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夕陽染紅了天邊的雲,正是人們都已回家的時刻,看起來溫馨極了。


    程一笙從爺爺的屋子裏出來,驀然看到剛剛進門的殷權,眼前頓時一亮,可是想到爺爺的身體,她的眸光,又暗了下來,她怎麽好意思見殷權呢?


    她表情的變化,殷權都看在眼裏,他大步走來,拉著她的手向臥室走去,顯然是要和她說說話。這次出差的時間比上次要長,那麽長時間沒見,他心裏真是說不出的想念。


    擔憂撲滅了想念的心思,一進了臥室,程一笙便說道:“老公,爺爺因為殷氏的事,病倒了!我沒照顧好他!”她的聲音,帶著內疚。


    殷權看著她一副為難的樣子,整個人也懨懨的絲毫不像以往那麽神采熠熠,這副模樣,讓她心疼極了。她嫁給他,不是為了處理複雜的家務事,也不是為了照顧他的親人,她嫁給他,是來享受的,頭一次他懷疑這麽多人住一起,會不會給她造成負擔?


    他微微一笑,那冷峻的表情頓時柔和起來,“一笙,這怎麽能怪你?就算我不出差,他也無法避免這種情況,好了,現在我回來了,家裏的事你就不用管,專心忙工作就好!”


    他心裏想著,老爺子到底是不是真病,還兩說呢。


    程一笙憂慮地說:“老公,你說爺爺就算是身體沒事,這麽大歲數天天躺著不活動,也怕躺出病來啊。不說別的,就說腿部力量躺時間長了,老人很可能就不能走了。一旦不能走,那身體也跟著完了!”


    “這些我都知道,我會約人來給他看病的,一笙,這麽長時間不見,你就不想跟我說說別的?嗯?”他說著,看著她的目光,灼灼起來。


    程一笙不好意思地說:“大家都等著你出去說話呢。我給你放好水,洗個澡先去看看孩子們!”說著,她轉身去給他放水。


    他跟著她一起走進去,她一邊忙活一邊問他:“這次出差還順利嗎?事情是不是都辦好了?”


    “順利!zach太太一直念叨,你沒去太可惜。公司都弄得差不多,隻不過彥廷要暫時留在那邊,一時半會兒回不來!”殷權說道。


    程一笙轉過頭,衝他笑了笑說:“這個我聽姑姑說了,姑姑特別高興,她還說以為彥廷出國無望呢,現在能夠各個國家都轉一轉,她開心得不行。說什麽長了見識長了本事還有錢,真是天大的好事兒!”


    殷權聽她的話也笑了,說道:“姑姑不嫌我使喚彥廷給我賣命,我就沒什麽可擔心的了!”


    “怎麽會?去別的公司,也沒有這樣好的機會!”程一笙收拾好了,對他說:“行了,你洗吧,我去看看孩子們!讓他們準備好迎接你!”


    殷權想到孩子們,不由臉上一暖,低聲說:“好!”


    程一笙站起身,去看孩子。


    大概這就是家庭生活,明明有很多的話,現在卻不能一下子說完,要顧及到老人要顧及到孩子,然後才是兩人互相傾訴。


    殷權其實誰都不願意放在自己和她前麵,但是他知道她是一個合格的妻子,她肯定要照顧全麵的,所以他也就不忍拂逆她的意思。


    程一笙對兩個孩子說:“糖糖、糖豆,爸爸回來了,你們高興不高興?”


    兩個孩子都能坐得很穩了,一聽到這話,兩個孩子都向門口看,顯然很期望。糖豆還樂嗬嗬地傻笑著,糖糖卻沒笑,還看了糖豆一眼,傻小子,笑也得見著爸爸才笑嘛!


    程一笙見兩個孩子都盼望的樣子,不由一笑,看來殷權一會兒又能興奮一陣子了。


    林鬱文說:“殷權沒白疼倆孩子,走這麽長時間,孩子們都沒忘了他,感情真是深啊!”


    “殷權那麽疼孩子,當然不會忘了。”程一笙笑著說。


    她站起身,走出去,正好保姆過來說:“太太,老太爺不想吃麵條,還問先生是不是回來了!”


