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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芸懶得多看那倒黴的二人,笑眯眯地和雪球說著話,重新回到官道上,駕起馬車,不緊不慢地繼續前行。


    “知道你厲害,回頭獎勵你好吃的。”


    雪球將頭在李芸腿上親昵地蹭了蹭,一副得意兮兮的模樣。


    “雪球,今天幸虧有你在,不然……”李芸感慨地拍了拍雪球的腦袋,心想,莫不是它能預感她要出事,所以才非要跟來?


    雪球舔了舔嘴邊的鮮血,似乎有些意猶未盡。


    毫不猶豫地舉刀將那矮胖子也拍昏,抽掉二人的褲腰帶,背靠背地將他們綁在一顆樹上,又脫了二人的襪子塞到各自口中,這才滿意地拍拍手,冷笑道:“你們是死是活,就看天意了。”


    一直往前走到看不到官道,李芸才讓他停下。


    那矮胖子一臉苦相,卻不敢不從,隻得吃力地背著高個子,在李芸和雪球的監視下,進了一旁的林子。


    李芸伸手一指:“背到林子裏去。”


    那矮胖子被盯得冷汗直冒,哪敢多說一個字,連忙搖搖晃晃爬起來,背起昏睡中的高個子,一臉討好地看著李芸:“我背上了。”


    雪球往前邁了一步,也死死盯著他。


    李芸不說話,後退一步,隻冷冷盯著那矮胖子。


    矮胖子期期艾艾啊道:“姑娘,小的什麽都告訴您了,您大人大量,就把小的們當成個屁,給放了吧……”


    “起來,把他背上。”


    這其中,恐怕有別的原因。


    但是,春暉堂畢竟是有雄厚的資金支持,就算生意大不如前,也不至於這麽快便要關門。即便是因此要關張,就算是因此記恨與她,也不至於如此惡毒,要把她賣到窯子裏去。


    自從文夫人知道春暉堂的謝大夫暗中對她做的事之後,便開始暗中打壓春暉堂。而她在李芸的牽線下,成了德仁堂的座上賓,因此,德仁堂在平鎮的名氣越來越大,如今早已壓過春暉堂一頭。


    李芸陷入沉思。


    “因為姑娘的原因,春暉堂這段時間生意越來越差,快要關門了,因此李掌櫃懷恨在心,才會如此對待姑娘。”那矮胖子聲音驚恐,“我都說了,姑娘你就大人大量饒了小的,不要讓你的狗過來!”


    李芸麵色沉寂,喜怒不辨,追問道:“原因?”


    矮胖子滿頭大汗:“是……他說……最好賣到窯子裏去……”


    李芸一教踢過去,喝道:“說!”


    說到這裏,他開始吞吞吐吐起來。


    “我說,我說!”矮胖子快速說道,“他說要綁了姑娘賣給人販子,最好是……”


    雪球立即起身,目露凶光朝矮胖子走來,讓人毫不懷疑,它會一口咬斷他的喉嚨。


    李芸也不逼他,隻是喚了一聲:“雪球。”


    “他……”矮胖子有些不敢說出口。


    “李忠?”李芸冷哼一聲,“他讓你們做什麽?”


    “是、是春暉堂的李、李掌櫃。”


    淡淡的一個字,卻令那矮胖子打了一個哆嗦。


    “說。”


    李芸揮了揮手,雪球立即收斂了神色,乖乖頓在一旁。


    矮胖子哪知眼前看來柔弱的小姑娘下手竟然這麽狠辣,又見那忽然暴起傷人的大白狗朝他嗤著牙齒低聲咆哮著走來,不禁害怕地吞了吞口水,結結巴巴道:“我說,我、我說!你、你先讓你的狗走、走開些。”


    李芸反手,一刀將高個子拍昏,又把刀架在矮胖子脖子間,也不說話,隻是冷冷的看著他。


    高個子高聲叫道:“不準說!”


    李芸這才慢騰騰從馬車上下來,看了看那矮胖子的傷口,見他並無性命之憂,一腳將他踢醒,拿過大刀架在他脖子上,淡淡道:“現在可以說是誰讓你們來的了吧?”


