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笑嘻嘻道:“喲,王二石,終於翻身做主人了?你領著婆娘,這是要去哪兒?”


    趙氏額上青筋迸發,想要發飆,可是在王二石冷冷的眼神下,她偃旗息鼓了。低著頭,默默地前行,不說一句話。


    王二石鐵了心要收拾趙氏,並不給她留一絲顏麵,大聲道:“趙二丫今天誣人清白,害得李芳夫妻反目,我這是帶著她去向李芳磕頭認錯,請求原諒。”


    大家一聽,這可是大新聞!王二石重振男人雄風,逼得趙氏磕頭認錯,這下又有好戲瞧了!


    此時已經午時,許多人家午飯已經準備好,正要開吃,一聽說有好戲看,飯也不吃了,嘻嘻笑著,遠遠的跟在王二石夫妻二人身後,眉飛色舞的,好不歡樂。


    趙氏淚水大顆大顆地往下滴,低著頭機械地走著,心中屈辱不堪。她想要發瘋,想要尖叫,想要一腳踢向王二石,讓他去死,可是,想到這麽做的後果,她不得不把這屈辱和著淚水吞到肚子裏,不敢發出一絲聲音。


    李芸他們正在吃午飯,聽到人群嘈雜的聲音,二弟放下筷子跑出去看了一眼,神色興奮地跑回來,道:“大姐,娘,你們猜猜,誰來了?”


    李芸好笑的道:“你就別賣關子了,說吧。”


    二弟嘿嘿笑道:“是王二叔和王二嬸,他們身後還跟了好多人呢!”


    正在此時,聽到王二石在院外喊:“有人嗎?李大嫂,我是王二石,我帶著趙氏來向李芳賠罪了!”


    李芸眉毛揚了揚,放下筷子,道:“我出去看看。”


    其餘人哪裏坐得住,紛紛放下筷子,跟著李芸出了門。


    李芸一看,王氏夫婦站在木柵欄的院門外,王二石臉色嚴肅,趙氏低垂著頭。李芸心中微微有些訝異,她本來以為會是王大石壓著趙氏前來,沒想到會是王二石。


    目光環顧,隻見院牆外沾滿了黑壓壓的人,無不是一臉的看好戲。


    這也難怪,在缺乏娛樂活動的古代鄉村,雞毛蒜皮的事都能讓大家津津樂道許久,何況是今天這樣的大事。


    李芸眼眸閃了閃,趙氏這麽要強的一個人,如果能夠在眾人麵前放低姿態,承認自己的錯誤,取得李芳的原諒,那麽,李芸可以放過趙氏,給她一次重新做人的機會。


    王二石推開院門,拉著趙氏進了院子,不好意思地對徐氏道:“李大嫂,李芳呢?”


    徐氏看了臉上紅腫低著頭的趙氏一眼,道:“芳兒受了刺激,見紅了。還好有芸兒在,給她熬了藥喝了,現在正在睡著,還沒醒,胎兒能不能保得住還不知道。你們還是先回去吧。”


    王二石胸脯上下起伏,怒視著趙氏,想要嗬斥,但想著睡在裏麵的李芳,他把聲音壓低,語氣卻是憤怒:“趙二丫,你看看你幹的好事?李芳的孩子沒事便罷了,要是她的孩子有什麽事,你把頭磕破也贖不了你的罪!”


    趙氏害怕起來,結結巴巴地道:“我、我隻是一時氣昏了頭,我、我沒有想過害死她的孩子,我真的沒有……”


    李芸皺眉道:“你要哭回家哭去,別吵到我二姑。有什麽事,遲些再說。”


    卻聽李芳虛弱的聲音響起:“大嫂。”


    李芸等人回頭一看,隻見李芳虛虛靠在門邊,臉色不似之前的蒼白,已經恢複了一些血色。


    “你怎麽出來了?”徐氏嗔怪道,連忙過去吧李芳扶到院子裏坐下,“覺得怎麽樣了?”


