲謔。


    秋明月臉色紅了紅,嗔道:“大嫂,你又拿我開玩笑了。”


    楚玉盈低聲笑了笑,“好了,不與你說笑了,我得回去了。”


    “大嫂。”


    秋明月拉住她的胳膊,“你先將那枕芯裏的麝香換了,再讓大夫給你開幾副藥。我…我總歸是不合適出麵的,省得沒人知道了,隻怕又要生出些事端出來。”她有些歉意道:“大嫂,你別說我膽小。今日在祖母那兒,你也看到了。祖母不喜歡相公,也不喜歡我。如果她知道我幫著你,說不定要誤會我不安好心了。我嫁到這王府來,倒是別無所求,隻求和相公安安生生的過日子就行了,別的我也不多想。隻是你我好歹妯娌一場,能幫你的我自然會不遺餘力的幫你。等你體內的麝香去處幹淨了,隻怕那害你的人應該也有行動了,你就趁機抓個現行。到時候人贓並獲,祖母母妃也好給你做主。”


    楚玉盈有些意外,本以為秋明月幫了她,應該會邀功的。沒想到,她卻…不過想到方才在安鬆院,也大抵明白了她的惶恐。而且她自己本身也不願意讓人知道是秋明月幫了她,不然的話,以後那背後暗害她的人怕是連秋明月都防著,要是少了這個幫手,對自己百害而無一利。這樣一想,楚玉盈立即點頭。


    “難為弟妹你這般細心。”她拍了拍秋明月的手,“放心吧,我知道該怎麽做。”


    秋明月這才露出笑容。


    “嗯。”


    出了桐君閣以後,楚玉盈本來是想立即回去的,後來又想起什麽,往霜滿園而去。


    與此同時,紅萼也向秋明月稟報了這件事。


    秋明月正靠在軟榻上,悠閑的吃著葡萄,聞言挑了挑眉,嘴角抿出一抹笑容。楚玉盈果真聰明,不枉她精心算計一場。


    “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紅萼退了下去,秋明月換了個姿勢躺著。想著,楚玉盈應該去找藍側妃了吧。她自然不會懷疑王妃給她下毒,這府中有人不想讓她懷孕,無非就是怕她生下了王府的嫡長孫,日後有利於鳳傾翔爭奪世子之位。背後那人既然要絕她子嗣,想來應該也是要謀這世子之位的。


    王府裏子嗣不多,除了王妃的生的幾個兒子以外。當然,楚玉盈自然不知道鳳傾璃和鳳傾翔都不是王妃的兒子。所以她下意識的不會懷疑王妃,更何況,她自己還是王妃的親侄女呢。王妃害誰也不會害她。那麽剩下的,有兒子的自然是藍側妃了。那個女人,得王爺寵愛,雖然看似無害。但是在這些豪門大院裏,女人最擅長的就是演戲,帶假麵具。保不齊,這個藍側妃就是最會演戲的那個。


    秋明月的目的,就是希望楚玉盈將目光放在藍側妃身上。她自然知道,楚玉盈今日去,定然不會發現任何蛛絲馬跡。但是呢,隻要她心裏有懷疑。越是沒發現異樣,她心裏就會更加肯定。依楚玉盈的性格,被人算計了這麽久,她自然不會甘心。最好是到時候將事情越鬧越大,大到驚動了真正的凶手。


    秋明月非常肯定,到時候,無論藍側妃是否有謀害楚玉盈的行為。自然會有人幫著楚玉盈坐實藍側妃的罪名。


    她閉上眼睛。這隻是第一步,在秋府步步為營走過來,如今她不想再被動了。要在敵人出手之前,將對方打個措手不及。楚玉盈,是最好的利劍和棋子。她也絕對相信,隻要自己在楚玉盈眼裏是個有幾分小聰明而又對她沒什麽威脅反而有幫助的棋子,那麽,她就無論如何也不會將自己供出來。


    秋明月笑了笑,這樣隱在背後算計著敵人自相殘殺的滋味,確實比自己親自動手要輕鬆得多。


    心狠手辣嗎?或許是的。但是她不後悔,許多事情,就算她想刻意逃避,也逃避不了。


    她閉上眼睛,就在軟榻上睡著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察覺到有人在給她蓋被子,她立即醒了過來。睜開眼睛第一眼,她就看見了鳳傾璃。他坐在旁邊,正在給她掖被角。昏暗的燭火照得他麵色柔和,眼神也是那跳動的燭光,溫暖而溫柔。


    等等,燭火?


