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要走,身穿筆挺軍裝的俊美男人卻自她身後伸手,將她的手臂擭住,不再讓她有機會自他的生命中離去。顧城的雙眸宛若火燒一般,死死的盯著她的側臉,有些激動,清磁的聲音中帶著一抹顫抖,聲調略微起伏,涵蓋了一抹指責,詢問:


    “為什麽,你為什麽不回答?木槿,你心裏究竟在想些什麽?你可以為我死,為什麽不可以向我走近一步?是,我承認我驕傲,可是你又何嚐不是將自己裹得死死的?我們都不嚐試,又怎麽知道我們之間不會變成愛情?我們不會生不離死不棄?!木……!”


    “4919年!”


    她有些受不了這樣感性的顧城,忽然揚聲,打斷顧城的話,清冷的目光看著落地窗外那灰色的陽光,被顧城桎梏的手肘輕輕掙紮一下,深吸口氣,輕輕緩緩,卻異常沉重道:


    “我剛到撫遠城任連長一職,接收到的第一則求救信號就是你,顧城,我率軍40,力戰千人,那場哈巴羅夫斯克戰役,你知道我們死了多少人?”


    清冷低緩的女音回蕩在寂靜的會客廳裏,顧城沉默,他隻知道那場戰役十分的慘烈,華夏軍隊死的人不少,可是具體人數是不能被公開的,而他雖然可以借到權限,當年卻並不認為為了一己私情托關係走後門是一件光彩的事。


    況且那樣一個摩擦紛爭不斷的年代,戰場上死人,甚至全軍覆滅那都是常識,顧城不是不在乎不痛惜華夏軍界的軍人喪命,而是麻木了,因為看得太多,所以對於軍人的死亡數字,有著無動於衷的麻木。


    因為他的沉默,木槿頓了很久。側頭,清冷的目光中含著一抹水光,直直的,坦坦蕩蕩的看著顧城,一字一字道:


    “去時40人。回來就我一個人。我們一整個突擊連,就我一個人活著回來。”


    39個人,在13.5億的失業人口中並不算什麽。在5000萬華夏軍隊中並不算什麽,甚至在古今任何一場戰役中都不算什麽。可是那是39條活生生的人命,她初調撫遠城任連長,那些人的音容樣貌都還沒來得及記清楚,便帶著他們奔赴戰場。


    與千人團接火,39個人的死亡,餘1人活下來的勝利記錄,算得上是異常慘烈的,正是因為這場戰役的慘烈。木槿才有了授勳的機會,她的身上才受了密令。


    而顧城今天來找她,就是因為感動於當年的那場救援?!木槿心中諷刺的真想大哭一場,她需要感動嗎?她需要顧城這遲了26年的領悟嗎?她不需要!!!莫說現在,就是在當年,在4919年。她也不需要顧城這般的姿態。


    那些死去的烈士,那些拚死護國的高尚情操,又豈是她與顧城的兒女私情可以褻瀆的。


    陽光中,她伸手,狠狠的震開顧城桎梏著她的大手。抬起左手手腕,指著纖細手腕上的那隻男士腕表,情緒也是控製不住的有些激動,看著一臉震驚的顧城,略帶厲聲,道:


    “你以為我們是為了你?顧城,換成任何一個人,任何一個華夏軍人求助,我都會去,因為當時我是一個軍人,那是我的職責!你不需要就因為這個覺得我千般萬般的好,不用!!!那天如果不是我當值,是白梓嫿當值,她也一樣會去,你明白不明白?!”


    木槿當兵,隻是因為白梓嫿要當兵,所以她當年是跟著白梓嫿去的軍界,憑天地良心說,就算白梓嫿對她左算計右算計,可是在恪守軍人的操守方麵,白梓嫿比她更盡心敬責,而隻不過是碰巧而已,那天任副連長的白梓嫿沒有值班,隻是碰巧,被木槿接到了顧城的求救信號。


    當木槿是軍人的時候,她拚死保家衛國,當她是人控的時候,她就不應該為了任何事耽誤自己的工作。顧城在感動什麽?26年前不感動,現在跑來找她翻什麽舊賬?不覺得晚嗎?!