    李芳笑了笑:“感覺好多了。”


    “二姑,我再給你看看。”


    “好。”


    李芸閉上眼睛,仔細給李芳把脈,眾人安靜下來,大氣也不敢出,生怕驚擾了李芸。


    王二石和趙氏更是忐忑,這畢竟是一條人命,如果李芳的孩子有個三長兩短,他們王家真不知道要如何補償。


    良久,李芸睜開雙眼,徐氏緊張問道:“芸兒,怎麽樣,孩子……還好嗎?”她太過緊張,聲音都有些顫抖。


    李芳雙手緊緊抓著衣角,也非常緊張。


    李芸向李芳和徐氏投以安撫的眼神,不急不慢道:“孩子暫時是保住了。”


    眾人齊齊呼出一口氣,包括圍觀的村民們。他們雖然愛看熱鬧,愛說人是非,但心腸不算太壞,事關人命,大家都希望孩子沒事。


    王二石和趙氏也鬆了口氣,尤其是趙氏,竟然激動得嗚嗚哭起來。李芳的孩子沒事,她就不會被趕回娘家了。


    王二石有些厭惡地看著趙氏道:“你還有臉哭?現在李芳就在這裏,你該做什麽,不用我再提醒你吧?”


    趙氏緩緩回頭,看了看身後嬉笑著等待看好戲的人們,雙手緊緊握拳,直到指甲深深陷入皮肉之中也不自知。


    她緩緩走到李芳麵前,咚的一聲跪倒在地,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帶著哭腔喊道:“李芳,是我亂嚼舌根,汙蔑了你的名聲,是我不對,我跟你磕頭賠罪,你原諒我!”


    李芳帶著複雜的情緒看著趙氏。趙氏胡攪蠻纏,讓她差點失去了肚子裏的孩子,她應該是恨趙氏的。可是,因此她脫離何老跟,她並不覺得有多難過,反而心中有一點快意。


    李芳遲遲不應,趙氏想死的心都有了。無奈之下,她隻得繼續磕頭。低垂的眼瞼,將她怨毒的眼神掩蓋。


    她才是王二石明媒正娶的妻子,可是王二石卻在眾目睽睽之下讓她給他的老相好磕頭賠罪,他的心中,根本沒有她的位置。


    在趙氏磕到第十個頭的時候,李芳終於開口淡淡道:“夠了。”


    趙氏匍伏在地上,嗚嗚地低聲哭起來,似要將這一刻受到的屈辱隨著淚水流盡。


    王二石走到李芳跟前,深深地彎腰鞠了一躬,道:“李芳,我管妻不嚴,給你造成了傷害,我在這裏向你道歉。”


    李芳緩緩抬起眼眸望向王二石,王二石也正好抬眼看來。


    回到六合村的這些日子,李芳每天都不出門,就是怕遇到王二石。她心中依然有他,隻是物是人非,她隻有躲著他,內心才能平靜。王二石來替李芸做工的那些天,她更是躲在屋裏不出來。因此,回來這麽久,二人一直沒有見過麵。


    對於王二石來說,李芳是他心中最美的夢,藏在內心深處,別人不能觸碰的角落。他並沒有想過要跟李芳重修舊好,他隻希望看到她過得好,看到她笑,他就心滿意足。因此,趙氏毀了李芳的生活,他才會暴怒,表現出他從未被人所知的強硬一麵。


    二人目光相接,隻覺得對方眼中萬般情緒翻湧,不禁各自心中生出恍若隔世的感覺來。


    隻是,物是人非,他們已是陌路。


    一時之間,二人相對無語。


    趙氏抬頭,看見王二石看李芳的眼神,頓時如墜冰窟,心中冰涼一片。


    這種眼神,隻有對心愛之人才會有的眼神,趙氏是過來人,怎會不知?王大石看徐氏便是這種眼神,她看王大石也是這種眼神。王二石從未用這種眼神看過她,他卻用這種眼神看著別的女人。


    虧她還想息事寧人,丟盡顏麵地前來向李芳磕頭認錯,就是想要挽回王二石的心,可是,他們當著她的麵眉來眼去,當她趙氏是白癡嗎?


    支撐著趙氏的最後一點信念就此坍塌,趙氏仰天狂笑一聲,突然從地上爬起來朝李芳衝去,尖叫道:“我跟你拚了!”