    話音未落,一道白色閃電閃過,隻聽一聲慘叫,那矮胖子便倒在了地上昏了過去,喉間冒出汩汩的鮮血。那高個子一驚,舉刀便要砍,但他動作哪有雪球快,不過幾個回合,便被雪球咬傷了雙腿,倒在地上,渾身發抖,恐懼地看著眼前嗤著森森白牙的雪球。


    李芸依舊神色不動,眼看著那隻又肥又髒的手快要碰到自己,才一拍雪球的背,淡淡地道:“去。”


    他將大刀別到腰後,一臉獰笑朝李芸逼近。


    矮胖子見雪球一動不動溫順乖巧的樣子,根本不知它是一匹凶悍的頭狼,頓時心生蔑視之心:“不就是一條狗,怕什麽?”


    那高個子道:“小心那條狗。”


    那矮胖子神色肅了肅,隨即又不以為然地狂笑起來:“哈哈,就這小妞一個人,爺我一根手指頭就能把她給辦了,怕什麽?”


    高個子皺了皺眉:“叫你別多嘴,萬一壞了老板的好事,有你哭的!”


    那矮胖子聞言一樂:“嗬,這小姑娘倒挺聰明的!一會兒陪爺好好樂樂!”


    雪球拱起背,呲牙咧嘴就要攻擊,李芸拍了拍它,示意它稍安勿躁,冷冷道:“誰讓你們來的?”


    另一高個子低聲製止:“別廢話。”


    矮胖的那人色迷迷地打量著李芸,狂笑道:“哈哈,果然是個標致的小姑娘!這單生意果然……”


    她話音剛落,突然從竹林中衝出兩個彪形大漢,手提明晃晃的長刀,生生將馬車攔下。


    “怎麽了?”李芸被驚醒,舉目四周望去,隻見馬車到了一處山坳中,兩邊,是茂密的竹林。正是前不挨村後不著店的地方。


    忽然,雪球坐了起來,警惕地望著四周,喉間發出警告的低吼。


    馬蹄聲答答,接連幾日沒有休息好的李芸有些昏昏欲睡。


    馬兒不緊不慢地往前走著,李芸擁著雪球,靜靜的看著風景後退,嘴角浮上一抹溫柔的笑。


    而她也清楚的知道,他的離別,並不是故事的終結,他終將帶著另一場繁華歸來。她能做的,並不是站在原地等待,而是要盡她最大努力前行,成為有資格站在他的身邊與他比肩的人。


    即使再覺寂寞,再覺孤獨,那也是她必須承受的。


    隻是,她也知道,所謂人生便是如此。


    曾經,她以為她不怕寂寞孤獨。其實她錯了。她曾經的不害怕,是因為以前從未曾嚐過那一場有他的繁華滋味。


    他在的時候,她覺得他話太多,每每吵得她頭痛。直到他離開了,她才後知後覺地發現,沒有他的日子,雖然人來人往,但卻寂寞得可怕。


    這些天,她不敢讓自己停下來。隻要一停下來,眼前便處處是他的影子。從村口到村尾,從家裏的小院到山坡樹林,處處都有他走過的足跡。夜深人靜的時候,她睜著眼睛躺在床上,每每夜風吹過,她都忍不住凝耳傾聽,懷疑那是他的笑聲。


    李芸低頭摸著雪球的腦袋,長長歎了口氣。


    雪球伸出舌頭,輕柔地舔了添李芸的手背,眼神溫柔。


    “雪球,你是怕我寂寞嗎?”


    雪球從車廂裏出來坐到車夫位,身子緊緊的靠著李芸,不時用頭去拱她。


    到平鎮的路來往多次,馬兒早已熟悉這條路,因此不用李芸驅使,便邁開步伐往前小跑。


    馬車終於走遠,李芸回頭去看,隻見徐氏依舊站在門口朝她揮手,心中隻覺得暖暖的。


    “好!”


    “到了就寫信回來!”


    “哎,知道了。”


    李芸駕著馬車緩緩離開,隻聽徐氏在背後喊道:“路上小心些!”