    她立即掉頭看了看窗外,原來不知何時,天已經黑了。


    “別看了,現在已經戌時了。你也是,怎麽在這兒睡著了?還不蓋被子。雖然快到春天了,到底天氣冷,就這樣睡了一下午,傷寒了怎麽辦?”


    他口中說著責備的話,語氣卻盡顯寵溺與擔憂。


    “你還不讓丫鬟進來守著。真是不知道…”


    秋明月打斷他的婆婆媽媽,“如今天都黑了,你怎麽這個時候才回來?用過晚膳了嗎?”


    鳳傾璃伸手給她捋了捋有些淩亂的發絲,幹脆將她抱進懷裏。


    “沒有。我進宮,皇祖母讓我去金鳳宮坐了會兒,本來要留我在宮中用膳的,我拒絕了,就回來了。”他將被子車過來,將秋明月整個身子裹住。


    “冷麽?”


    秋明月心中微暖,搖搖頭。


    “正好我也還沒用膳,我讓紅萼傳膳吧。”


    “我剛才進來的時候已經吩咐過了。”


    鳳傾璃有些無奈的搖搖頭,“你今天怎麽了?怎麽睡了這麽久?而且還睡得這麽死,連我走進來了都不知道。以前我剛出現在你窗外的時候你就知道了。如今這敏感度倒是越發低了。”


    秋明月翻了個白眼,“這桐君閣有暗衛守著,別人又進不來,我用不著防這防那的。以前在秋府的時候,一日也不得安生。現在有機會了,我當然得睡個好覺了。我可不想盡早步入黃臉婆的行列。”


    鳳傾璃有些心疼,更加擁緊她。


    “以後由我保護你,你就不用擔心那麽多了。”


    秋明月一愣,隨即知道自己方才那番無意的話,他卻是記在了心上,不由得笑了笑。


    “好啊。”頓了頓,她又問:“聖旨下達秋府了?”


    鳳傾璃點點頭,“我出宮的時候,聖旨也一同到了秋府。想來過一會兒秋府就會傳來消息了。”


    秋明月把玩著他的發絲,道:“這樣也好,大夫人再也沒資本猖狂了,不過我就擔心狗急跳牆。我娘終究還是太過心善,如今大夫人又被貶為妾室了,我娘大概又要同情她了。”


    她有些頭疼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鳳傾璃道:“你就不用擔心了。別忘了你祖父是什麽人,你以為他會由著林氏作亂?再說了,你祖母可是個人精。隻要林氏有任何動作,隻怕下一刻就會直接被關進祖廟去。上次她不就差點被送到祖廟了麽?”


    經他這麽一說,秋明月立即想起上次自己明明就快要將大夫人給徹底扳倒了,後來就因為孝仁帝一句話,大夫人硬是又被接了回來,氣得她好一陣子心中不快。現在想起來,她心裏還餘怒未消呢。哼,就是那個孝仁帝。很好,他們倆之間的仇怨又加了一重。


    “既然如此,那麽就送她去祖廟呆著吧。”


    她眼神有些冷,對著外麵喚了一聲。


    “孫嬤嬤。”


    孫嬤嬤立即打了簾子進來,看到秋明月躺在鳳傾璃懷裏,先是一怔,雖然覺得有些不合禮,但是心中卻也因為自家小姐得寵而歡喜。


    “老奴參見世子,參見世子妃。”


    “你去叫沉香進來。”


    沉香一進王府就被她安排去打理自己的嫁妝,不然的話,她也不放心千琴千秋接近自己豐厚的嫁妝。沉香是個穩妥的,有她看著,那兩個人翻不出什麽浪來。更何況,她還巴不得那兩個丫鬟動小心思呢。


    孫嬤嬤一怔,隨即點頭離去。


    不一會兒,紅萼和醉文打了簾子走了進來,手中托盤上盛放著熱氣騰騰的飯菜。


    “世子,世子妃,晚膳好了。”


    兩人並沒有出去,神色都隱隱帶著幾分喜色,似乎想說什麽,又顧忌鳳傾璃在這兒,不好說。


    秋明月瞥了兩人一眼,“是不是秋府那邊傳來消息了?”