    “嗯,我知道了。這樣吧,你現在讓人去煮些粥,一會兒叫先生端進去!”程一笙說道。


    “是的太太!”


    程一笙在客廳裏等著殷權出來,果真,也就五分鍾時間,殷權便走出來了。他哪裏有心情泡澡?他迫不及待地想見自己的寶貝糖糖呢。


    他一出門就看到客廳裏的她,不由問她:“你怎麽沒去跟孩子們玩?”


    程一笙走過來說:“老公,爺爺又不想吃飯了,你還是先去看他吧。我讓人準備了粥,你給他端過去?”


    殷權眉頭微微一皺,對她說:“他多半是裝的,晾晾他罷!”


    程一笙哪裏忍心,就算是裝,一直躺著,誰受得了啊,再說他覺得爺爺不是全裝,肯定心裏不舒服。於是她說道:“爺爺都瘦了,這可不是裝的,你還是去看看吧,看完也好多陪陪孩子們!”


    殷權心想自己下午回來多好,大家都在午覺,他直接把老婆接回來,就能好好說說話了。


    看她擔心的樣子,他沒辦法,隻好妥協。


    程一笙讓保姆把粥端來,放到他手上,推了推他說:“行了,快去吧!我先跟孩子們玩會兒,等你過來!”


    殷權接過粥,直接走進了爺爺的房間,殷宗正歪著頭,看到殷權進來,那有些黯沉的眼中,立刻現出些許光亮的神采。


    殷權沒想到,爺爺是真的病了,如果是裝的,不會瘦成這樣。程一笙天天看,沒什麽太大感覺,但是殷權很長時間沒見爺爺,現在突然見到,發現爺爺不僅是瘦的厲害,還老了十歲一樣。


    殷權微微皺眉,然後走到他身邊坐下問:“怎麽不吃東西?”


    “不想吃!”殷宗正想坐起來,可是努力了一下,卻無力地躺著。


    殷權眸底流露出複雜的神色,他的手動了動,還是伸手將他扶了起來,給他腰後塞了個墊子。他拿起碗,遞到爺爺麵前,漠然的聲音,稍稍加了些溫度,“先吃點東西再說!”


    殷宗正沒有在殷權麵前演什麽,聽話地接過了碗,吃了幾口,一小碗粥沒有喝完,然後又遞給殷權。殷權沒再勉強他,接過碗後,問他:“這不是你所希望的嗎?怎麽還鬧成這樣?後悔了?”


    殷宗正長長地歎了聲氣,然後說道:“真的來了,比我想得要難過!更何況,老四所做的事,給了我重重的一擊,你說我怎麽了才養出這樣的一個兒子?殷權啊,你說五個兒子,這說到哪裏都是讓人羨慕的是不是?可為什麽我的五個兒子,一個成氣的都沒有?硬生生地把殷氏給弄成這樣?”


    殷權有點淡漠地說:“這是家族企業無法避免的弊端,你從來開始就知道那些人不是做生意的料,你就應該給他們股份讓他們拿分紅就好,不要參與公司事務。”


    殷宗正苦笑,搖頭說:“我在的時候,這樣可以,但是我走了呢?他們能善罷甘休?恐怕到時候還是要來公司搗亂!”


    “所以你就想出這麽一個置之死地而後生的辦法?”殷權問他。


    殷宗正點點頭說:“殷權啊,我知道以前對不起你,現在還要指望你來振興殷氏,我知道自己自私,你想結束殷氏也罷,能不能等我走了之後?不然我死也閉不上眼啊!”


    這樣的話,恐怕不是一個晚輩能夠承受的,哪怕是殷權恨著他,哪怕是決定不再管殷家的事。殷權不是鐵石心腸,他以前隻不過用冷酷來偽裝自己怕再受傷害。


    可是現在的殷權,不是以前的殷權了,他的心也沒有那麽狠了。經曆了婚姻與家庭,殷權比以前,有血有肉。他微斂厲眸,沒有思索,直接說道:“殷氏我可以接手,不過一笙本來工作就很忙,不可能給你管殷氏。所以殷氏我會交給殷建銘與殷夏陽代管,如果有要事,我才會過問,最起碼可以保證殷氏不倒,如果這樣你認為可以,那就這樣!”