    李芸見徐氏始終忐忑不安,便道:“好吧,我就帶它一起去。娘,我們走了。”


    李芸彎腰便要去拖雪球,徐氏開口道:“它想跟,你就讓它跟著吧。你一個人出門,有雪球陪著你,娘這心裏也好歹安心些。”


    李芸皺了皺眉。她知道雪球黏她,可是她以前也經常坐馬車出門,雪球也沒這樣過。


    一向聽話的雪球非但沒有下去,反而鑽進馬車廂裏趴了下來,一副死活賴著不走的樣子。


    李芸輕聲嗬斥:“雪球,別鬧了,下去,好好看家,乖乖等我回來。”


    李芸上了馬車,一旁的雪球也跟著跳了上去。


    “知道了。”


    “路上小心些。”


    “好。娘,我走了。”


    徐氏心知女兒倔強,雖然擔心,卻也沒法說通她,隻得囑咐道:“那到了鎮上馬上飛鴿傳書,讓娘知道你平安到了。”


    “沒關係,去鎮上又不是很遠,我又熟路,不會走丟的。”在現在,李芸一個人天南地北的出差,六合村到平鎮,不過是小兒科,“這幾天家裏的事多,阿福跟我去也幫不上我的忙,還不如留在家裏幫忙。”


    李芸第一次獨自出門,徐氏總覺得不放心,不知第幾次說道:“芸兒,你一個人真的可以嗎?要不,讓阿福跟你去吧!”


    李芸將地裏的事分別交代給劉小花、李芳和小刀,將處理好的靈芝和柴胡放到馬車上,又準備了幾套換洗的衣服,便準備獨自出門。


    等靈芝收完,一百畝地已經開出來了,地裏的柴胡也正好可以開挖。等柴胡挖完,便開始了忙碌的秋播。等秋播差不多結束的時候,正好周斌傳來消息,說是藥材都到了,讓李芸抽空去鎮上開工。


    進山采靈芝,尋找合適的山林播種靈芝孢子,靈芝采集回家後清理、分揀、晾曬,占用了她大部分的時間。剩餘的時間,她還要關心開荒的進度和查看藥田以及準備秋播的藥材種子,抽空教李芳和小刀管理不同藥田的知識。


    這幾天,李芸每日都忙得像個陀螺。


    *


    不過,那是後話,暫且不提。


    好在阿福並沒有辜負李芸的期望,他對廚藝方麵很有天賦,也懂一些藥理,每次調製出來的藥膳,都令人食指大動,真正做到美味又養生。有他當大廚,李芸的藥膳店果然生意興隆,財源滾滾。


    不過以前她所會炮製的藥膳的並不多,還不足以拿來開店。況且,她現在也分身乏術,所以,便將開藥膳店的希望,寄托在阿福身上。


    於是,她想到在縣城專門開一家經營藥膳的店,專做有錢人的生意。等經營上了軌道,她再開分店,一步一步的,將藥膳店開到京城。


    以前,李芸隻想種種藥材,弄弄中成藥,讓家人過上溫飽富足的生活,就滿足了。可是,如今有了這五年之約,她要更加努力的賺錢,希望將來可以成為明之軒的助力。


    不過,李芸可沒讓阿福閑著。他不用教書了,李芸便讓他研究各種藥膳。


    果然,在李芸的說項下,雖然王老石半信半疑,最終還是點頭同意讓莫老頭去教課。至於阿福,他本來就不喜歡天天坐在教室裏,被莫老頭解放出來,他心中歡喜還來不及,自然不會反對。


    “這件事包在我身上。”


    莫老頭子擺擺手,笑嗬嗬道:“好漢不提當年勇,那都是過去的事了。我以前的事,就是跟你說說罷了。其他人,也不必知道。至於教書,不過是混個兩餐溫飽而已。不過,我如今一副糟老頭子模樣,村長肯不肯讓我當這個先生,還是未知數呢。”


    “哦!”李芸回過神來,肅然起敬,“原來莫爺爺是深藏不露!以您的學識,您當這個教書先生,是大材小用了。”


    見李芸神思不屬的模樣,莫老頭還以為她被他的身份驚住,於是以打趣的口吻笑道:“怎樣,我夠資格當村裏的教書先生,教導二弟的課業吧?”