    紅萼醉文一怔,驚道:“小姐,你怎麽知道?”她說完立即捂上嘴巴,她因為太過激動,一時之間竟然忘記了稱呼。


    “世子妃,奴婢…”


    秋明月倒是沒有計較,“罷了,僅此一次。記住了,以後在人前可不許沒了分寸。”


    “是,奴婢記住了。”


    紅萼鬆了一口氣。


    醉文笑看了她一眼,才對秋明月道:“世子妃,剛才夫人身邊的冰陽傳來消息。說皇上突然下了聖旨,以大夫人辱罵不敬你為由,將她貶為了妾室。大夫人當即就鬧了一場,老太君已經將她關進了宗祠。”


    秋明月看了鳳傾璃一眼,對兩人笑了笑。


    “我知道了,你們出去吧。”


    “是。”


    兩人退了出去。


    過了會兒子,沉香也打了簾子走進來。


    “奴婢參見世子,參見世子妃。”


    “沉香。”


    秋明月放下銀著,“皇上下聖旨到秋府一事,你已經知道了吧。我現在要你去做一件事。”


    “請世子妃吩咐。”


    “你明天回秋府一趟,告訴明絮,我院子裏的花大概都開了,我不在,隻怕沒人打理。她身邊有個丫鬟,叫做采蕊,她最愛倒弄這些事情,修剪出來的花枝也漂亮。你就給我傳個話,就說我借用采蕊一天。”


    沉香有些不解,雪月閣如今是沒什麽人不錯。但是也不至於連個修剪花枝的人夫人也不安排。不過她素來聰明,知道隻怕主子另有打算,倒也不問,應聲離去。


    鳳傾璃突然一把抱住秋明月,“你有什麽打算?”


    秋明月也不瞞她,“采蕊之前是六妹放在明絮身邊的臥底,後來被明絮給製服了,再加上那丫頭出身有點複雜,想讓我幫她報仇,這個改天再告訴你。之前六妹讓她瞧準機會利用明絮給我下毒,那毒現在就在我手上。我說了,要我幫她也可以,但是必須拿出理由和價值。她答應反過來做我的臥底,蟄伏在六妹身邊,隨時聽候吩咐。”


    她頓了頓,道:“上次在鎮南王府三姐做出那等事,回來以後,就是我讓采蕊去通知六妹到我娘那兒的。那麽精彩的好戲,她不好好聽一場豈非浪費我一片好心?”


    她眨眨眼,頗有幾分俏皮道:“別看明絮人小,她可聰明著呢。今天上午你才說要求聖旨把林氏貶為妾,下午聖旨就下達了,今日上午在花園的所有人都知道是你做的。我這個時候讓沉香回去,故意提及了采蕊。明絮自然知道我是什麽意思,不就是借用她的手,把芙蓉園的花枝,一顆顆的給我剪掉。”


    鳳傾璃見她眯著眼睛,語氣有些恨恨的,卻覺得分外可愛。


    “看來你還挺有遠見的,知道未雨綢繆,這事兒連我都不知道。”


    秋明月閑閑的瞥了他一眼,“那是因為你知道,凡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情,是不需要你幫忙的,那樣顯得我無用,反倒是會怪你多管閑事。倒不如在我有需要的時候親自對你開口,還能博得對你的好感,對吧,我尊敬的世子殿下。”


    鳳傾璃笑笑,刮了刮她的鼻子,額頭抵著她的額頭。


    “對啊。誰叫某個女人一點不解風情,老是拒人於千裏之外。我沒法子了,隻有以退為進了。”


    秋明月推開他,憤憤吐了一句。


    “黑心。”


    心裏卻有絲絲甜蜜劃過。


    “吃飯。”


    鳳傾璃自然瞧見了她眼底一閃而過的溫柔,他笑得更加愉悅。


    “好。”