    突然生出變故,眾人忍不住一聲驚呼。呼聲未絕,趙氏還未碰到李芳,身子便被王二石狠狠拖了回去,摔倒在地。


    “趙二丫,你好好的又在發什麽瘋?”王二石怒喝一聲,擔憂地轉頭去看李芳,“你沒事吧?”


    李芳驚魂未定地撫著胸口,剛才趙氏的神情太可怕,她毫不懷疑趙氏是真的想要殺了她。


    李芸眼中怒色一閃而過,吩咐道:“小刀,阿笙,保護好二姑。”


    其實不用李芸吩咐,二人已經自覺地站到李芳身旁,護她周全。


    李芸轉眸去看趙氏,隻見她匍伏在地上,渾身都是泥土,涕淚交加,不斷用手拍著地麵,哭訴道:“王二石,你還不承認嗎?我是白癡才相信你們之間是清白的!虧得我息事寧人,磕頭認錯,原來,你隻是要為你的情人出口氣!你對得起我?”


    王二石心中煩悶不堪,對趙氏的最後一絲憐惜也消失殆盡,抓起她的衣襟,啪地給了她一個耳光,怒道:“事到如今,你還要胡攪蠻纏?你這樣的婆娘,我王二石消受不起!走,我這就找人給你寫休書,你今天就給我回娘家去!”


    趙氏拚命掙紮,手指摳著地麵,叫道:“我不走,我不走!”


    李芳懶得看他們夫妻扯皮,站起身來,準備回屋。


    李芸忽然道:“二姑,借你的休書一用。”


    李芳怔了怔,看了一眼地上耍潑皮的趙氏,若有所悟,從懷中掏出休書,遞給李芸,道:“別弄壞了。”


    說罷,頭也不回地進屋子去了。


    李芸臉上浮上冷酷的笑,大聲道:“王二叔,要寫休書是吧?不用去別處,這兒就有個範本,照著寫就成。不過,王二叔,你是不是想好了,確定現在就要寫嗎?”


    王二石斬釘截鐵道:“寫,馬上寫。”


    趙氏猛地抬頭,淬毒的目光盯著李芸,尖叫道:“李芸,你這個克父克夫的賤人,你會遭報應的!”


    徐氏怒道:“趙二丫,天底下怎麽會有你這麽惡毒的女人?我們家芸兒命不知道多好,你這是嫉妒!”


    趙氏哈哈狂笑道:“不是李芸克父,那就是你徐仙兒克夫!李長順死了,這可是不爭的事實!”


    徐氏一時之間又不知如何辯駁,氣得渾身顫抖。


    “娘,她這是狗急跳牆,胡亂咬人,你不要理她。”李芸安撫好徐氏,轉頭對趙氏冷笑道,“我會不會遭報應,現在還不知道。不過,我很肯定,你的報應來了。”


    她將休書遞給阿福,道:“阿福,照著寫。”


    阿福的臉苦了苦,聽說替別人寫休書可是要折壽的,他可以選擇不寫嗎?


    “嗯?”


    李芸一個眼神掃來,阿福立即賠笑道:“我這就去寫。”心中不斷唉聲歎氣,還以為少爺走了就沒人欺壓他了,想不到芸小姐的氣場比少爺還厲害,瞧他這小心肝嚇得,現在還撲通撲通地跳呢。


    沒多久,阿福寫了休書過來,遞給李芸,狗腿地道:“芸小姐,等少爺回來,你可要替我美言幾句啊。”


    李芸好笑地看了阿福一眼,懶得理睬這個傲嬌的家夥。


    王二石心底長長歎了口氣,大步走來,將休書接過來,甩到趙氏臉上,喝道:“趙氏饒舌多話,嫉妒無量,犯了七出之二,今天我王二石當著眾人的麵休妻,如今以後,嫁娶各不相幹!”


    這麽多年,王二石也受夠了趙氏的氣,趙氏喜歡的人是王大石,這也令他難堪和屈辱。看在孩子們的份上,王二石想要給趙氏最後一次機會,可惜趙氏自己不珍惜,還在誣蔑他和李芳的清白,如果他不休了趙氏,以後這日子,肯定會雞犬不寧,還怎麽過下去?