    如果事實當真如此,或許,他們祖孫三輩,還有把酒言歡的一天。


    難道明謙當年也是同樣的原因,所以隱姓埋名,拒絕再入仕?而他和月晟寧脫離父子關係,也是在保護月晟寧,擔心他的身份,會給月晟寧帶來禍患?


    李芸睜大雙眼,心中有個念頭一閃而過。


    “原本我這雙手,是握筆的。我本是前朝臣子,官拜禮部尚書。”莫老頭眼神遙遠,追憶往昔,“想當年,前朝覆滅,開國皇帝心胸狹窄,又狡詐如狐。他容不得前朝重臣,偏偏重禮聘請前朝大臣,好博得個容人的好名聲,一轉過頭,便以各種借口,將他們一一問罪。凡是歸順他的人,沒有一個有好下場。”他歎了口氣,“若不是我當初毅然脫離家族,焚燒所有書籍,歸隱山林,發誓不再握筆,恐怕也難逃身死族滅的下場。”


    李芸搖頭。


    工匠?似乎又不像。


    那是一雙飽經風霜的手,布滿了厚厚的繭子和深深的皺紋,一看便是常年勞作的結果。若他原本不是以漁獵為生,他能做什麽?


    莫老頭把漁網和魚簍放下,搬了張凳子坐在旁邊,攤開手掌,笑嗬嗬道:“丫頭,你看看,爺爺的手,原本是做什麽的?”


    李芸有些迷惑地看著莫老頭:“莫爺爺,您在說什麽呀?什麽重操舊業,教導二弟?”


    莫老頭歎息般道:“嗬嗬,已經過去幾十年了,鬥轉星移,如今的皇帝倒比前麵那個好上許多倍。如今國泰民安,我還有什麽好堅持的?”


    莫老婆子喜道:“老頭子,你終於想通了?”


    “老婆子,你就應了吧。”莫老頭子道,“大不了,我重操舊業,好好教導二弟,用心來回報芸丫頭的善意便是。”


    李芸見她猶豫,又道:“莫奶奶您放心,二姑現在替我做工,我不會虧待她。給您的錢,我會從她的工錢中扣除,回頭我給她說一聲就行了。”


    “這……”莫老婆子有些為難,畢竟話是從她口中說出去的,可是,小玲玲實在太可愛,她舍不得把她交給別人。


    李芸溫柔卻很堅持的說道:“莫奶奶,您要是不要工錢的話,小玲玲恐怕就不能交給您了。”


    莫老婆子連忙道:“芸兒,這可使不得!我是喜歡孩子才帶小玲玲的,我可早就說好了不要錢的。你二姑一個人帶著孩子也不容易,我哪能要她的錢?”


    李芸尊重靠勞動養活自己的人,正色道:“你們就兩個人,自己開夥多麻煩?這樣,大家以後還是一起吃飯,也熱鬧些。你們也不是白吃我的,莫奶奶給二姑帶孩子,你們的吃食,就在工錢中抵吧。”


    莫老頭子笑著摸了摸李芸的頭,和聲道:“你是個好孩子,不過,我們兩口子也不能一直賴著白吃你的,總要自食其力不是?今天我已經把我的東西都整理好了,從今晚開始,我們就自己開夥,不跟你們一起吃了。”


    “莫爺爺,你不用擔心,有我在,不會讓你們餓肚子的。”


    當時邀請莫氏夫婦來六合村,她可沒想到,這裏的漁產會這麽貧瘠。


    “呃――”李芸看著空空如也的魚簍,有些愣住。


    莫老頭子歎了口氣,搖頭道:“這裏水太淺,都是小魚小蝦的,我沒要,全放了。”


    正在此時,莫老頭拖著漁網背著魚簍回來,李芸笑著迎了上去,好奇地朝魚簍看去:“莫爺爺,打了多少魚?”


    小刀坐在一旁,眉眼彎彎,神色柔和。


    “真乖!”李芸忍不住在小嬰兒細嫩的小臉上狠狠親了一口,怎麽看怎麽覺得可愛。


    “小玲玲可乖了。”莫老婆子笑得見牙不見眼,“她可懂事了,第一天離開娘,也不哭不鬧,餓了或者尿了的時候,會揮著小手,哇哇地喊。”


    小玲玲聽到聲音,朝撥浪鼓伸手抓來,李芸故意不給她抓到,逗得小玲玲咿咿呀呀地大叫,口水流了一地。


    李芸已經把注意力轉移到小玲玲身上,轉著撥浪鼓,柔聲道:“今天小玲玲乖不乖啊?”