    殷宗正眼前一亮,這已經是他覺得最好的結果了,殷權保證了殷氏不倒,那殷氏一定不會倒。他立刻答應,生怕殷權再反悔一樣,說道:“行,就這樣定了,你可不要說了不算!”


    像個小孩一樣,殷權想笑,但是又不願在他麵前笑,於是隻好微扯唇角,然後又忍住了。


    “我什麽時候說了不算的?你趕緊好起來,別讓一笙天天愁眉苦臉的,不然我的日子還要不要過了?”殷權沒好氣地說。


    如果天天看著老婆一臉憂愁,他遲早會減壽的!


    殷宗正嘿嘿地笑著說:“行、行,沒問題,一會兒我就出去和你們一起吃飯去!”


    這副模樣,笑得那樣奸詐,真讓殷權以為他是裝的,不過已經答應了,裝不裝的也無所謂,於是殷權站起身說道:“我讓人來扶你,我去看看糖糖和糖豆!”


    “去吧,倆孩子肯定都想你了!”殷宗正說道。


    殷權沒再說話,直接走了,迫不及待去看他的寶貝小公主。


    兩個孩子本來都盯著門口盼望,結果一看到殷權進來,兩個孩子同時轉過頭看別處,一個抓玩具,一個啃手,反正都不去看爸爸。


    程一笙奇怪,這是怎麽了?


    殷權走進來,叫:“糖糖?糖豆?”


    兩個孩子都沒反應,誰也不理殷權。


    程一笙過來問:“糖糖糖豆,你們剛才還盼爸爸回來,怎麽爸爸來了,你們都不理爸爸了?”


    兩個孩子還是沒有反應,殷權捂著心口說:“糖糖,爸爸想你想的心都疼,你不理我,我都要哭了!”


    說著,殷權捂住眼睛裝哭,糖糖轉過頭看他一眼,板著的臉,好像有點掙紮。


    程一笙說道:“哦,我知道了,孩子肯定是怪你走這麽長時間了!”


    殷權一聽,趕緊拿過來一個大包,說:“看,爸爸給你們帶了禮物啊!”


    他從包往外拿東西,小烏龜殼上亮著燈,在地上爬啊爬還唱著歌,兩個孩子馬上就被吸引過去,伸著小手想抓。


    四隻小手,殷權拿起來,直接塞到糖糖手中,順勢就把糖糖給抱了起來。


    程一笙無語啊,出差這麽長時間,還沒改掉偏心厲害的毛病!


    糖豆鬱悶了,剛才為什麽要跟糖糖一樣抻著勁兒,結果現在好了,爸爸眼裏根本就沒有自己。他張著小手“啊、啊”地叫,殷權那邊根本就沒聽見,一個個玩具往外拿著。


    糖糖被新玩具吸引,哪裏還記著爸爸的不是?她早就跟爸爸親起來,高興的臉上洋溢著天真的笑,張著嘴叫了一句,“叭!”


    程一笙耳力好,驚奇地說:“糖糖不會是叫爸了吧!”


    殷權抱著她,手裏還拿著一個沒給她的玩具,說道:“叫爸爸,糖糖,叫爸爸!”


    糖糖伸手去抓,“叭!”


    來回就一個字,不過這一個字叫得很清楚,殷權激動極了,抱著糖糖喊,“糖糖又叫爸爸了!”


    程一笙想了想這個“又”字,才恍然,感情殷權還記著上回糖糖嘴裏吹泡泡時的事兒呢,他非說那是糖糖叫爸,她就不那麽認為,不過這次倒是真的。


    程一笙趕緊拿手機,“錄下來、錄下來!”


    殷權高興地抱著糖糖轉圈,糖糖樂得“咯咯”笑。


    糖豆伸了半天的手也沒人理他,他終於受不了,“哇”地一聲傷心地哭了出來。


    殷權一看兒子哭了,過來一把將兒子也抱起來。這是他兒子,他怎麽可能不親?更何況這麽長時間沒見,在國外他也想兒子。


    程一笙說他:“你也太過分了,一個個玩具的給糖糖,兒子一件都沒有!”


