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臉盆倒也爭氣,沒有從空中掉下來,反而越轉越高,越轉越快,宛若壞掉的玩具,到處飆飛,敵人首級沒取著,卻把孔明燈的燈罩給劃破了好幾個。


    “把它射下來!”


    天空中,其中一盞孔明燈下的吊籃裏,有人出言吩咐,此時那臉盆還在旋轉,又是弄破了好幾盞燈罩,眾蒙麵人聽令,紛紛舉起弓箭,朝著那作亂的臉盆射擊。然而,那臉盆卻是固執的一直在旋轉,宛若一把利刃,掃清一切箭矢,不停的在空中亂飛,還割斷了不少根孔明燈下吊籃的繩子。


    “冷梟,給我找一把弓。”


    木槿抬著頭,看著空中那下令放箭的男人,十分冷靜的彎唇笑了一下,戰亂中,護著她的冷梟劈死迎麵一人,順著她的眼眸抬頭,也正好看見了那個蒙麵的首領,他很快明白了小騷兒要弓箭是要做什麽。所謂擒賊先擒王,小騷兒是要殺了那個蒙麵首領,以振軍心呐。


    於是低頭,在地上找著一名以弓為兵器的弟兄屍體,將他手中的弓箭扯過來,交給小騷兒,他胸膛劇烈起伏,臉上掛著鮮紅的血跡,往她嘴裏又塞了一大把的生生造化散,難得柔情道:


    “爺給你打掩護。”


    這麽遠的距離,陸對空,至少30米以上,那名帶隊下令的首領又隱在眾多手下之間,這身影幢幢的,不是一個受過專業訓練的狙擊手,根本無法一擊將那首領斃命。


    可是冷梟就是信小騷兒能擊中。沒有理由,就如同那天在風中,他回頭,為她莫名的心跳了第一下。他就認定了她是他的一般,不講折扣,從此一路全身心的信任與追隨。


    亂世殺伐中,周圍所有人都在戰,天空依舊在下著箭雨,冷梟揮矛,身上插了無數把箭,卻在替她掃清頭上所有的來襲利箭,身染血腥的黑甲男兒們,大聲的嘶吼著。有的罵爹罵娘罵對方祖宗十八代。有的耗盡療傷藥。終於倒地不起,有的一直在戰……


    弓彎圓,她的脊背挺直。在腥風血雨中,身軀微微的顫栗,那不是害怕,那是一種獨屬於她的興奮,她喜歡這種感覺,瞄準一個點,忽然就能感覺到周圍變得很靜,恍若回到多年前的戰場,身周炮火轟鳴,每個人都在前方開路。她卻端著狙擊槍,隻瞄準一人,有著一抹難言的久違。


    很久以前,沈雲初沈教官就評價過她,說她的性子極冷極淡極靜,最適合的就是做狙擊,這話不假,不管周圍亂成什麽樣子,不管形勢有多險峻,她都有本事,忘記一切!


    目標距離己方30米,她手中的弓出自她的武器鋪,類別屬於華夏硬弓。華夏弓,分軟弓與硬弓,軟弓射速高,威力低,射程短;硬弓射速低,威力高,射程長。30米的距離,足夠她射穿空中首領的眉心或者心髒,之所以遲遲不發射,隻是她在等,等一個可以走完硬弓射速的空隙,讓她一擊斃命。


    纖細的手指因為沒有上護甲,被細弦勒出了絲絲血跡,鮮紅的血順著她雪白的手腕下滑,她卻感受不到疼痛,此刻,周圍死了多少八旗子弟她不知道,冷梟還在不在自己身邊她不知道,血滴子牌的黑臉盆還在不在空中飛,她也不知道。


    她的眼中,隻能看見那個蒙麵的空中首領,一個人從她視線中閃過,兩個人閃過,三個人,四個人…有空隙!


    修羅場中,她裙衫與發絲飛揚,血花綻放的火光之中,忽而嗤笑一聲,手指一鬆,耳中聽著箭劃破風的聲音,她看著它穿過一切屏障,“叮~~~”細微一聲,直直沒入那名蒙麵首領的眉心,穿過頭顱,華夏硬弓射出的箭,帶出一抹血花,在敵方首領的腦後嬌豔的綻放。


    太突然,讓他連嗑藥的時間都沒有,一擊斃命!


    “東野勇人大人死了!?”


    “繼續射擊,不要停!…!”


    “叮~~~”又是一道陸對空的利箭,穿過重重險阻,將下令繼續射擊的副首領斃命。


    “殺了槿娘!…!”


    “叮~~~”


    “左副統領死了…!”