    “嗯。”小刀乖乖的坐下了,心中發誓,這一輩子,芸小姐的事就是小刀的事,為了芸小姐,就是上刀山下火海,她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讓你歇著就歇著吧。”李芸微笑著看她,“你又不是鐵打的,我可不想你累病了,讓別人說我虐待你。”


    “小刀不累。”小刀想要站起來,卻被李芸一把拉住。


    徐氏扶著小刀的肩,將她按在李芸身邊坐下,笑道:“你今兒個辛苦了,就好好歇著。”


    小刀連忙道:“夫人,我來。”


    徐氏抬頭看了看天色,道:“我去準備晚飯了。”


    李芸點了點頭,李芳想要盡快自力更生,那便由她去吧。


    徐氏道:“她去地裏了,跟羅明一起澆地呢。”


    等事情忙完,李芸伸了伸懶腰,舒展一下有些酸軟的筋骨,搬了板凳坐在莫老婆子旁邊,拿著撥浪鼓逗弄著小玲玲,問道:“娘,二姑呢?”


    趁著日頭還未西斜,李芸、徐氏和小刀一起,用濕布將靈芝根部的汙土擦幹淨,晾曬起來。


    小刀咧嘴一笑,搖頭道:“小刀力氣大,不辛苦。”


    徐氏連忙拉過小刀的手,柔聲道:“小刀,你辛苦了。”


    “不用了娘,我一點兒都不累。每次能采的也就這麽多,我們兩個就可以了。”李芸看著小刀,“再說,小刀背的大背筐,大部分都是她背的。”


    徐氏輕輕揉著李芸的肩,心疼道:“累不累?要不,下次娘也一起去吧,娘別的事情不懂,背東西還是可以的。”


    李芸笑道:“這隻是其中的一小部分,過兩天我還要再去采,不過也應該采不完。”


    徐氏迎上來,將李芸身後的背簍接過去,歡喜道:“這麽多靈芝啊!看來這回能賣一大筆錢了!”


    下午,李芸滿載而歸。她和小刀每人背上都背了滿滿的一背簍靈芝,連雪球身上也掛著一個布兜,裝滿了靈芝。那些靈芝個個個頭飽滿,散發著濃濃的香氣,看了就讓人喜愛。


    *


    “嗯。”莫老婆子點頭,“也好。”


    徐氏哦了一聲,道:“房子的事不著急。之軒走了,正好你們可以住他的房間。這樣,你帶著小玲玲也方便些。再說,這幾天芸兒地裏的事忙,大石在那邊幫忙,這幾天也沒空來幫你們起房子呢。”


    莫老婆子有些心不在焉:“沒什麽,我是在想,什麽時候起房子的事。”


    徐氏不懂他們夫妻倆在打什麽啞謎,問道:“莫大娘,你們在說什麽呢?有什麽事,告訴我,說不定我能給你們出出主意呢。”


    莫老頭正在整理漁網,聞言,抬了抬頭,半晌,道:“讓我想想。”


    王家父子一臉沉重地離去,在一旁抱著小玲玲曬太陽的莫老婆子小聲道:“老頭子,要不……”


    “是的,爹。”


    王老石咬牙道:“難得小石出息,不管花多少錢,我們都得供他去讀。如今皇上以文治天下,我們王家要光耀門楣,隻能把希望壓在小石身上。”


    王老石點頭讚同,王二石低聲嘟噥道:“那得花多少錢呢!”


    “是呢。”徐氏道,“實在不行,隻能把孩子送到鎮上去讀書了。”


    王老石撇了撇嘴:“不是我看輕阿福,他畢竟還小,又是從小賣身到明家的小廝,就算跟著學了些,哪能比得上明先生?唉,看來,我得想辦法再找個先生來。”他歎了口氣,發愁道,“隻是,我們六合村地處偏僻,大家又都手頭緊,給不起學費,稍有名望的先生,都不肯來。”


    徐氏也歎氣:“可不是?不止小石,還有我們家二弟,也是要參加秋試的。之軒家裏有急事,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不過,還好有阿福在,他好歹也教過大家一陣子。”


    王老石連連歎氣:“這可怎麽辦?小石很快就要參加秋試了,明先生這個時候離開,當真不是時候啊!”