    休書打在趙氏的臉上,有如捶在她的心底。當她得知李芳被休之時,幸災樂禍;自己收到休書,才知道,這對於女子來意味著什麽。


    她瞬間覺得天都塌了。


    “不,不,王二石,你不能這麽對我!”趙氏仰天尖叫,瘋狂地把休書撕成碎片,“沒有休書,我沒有接到休書!”


    李芸哪能放過痛打落水狗的機會,冷冷道:“有句話,叫做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不過,我想你這種人是不會明白的。”轉頭對阿福道,“阿福,再寫一封休書來。她撕毀多少,你就寫多少。”


    阿福恭聲道:“是,芸小姐。”


    趙氏抱頭尖叫,幾近崩潰。


    王二石歎了一聲,道:“你撕了休書,又能怎樣呢?那也不能改變我已經休棄你的事實。要是你還有一絲自尊心,就整理好你的儀容,收拾收拾,回娘家去吧。”


    “哈哈,自尊心?”趙氏眼淚奪眶而出,紅著眼睛怨毒地看著王二石,“你覺得我還有尊嚴嗎?我的自尊,已經被你――”她抬手指著李芳所在的房間,厲聲道,“――還有你的姘頭踩在腳下,我早就沒有尊嚴了!”


    趙氏想從地上爬起來,但是手腳發軟,爬了幾次,都跌到地上。畢竟是十餘年的夫妻,王二石眼中有著一絲不忍,伸手想去扶趙氏,卻被趙氏揮開:“我不要你假好心!”


    她掙紮了幾次,總算從地上爬了起來,跌跌撞撞地推開圍觀的眾人,在眾人或是幸災樂禍或是同情的目光中朝郊外跑去。


    “趙二丫,你要去哪裏?”王二石追了出去,生怕趙氏想不開,鬧出人命就不好了。


    趙氏回頭,哀怨地看了王二石一眼,淒聲道:“我不要你管!你不要我了,我活著也沒有意思,死了算了!”


    王二石追上前把她拖了回來,怒道:“你想要尋死,回娘家再死,別死我麵前,我看了心煩!”


    趙氏見王二石追出來,心中本來還有最後一絲希望,此時,她心中那微弱的希望也被無情的抹殺了。


    她伸手將頭發整理好,目露驕傲地道:“放開我,我自己走。”


    趙氏勉強維持著最後的尊嚴,努力挺直腰杆,被王二石監視著走了。圍觀的人見好戲落幕,也紛紛散去。一天之中,發生兩起休妻事件,這可以讓他們津津樂道許久了。


    眾人散去,劉小花卻扶著陳氏來了。


    陳氏一來,就含著淚花拉著徐氏的手,自責道:“芸兒她娘,你們對我這麽好,可是我們陳家人卻對不起你,李芳好好的一段姻緣,硬是讓羅氏給攪黃了。想到李芳肚子裏還懷著孩子,我這心裏難受啊。”


    羅氏是陳家的媳婦,是陳氏的堂嫂。


    徐氏道:“嬸子,這不關你的事。你是你,她是她,你對我們好,我們家都知道的。”


    陳氏擦了擦眼淚,環顧四周,不自信地道:“真的?你們真的不怪我?”


    李芸道:“陳奶奶,我娘說的對,羅氏犯的錯,她應該自己來承擔。”


    二弟他們紛紛道:“不關陳奶奶的事。”


    劉小花柔聲道:“娘,我說過吧,李大嫂他們恩怨分明,怎麽會遷怒我們呢?你不用覺得對不起誰,又不是你犯的錯。”


    陳氏這才破涕為笑,隨即又歎了口氣,道:“我剛才去勸羅氏,讓她來給李芳道歉,她卻不肯來,說她說的都是實話,沒有做錯。唉,陳家怎麽會有這樣的媳婦?”


    李芸眸光冷了冷,羅氏不肯來認錯,沒關係,她會教她知道,什麽叫做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


    ------題外話------


    呃,這個分卷是俺不小心弄錯了,不影響閱讀,大家接著看就是,無視它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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