    “叮~~~”


    “現在…現在怎麽辦?…”


    “叮~~~”


    陸地上,那血染的疆場上,青衫襖裙的女子朝天彎弓,清澈的眼眸尋找著一個又一個膽敢發出指令的敵人首腦,她讓他們囂張!讓他們不用好友頻道打字下令!!讓他們誰敢出聲?!!!


    她的身邊,渾身被紮成了刺蝟的冷梟,舞動著蛇矛,替她擋住所有的箭矢,漸漸的,所有的八旗子弟都在她的身邊圍成了一個圈,沒有人可以穿越他們傷害這兩個人,就是死了,他們也要把屍體樹在這裏。


    天空中,一個又一個稍微有點兒權限能下令的南大區玩家被射死,亂飆亂飛的血滴子讓一盞又一盞孔明燈從天空中隕落下去,這場戰爭中,八旗子弟們隻要耗得起,便能逆轉頹勢。


    可是事實上,卻是耗不起了,因為對方人數太多,初步估計陸地上的南大區玩家便超過了三萬,天空中的孔明燈沒有一萬,也有八千。對八旗子弟與木槿來說,戰死,然後炸掉自己的屍體,似乎是唯一的路徑。


    她一直在陸對空射箭,但凡敢發出聲音的敵人,她統統都要射下來,亂世之中,一支利箭劃破她的臉頰,她懵然側頭,卻是看見身邊的冷梟,執著追魂矛,一臉是血,瞪著眼睛,直直的看著她。


    他現在的樣子,確實很像一隻刺蝟,除了麵向她站立的方向沒有箭外,頭頂上背上腿上,全都很可笑的插了無數把箭。


    可是她笑不出來,伸手,有些心痛的替冷梟抹去眼簾上的血漿,殺伐中,天空中的箭雨漸趨減少,她丟下弓箭,伸手替他拔掉身上的箭,渾身紮成了刺蝟的男人宛若石化一般,一動不動,眼睛都不眨一下,沒有任何感覺。


    她伸手,抱著冷梟的腰,推了推,卻推不動他,於是睜眼,抬頭看著冷梟輕聲問:“太白金丹呢?我不是給了你30顆太白金丹?”


    冷梟沒有回話,他沒有心跳,渾身硬得像石頭,意識早已經去了地府。周圍也沒有人回答她,每個人都在殺伐,不停的有人死去,木槿抱著冷梟矗在她麵前的屍體,心中忽而很難過,她知道這是假的,這些玩家死了還可以複活,可是她就是止不住的難過。


    4919年底,最後一場華夏大陸對北大區的局部戰場上,華夏一方死了很多人,整支突擊隊,就她一個人活著回到大陸,她麵無表情,冷血依舊,每個人都為她高興,他們說她這次一定會授勳,可是隻有她自己才明白,她的勳章,是死了多少人才鋪就而來。


    那是她第一次產生一種想要離開軍界的衝動,不是因為貪生怕死,而是因為不想再選擇犧牲,明知是死,還雄赳赳氣昂昂的選擇去奔赴戰場,沒有轉圜,沒有餘地,不講任何條件,更沒有時間去籌謀算計,為了任務達成,犧牲多少人頭都值得。這種情懷很偉大很高尚,卻讓她受不了。


    傳說當年華夏大陸與北大區的那場戰役其實十分莫須有,一開始沒有任何前兆,根本不會打起來,起因據說是有一名常年潛伏在北大區高層的華夏間諜暴露,他的行為觸怒了北大區高層,間諜被捕,為了將那名高層間諜的女兒輸送回華夏大陸,這才引發了那場小規模的局部戰爭。


    事經多年,木槿不知道那個間諜的女兒有沒有成功的輸送回華夏大陸,或許成功了,因為是顧城負責的任務,他那樣的人沒有辦不成的事。但她所在的那支突擊部隊卻是因為救援而死得幹幹淨淨。後來回到華夏大陸,姑姑又出了事,緊接著白梓嫿玩失蹤,她就更沒精神去管那個間諜的女兒了。


    今天這場戰役,雖然發生在虛擬的世界中,可是給木槿的震動與當年是一樣的,一樣的以少對多,一樣的拚命硬扛,一樣的…那般蕩氣回腸。這種被動挨打,無可奈何的看著身邊人一個個戰死的感覺讓她受不了,也讓她在對九裏殺伐、東野川從的仇視更上了一層樓。


    真的,沒有人可以在一而再再而三的招惹她後,還能好好的活著的。南大區從這番作為是打算死得連渣都不剩嗎?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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