    “他家中有急事,是他祖父親自來帶他走的。”徐氏搖了搖頭,“至於他什麽時候回來,我們也不知道。”


    王老石便退而求其次問徐氏:“長順媳婦,明先生怎麽突然就走了?他有沒有說什麽時候回來?”


    王老石得知這個消息的第一時間,便喊了王二石一同前往李家找李芸。不過,這時,李芸正在前往山林的路上。


    王小石和李二弟考上了童生,如今正是緊張溫習功課,為參加秋試做準備,他們信任的明之軒突然走了,那該如何是好?李二弟能不能考上秀才他們不是很關心,但事關王小石,由不得他們不緊張。


    最著急的當數王老石。


    雖然阿福留了下來繼續當先生,而且之前明之軒忙的時候也是阿福在代課,但是在大家心中,阿福不過是明之軒的小廝,就算跟著明之軒學了一些學識,總之是比不上明之軒的。


    她並不知道,明之軒的離去,在六合村掀起了軒然大波。


    李芸一大早便忙著跟進開荒的事,得知招工順利,一切都如期進行,她便帶了小刀和雪球,背了背簍,往山林出發,去查看靈芝的情況。


    沒有明之軒的日子,太陽依舊準時從東方升起。


    *


    徐氏嘴巴張了張,擔心阿福餓著,可看了看李芸漸漸有些僵住的笑容,終究沒有說什麽。


    阿福氣紅了眼,大聲回答:“誰偷吃誰是小狗!”


    李芸衝著阿福的背影大聲道:“這會兒說不吃,可別晚上起來偷吃哦!”


    “我不餓,不吃了。”阿福見不得這個時候李芸還能笑得出來,有些賭氣地轉頭回屋。


    “吃飯了。”李芸微笑著站在廚房門口招呼大家,如同往常一般。


    徐氏怔了怔,有些慚愧地道:“莫大娘你說得對,是我太著急了,沒有考慮芸兒的感受。”


    徐氏被噎得有些不快,正欲追上去仔細分說,卻被莫老婆子一把拉住,低聲勸說道:“芸兒她娘,之軒走了,芸兒心裏肯定也不痛快,你就別問太多了。我看之軒那孩子對芸兒是很上心的,這回不過是暫時離開,早晚總會回來的,你就別急在這一時半會兒的。”


    李芸慢悠悠往廚房走,淡淡道:“他又不是我們家的人,他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不需要征求我的同意。你問我,我怎麽知道?”


    徐氏又把頭轉向李芸:“芸兒,之軒說走就走了,有沒有說什麽時候回來?”


    “是,夫人。”


    “已經好了。”徐氏轉頭吩咐道,“小刀,準備開飯吧。”


    徐氏還想說什麽,李芸從藥房探出頭來喊道:“娘,飯好了沒有?我餓了!”


    阿福臉色不是很好:“夫人可別這麽說,少爺也是不得已。”


    她心中有些失落,語氣便難免有些埋怨:“之軒這孩子也真是的,他就算要走,怎麽也不跟大家說一聲?根本沒把大家放在眼裏。”


    徐氏哄得二弟三妹停了哭泣,她自己心裏卻沒底。要是明之軒一去不回,那這個準女婿,豈不是就這樣飛了?


    “真的。”


    “真的嗎?”


    徐氏連忙哄道:“明大哥肯定會回來的,乖,別哭。”


    二弟三妹早把明之軒當作親哥哥一般,驟然聽說他走了,心中不舍,撲到徐氏懷中,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娘,明大哥走了,他還回不回來呀?”