    灰色的陽光,褪去髒汙,金燦燦的盈滿整間會客室裏,木槿毫不留戀的轉身離去,馬尾彎揚,她快忙死了,遊戲裏的人物突然暈倒,擎三金該不會以為她死了,把她給埋了吧?依照那批八旗子弟的智商,很有可能做出這樣的事。


    “木槿!!!”


    一聲清喝,在她身後響起,緊接著,她便落入一具堅強的懷抱,這懷抱不若冷梟那般的寬敞,也不若冷梟那般的硬實,卻與冷梟一般有著一股異於常人的堅定,從背後抱著她,有著不再放手的意味。


    她用內力抗拒與顧城這樣的親密,可是顧城練的是外力,論鎖人的勁,比冷梟都還要厲害幾分,大家同僚一場,木槿也實在是不想傷人,隻得試圖與抱著她的顧城講道理,道:


    “放手,顧城,你究竟想要幹什麽?”


    “我們在一起!作為一個軍人,我立誓,會好好珍惜你,不再輕易讓你離去。”


    金色的陽光中,他死死的抱著她,很久之後,才說出這樣一句話。都是軍人,他不是不明白木槿說的每一個字,軍人的職責就是保家衛國,莫說當年那場戰役換成白梓嫿,就是換成他顧城,不管求救的是誰,他也都會去。


    正是因為明白,所以更覺得木槿這個姑娘的純粹與難得,他需要繼續喜歡,無怨無悔的繼續將這個認真純粹的姑娘喜歡下去,姨媽說的對,她是一個好姑娘,他不應該因為任何理由錯過她,意識到這一點還不太遲。


    或許命運就是這樣,當木槿在等待著顧城來靠近的時候,顧城還沒有知覺,而當顧城回過頭來,想要好好認識她的時候,木槿已經轉頭走遠……聞言,她在他的懷中停止了掙紮,垂目,冷凝的臉上毫無意義的輕笑了一下,沒有任何心波起伏,道:


    “可是我不想,顧城,我真的還有工作要忙,如果你沒有重要的事,就請放手。”


    她不想,從很久以前她喜歡顧城的時候就對他的情感沒有任何想法,與其說她是一個很淡泊的人,倒不如說她是一個很懶惰的人,如果愛情不先走近她,她不會為了愛籌謀半分,所謂女為悅己者容,別的姑娘千方百計的討好心上人,可是她不會,即便她喜歡一個人喜歡到海枯石爛,她也就是喜歡著,沒有言語沒有行動,更加不會主動迎合。


    讓她為了顧城死,可以,讓她為了職責死,也可以,她可以為了一切值得的人事物付出自己最寶貴的生命,可是她不會說,不會暗示,不會表現,這是缺點,除了冷梟和白梓嫿外,似乎沒有人再穿透過她冰冷的外殼看透她的本質。


    現在顧城似乎將要看透她,顧城想要看透她,隻要她給機會,為顧城打開一扇門,讓他進來,讓顧城看個清楚明白,他就有可能愛她,也許他給的感情不會比冷梟少,身為正規軍人的顧城,隻要愛上她,或許能比冷梟更執著,更堅韌。


    可是…現在,她隻覺得想要盡快離開,她這樣的人,一生,隻給一個人打開一次敞開心門的機會,麵對顧城的門,開了幾十年,還要她怎麽樣?


    在顧城那理所當然的以為下,他以為隻要女人對他有意思,就應該自己表現出來讓他知道,他不想猜,他懶得猜,他甚至不願意耗費一點心神來分析她那句“暫時不可能”,這話中暗含的意思,在這樣驕傲的顧城麵前,在他那句“不出來,就把通訊權限封回去”的威脅下,再不關上心門,連她自己都覺得在作踐自己了。


    說她不坦率也好,說她矯情也罷,她就是不願意表現自己,她就是女人心海底針,她就是漫不經心冷冷清清淡淡泊泊,不僅僅麵對愛情,麵對親情,友情,她從來如此,這就是她的性格,怎麽樣呢?!


    時間在倒數,她的背後緊貼著顧城筆直的身子,緩緩的,他一點一點的鬆開了抱著她的手臂。偌大的會客室裏,得到自由,木槿嬌小的身子微微一頓,旋即,頭也回的飛離他的懷抱,嘴角忽而就是掛上自嘲的微笑。


    還以為顧城說的不再讓她輕易離去,是有多“不再輕易”,結果也不過是這樣。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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