    殷權趕緊說:“怎麽沒有?買了好多!”


    他把糖糖交給程一笙,然後從包裏給糖豆拿禮物,還哄著糖豆,“看,這輛小汽車,會自己走的,你看,開車嘍!”


    糖豆臉上還掛著淚,不過此時已經破啼而笑了。他要的本來就不多,爸爸給點笑臉他就燦爛。


    程一笙心想殷權出差這麽長時間,總算對兒子好一點了,就是不知道能夠堅持多久?


    哄好兒子,殷權讓兩個孩子在玩具堆裏玩,一邊拿著東西哄孩子,一邊對程一笙說:“剛才我去看爺爺,已經答應他將殷氏收購過來。”


    程一笙並不意外殷權這樣的決定,畢竟他不可能看著爺爺這樣憔悴下去,她也讚成他這樣的決定。


    殷權繼續說道:“隻不過我不想讓你來接管殷氏,你的工作那麽忙還要管孩子,哪裏有時間管理一個大企業?我打算讓殷建銘和夏陽來管!”


    殷權現在還是絕口不叫殷建銘為“爸”,還是直接叫名字。程一笙覺得,殷權能讓公公管殷氏,也算是內心軟化的一種表現吧!就這樣吧,這種別扭的感覺,可能要維持著殷權的一生,可是她沒能找到一個好的辦法。畢竟讓殷權原諒的話,他無法忘記那一幕,她婆婆的恨,又有誰來承受?


    “我支持你這個決定,沒有意見!”程一笙說道。


    兩人在屋子裏說得過癮,林鬱文看再不吃飯,菜都涼了,隻好進來叫兩人。


    程一笙出來的時候,看到爺爺已經坐在飯桌前,她高興極了,說道:“爺爺,您出來吃飯就對了!”


    白庭軒也感慨地說:“殷老頭兒病懨懨的真是讓人不習慣啊!”


    老年人,總有一種惺惺相惜的感覺,鬥嘴也是一種生活,如果連個鬥嘴的人都沒了,那就太孤獨了!


    程一笙跟著說:“爺爺,事情解決了,以後可要高高興興的,那天還聽方凝說,張煥他們的爺爺都打聽您呢,還嘲笑說這回殷氏倒了,您肯定瘦得不像人樣兒了,等著結團來看您笑話……”


    程一笙還沒說完,殷宗正就瞪眼哼道:“我才不會讓他們得意!這點事兒就想擊倒我,做夢!”


    殷權瞥他一眼,現在自己都不能走路了,還說沒被擊倒?


    不管如何,這件事兒總算是解決了,殷宗正心情一好,身體也慢慢地恢複正常。


    殷氏正式開始被收購的程序,殷建祥等人將手中的股份都交了出來,殷宗正也實現了承諾,出錢收購了殷氏,當然這是以匿名形式,目前殷建祥等人還不知道是誰收購的殷氏。


    目前,外界對於此次殷氏收購人以“神秘人”為代號。不過大家猜來猜去,唯獨沒有人猜到殷權。大概所有人都認為,殷權如果想要殷氏,何必用這種辦法呢?相信別人,都不會是殷權的對手。


    殷氏的收購手續辦完之後,殷權的團隊正式入駐殷氏,當初殷權就是搞收購才落下這麽一個令人驚駭形象的。他的收購團隊能力自然無法比擬,殷建銘與殷夏陽則在這個時候一起進到殷氏,跟收購團隊一起管理殷氏,一切順利之後,收購團隊的人退出,殷建銘等人繼續管理殷氏。


    這件事,程一笙還特意找了一下公公殷建銘,將殷權做的這個決定說了一下。殷建銘自然難掩激動的心情,一來殷權肯讓他來管理殷氏,二來他能夠重回殷氏,這是他之前做夢都不敢想的。他以為自己與殷氏無緣了。


    幾十年,他對殷氏,怎麽會沒有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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