    阿福聳聳肩,苦笑著解釋:“家裏有緊要事。”


    眾人麵麵相覷,都拿詢問的目光看著阿福。


    “什麽,走了?芸兒,這是怎麽回事?”徐氏呆了呆,轉頭去看李芸,李芸卻早已進了藥房,似乎沒聽到徐氏的問話。


    “這會兒總算發現了……”阿福癟了癟嘴,轉過身來,“少爺他跟老爺回呂城了。”


    “阿福,一會兒就吃飯了。”徐氏喊住阿福,這才咦了一聲,“之軒呢?他去哪兒了?”


    阿福見眾人各自歡喜,神色黯然地低頭離開。


    徐氏連忙把自己手中的那匹也塞到李芳手中,順手將孩子抱了過來,道:“把我這匹也放起來。”


    李芳情緒有些低落,未免被大家看出來,便一手抱了嬰兒,一手拿了花布,道:“我進屋把布放起來。”


    李芳偶爾想要托人給王氏捎些衣物,但她如今寄住在娘家,吃喝穿用都是李芸所出,她自己身無分文,縱是有心,卻也無力。她是個明事理的人,不至於厚著臉皮要求李芸為王氏再花一文錢。


    李芳雖恨王氏,但王氏畢竟是她身生母親,心中依舊會記掛。隻是,在這個家裏,大家都心照不宣地避開王氏不提,像是從來沒有王氏這個人存在一般。


    如果,王氏當初不是那麽過分的對待徐氏母子,那麽,她也不會在邊疆忍受強度勞作的苦楚,而是兒孫繞膝,享受天倫之樂了。


    李芳眼神黯了黯,忽然想起發配邊疆的王氏,心中五味雜陳。


    “好孩子,好孩子。”莫老婆子眼眶兒濕潤起來,摸著李芸的頭發,滿心感慨。


    李芸抱住莫老婆子的手臂,撒嬌般道:“就是啊莫奶奶,您就把我當成親孫女,這是孫女孝敬您的,您就收下吧。”


    莫老婆子還想說什麽,莫老頭已經眼疾手快地把衣褲搶了過去抱在懷裏:“老婆子,這可是芸丫頭的一番孝心。你不要,我要。”


    李芸將衣褲又塞了回去,真誠道:“莫奶奶,您就別跟我客氣了。比起你和莫爺爺對我的照顧,我這不過是小小心意,算不得什麽的。”


    莫老頭愛不釋手地翻看手中的衣褲,莫老婆子一把搶了過來,連同自己手中的衣褲,一起塞回李芸手中:“芸丫頭,這衣服可不便宜,我們不能要。”


    李芸點頭道:“我娘說得對,賺了錢不花,那還賺錢來做什麽?”


    徐氏卻笑著道:“芸兒能幹,賺了錢,可不就是拿來花的?”


    李芳眼睛黏在花布上,口中卻道:“芸兒,你又亂花錢。我們不缺這些東西,下次別買了,啊。”


    徐氏和李芳每人一匹花布,莫氏夫婦和小刀每人兩套衣褲,二弟、三妹和何樹林每人一套積木玩具和一隻萬花筒,李芬的是漂亮的頭花和耳環,而尚在繈褓中的小玲玲則得了一把掛著鈴鐺的木馬。李芸也沒有忘記雪球,給它買了它最喜愛的豬骨頭和豬內髒,夠它大吃好幾天了。


    一場混亂後,總算把貨物歸置整齊,又把每個人的禮物都發放到位。


    徐氏、小刀和莫氏夫婦連忙上前幫忙。


    李芸在一旁大聲道:“別急別急,大家都有。吃得穿得喝的玩的,人人有份。何樹林,手腳輕些,別把那花瓶摔壞了!小姑,那是寫字用的,不是吃的,放下,放下!二弟,桂花糕是大家一起吃的,不準偷嘴!”


    “有好東西咯!”二弟、三妹、何樹林和李芬一擁而上,七手八腳地幫忙把東西往下搬,急不可耐地翻看,“都有些什麽?有沒有我們的?”


    “好了好了,知道你最乖了。”李芸笑眯眯的揉了揉雪球的腦袋,轉頭對阿福道,“阿福,把東西搬下來。”


    大家都在,聽到馬蹄聲,紛紛丟下手頭的事,滿臉堆笑地迎了出來。雪球跑得最快,別人還隻走了幾步路,它就已經跑到李芸腳邊,親熱地在她的腿上蹭起來。


    “大姐回來了!”“芸兒回來了!”“嗷嗚!”