    一夜無話。


    第二天,秋明月病了。


    她頭一天晚上在軟榻上睡了一下午,窗戶又沒關,那軟榻剛好又是對著敞開的窗戶,是以她很杯具的吹了一下午的冷風,很光榮的感染了風寒。


    一大早起來,她就覺得頭暈目眩,雙頰泛紅,渾身更是無力。鳳傾璃嚇得花容失色,差點以為她中毒了,還打算用內力給她逼毒。秋明月撐著最後一絲力氣推開他,道:“不要那麽大驚小怪,你自己傷還沒好,再浪費內力,你這條命也就完了。我隻是感染了風寒而已,你讓紅萼去把府醫找來,給我開個方子就可以了。”


    鳳傾璃鬆了一口氣,連忙喚來紅萼,命她去找府醫。然後才擔憂的看著秋明月,“當真隻是風寒麽?”


    秋明月有些好笑,然而她如今當真是提不起半分力氣來,虛弱道:“我自己都精通醫術,哪能輕易被人給下了毒?對了,你差人去給母妃說一聲,我今日病了,不能去給她請安了。”


    “知道。紅萼去傳府醫,母妃自然就知道你病了。你別想其他的了,先安心養病。”


    “我知道,你也不要擔心。隻是個小小的風寒而已,過幾天就好了。”


    鳳傾璃卻緊緊的抱著她的身子,聲音有些沙啞道:“從前,奶娘也是感染了風寒,不到三天就死了。”


    秋明月一頓,這才想起,鳳傾璃這桐君閣,似乎沒有年長的嬤嬤。一般來說,大家族裏,每個院子至少都有兩個有地位的嬤嬤來管著整個院子的丫鬟。可這桐君閣卻是…


    “你的奶娘?是你娘身邊的人麽?”


    “嗯。”


    鳳傾璃把頭埋在她的頸項,聲音有些低,更有著害怕和恐懼。


    “自我出生,奶娘就在我身邊照顧我。我六歲那年出事後沒多久,奶娘就因病而亡。同一時間,我娘給我的兩個心腹丫鬟也被查出在我的藥裏麵下毒而仗殺了。王妃也借著那件事將這桐君閣清洗了一遍,接過查出了好多貪墨或者居心不良的丫鬟,然後把她們全部都處死了。這些年,我身邊伺候的丫鬟小廝全都因為各種各樣的罪名失蹤或者死亡。桐君閣的丫鬟卻隻多不少,隻不過全是她們的眼線而已。”


    秋明月的心又開始疼痛了起來,伸出無力的雙手抱著他。


    “沒事的,你還有我,任何人都會離開你,背叛你,我不會。”


    “嗯。”


    鳳傾璃雙手收緊,聲音更加低啞。


    “萱萱,我隻剩你了,你不可以離開我。”他薄唇湊近她耳邊,聲音幾分孤寂幾分惶惑幾分害怕。


    “這些年她們做什麽我都能忍,可如果她們要對付你,我絕不答應。”


    “嗯,好。”


    秋明月眼底暈出一絲淚光。這些年,他到底是在怎樣的環境下長大的?又受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


    “你的奶娘死了,難道王妃沒有再給你安排其他人麽?”


    一等嬤嬤是靠近主子最近的,也最信任的人。弄一個嬤嬤在他身邊,不是對她們更有利麽?


    鳳傾璃嘴角噙起一絲譏誚,“有啊,怎麽沒有?我從寶華寺回來以後,那一年裏,我身邊換了六個嬤嬤,沒一個能活過兩個月。全是她們暗中害死的。我冷眼看著,看她們究竟還有多少把戲。這王府裏機關算計太多,她們自相殘殺,最後發現無論怎樣鬥都占不到半分便宜,倒是令自己損失慘重。後來,也便不再給我安排嬤嬤一事了。美其名曰,省得又出現毒害主子的膽大逆奴。”


    秋明月張了張嘴,正欲說什麽,外麵,紅萼急急的腳步聲靠近,後麵還跟著一個人,應該就是府醫了。


    “世子妃,錢大夫來了。”


    ------題外話------


    哎,男主可憐吧?我知道,我的玻璃心讀者們大概又要噴了,麽麽麽。我隻想說,盡管噴吧,隻要不噴我就行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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