    傍晚時分,李芸和阿福拉著一車的貨物回了家。


    *


    “也行。”周斌知道李芸跟彭家關係好,便也不再挽留。


    李芸搖頭:“不了,我打算去街上逛逛,買些東西,然後去看看彭叔,中午就在他那兒吃了。”


    周斌挽留道:“芸兒,吃了午飯再走吧!”


    二人又說了一會兒閑話,見日頭減高,李芸便起身告辭。


    “那就好。”李芸也笑了起來,賺錢的同時能幫明之軒,這也算是一箭雙雕的好事。


    “想不到你竟養了個寶貝。”周斌連連稱奇,笑道,“芸兒,這麽說來,你可是我們德仁堂的大財神了。如今市場上靈芝短缺,就連春暉堂,也是沒有什麽存貨的。有了這些靈芝,我們德仁堂可要壓他們春暉堂一頭了。”


    “這一批倒不是我種的。”李芸淡淡一笑,將雪球號令狼群替她守護靈芝的事娓娓道來,又道,“不過,這回我會收集一些靈芝的袍子,尋找合適的地方,播種一些。”


    “收,怎麽會不收?靈芝出產不多,那可是供不應求的。你這幾十斤,可要讓我狠狠賺一筆了。”周斌歡喜過後,有些驚訝地問道,“你不會連靈芝也種吧?”


    “行,那我就等周伯伯的消息了。我有一批赤芝和紫芝,應該這幾天能夠采收了,可能有幾十斤,到時候一並拿來,就是不知周伯伯收不收了。”


    吃過早餐,李芸問起采購藥材之事,周斌道:“應該再過幾天就能到。”


    見李芸如此,周斌等人也漸漸放開,有說有笑起來。


    餐桌上,大家都有些小心翼翼,避開明氏祖孫不提,生怕勾起李芸的傷心事。李芸卻跟平時一樣,話不多,神色淡然,吃的也不算少,左看右看,都似乎沒把明之軒不告而別放在心上。


    她抬起手腕,轉了轉手腕上的手鐲,終究明白不告而別連夜遁走肯定是明謙的主意,怪不得明之軒。她歎了歎氣,梳洗妥當,對著銅鏡看了看自己的臉色,覺得沒有任何的不妥,這才往飯廳走去。


    等周家娘子走遠了,李芸的一張小臉頓時垮了下來,眼中漸漸浮上一層霧氣,恨恨地將布巾仍到水盆裏,低聲道:“該死的明之軒,竟敢就這樣走了!你最好不要回來,不然,看我怎麽收拾你,哼!”


    周家娘子仔細觀察半晌,實在看不出來有什麽不妥,便囑咐李芸洗漱好了就去飯廳吃飯,又微微歎了口氣,轉身往外走。


    她剛洗過的臉蛋細嫩紅潤,一雙眼眸,閃著瑩瑩的光,一副容光煥發的模樣。


    李芸抬起頭,笑了笑:“沒事啊!我能有什麽事?”


    周家娘子以為她會哭,起碼會不舍會難過,誰知她像個沒事人一樣,心中隱隱有些不安,試探地問道:“芸兒,你沒事吧?”


    李芸神色一窒,卻沒有說什麽,垂下眼眸,轉身,拿起洗漱架上的布巾,自顧自地洗起臉來。


    周家娘子搖了搖頭:“他們走得很急,少東家並沒有給你留信。”


    李芸的手一僵:“那他……有沒有給我留下信來?”


    周家娘子將水放下,拍了拍李芸的手,柔聲道:“他們昨天傍晚就走了,說是要比試輕功,這會兒恐怕已經走出很遠了。”


    李芸抓住周家娘子的手臂,急急問道:“周伯母,明之軒呢?是不是走了?什麽時候走的?”


    “芸兒,你起來啦?”周家娘子正好端了盆水進來,“來,梳洗一下。梳洗好了,正好吃飯。”


    她睜眼的瞬間,顧不得蓬頭垢麵衣衫不整,光著腳丫便往外跑。


    “明之軒!”


    李芸醒來已是第二天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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