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麽?"迪安娜驚訝地轉過頭去。


    刺客的身影這時才出現在雪豹少女的背後,他是羅馬軍人出身的刺客,矮小的身材配上一張死魚般了無生氣的大眾臉,讓他十分勝任刺客這個任務。


    需要的僅是使用匿蹤魔術悄悄潛入,在目標放鬆警惕的同時,溫柔地送上一記背刺。


    匕首上的劇毒,就會確保目標的必然死亡。


    "為…為什麽!"女孩既驚訝又哀傷,既疑惑又恐懼。但她的眼中流露得最多的,卻是對這名愚蠢人類的無限憐憫。


    "明明…可以和平共處的!"迪安娜吐著血低聲哭訴,"明明…所有人都能幸福生活的…!"


    "你太天真了,豹人。"另一個身材瘦削的身影出現在刺客身旁,他正是羅馬的將軍之一,賽爾納斯。


    "人類與獸人永遠不可能共存,即使潘托拉肯說可以,羅馬也不會認同!"


    艾爾伯特驚訝地圓瞪著他布滿血絲的藍色大眼睛,他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呆了,即憤怒又混亂,一時間不知所措。


    "你們這些獸人,正是世界的一個毒瘤。放任不管的話,總有一天會越長越大,對人類造成威脅。"賽爾納斯不帶感情的臉上沒有半絲血色。他如同一具冰冷的機器,理性地算計著一切:"非我族類者,其心必異。隻有趁現在,把你們這些危險的火種全部掐滅,我們人類才能高枕無憂!"


    "不!!"艾爾伯特暴怒地撲起,想把麵前的刺客和羅馬將軍撕碎。


    但的雙腳振顫,四肢無力。那貧乏的一躍,讓虎人少年狼狽地跌倒,與地磚親密擁抱。


    "嗚!"白沫不受控製地從艾爾伯特的嘴裏噴出,虎人少年隻覺得渾身使不上勁,身體開始麻木!


    明明已經休息過了,為什麽中毒的情況比休息前還要糟糕?


    並不愚蠢的他,頓時明白了一切。---剛才喝的那杯水有毒!!


    而且是,非常猛烈的神經毒素!


    這是一場處心積慮的謀殺,不僅衝迪安娜而來,也打算連艾爾伯特一起殺死!


    "哼哼哼哼哼哼。"賽爾納斯走上來,一腳踩在虎人少年的頭上,用他的靴底使勁地揉著:"放心吧,小子。這一次我絕對能弄死你,不會像上次那樣被騎士王打擾了。你的騎士王朋友目前身在世界之壁,沒空來救你!就連你那天位騎士幹爹也正在為出戰做準備,這裏發生過什麽,他永遠不會知道!"


    賽爾納斯從懷裏掏出一支裝滿紫黑色溶液,劇毒無比的毒針。


    用物理的方法殺不死艾爾伯特,換用毒就好。不論如何,艾爾伯特這種危險的存在,絕對不能留存於世。


    將軍湊到虎人少年的跟前:"別亂動。馬上就給你注射這個,送你上天堂!"


    啪!刺客也拔出了匕首,重傷的雪豹少女無力地倒下,就倒在艾爾伯特的身旁。


    "艾爾…"她的聲音越來越微弱,鮮血從她的胸口湧出,在大理石地板上染紅了一片。


    "不…!"虎人少年悲傷地看著雪豹少女,繼而驚恐地看著賽爾納絲手中那支漸漸接近的毒針。它馬上就要紮在艾爾的手臂上,把沾血即死的猛毒送入虎人體內,終結少年的性命。


    (我不想死!)


    毒針的針頭又接近了一寸。


    (救命!)


    那個針尖上發著詭異的紫光,如同死神的凝視。


    (---誰來,救救我!!)


    虎人少年從心底無助地呐喊著,呼喚著,渴求著奇跡。


    [命運]回應了他的呼喚,奇跡發生了。


    一個人影急衝而至,猛撞在賽爾納斯身上。


    "嗚?!"毫無防備的賽爾納斯一時失去平衡,手中毒針飛出,不偏不倚正巧紮在那名羅馬刺客的腳上!


    "哇啊!"刺客恐懼地驚呼,但已經遲了,針頭的少量毒液從刺客的血管中流入,刺客的恐慌更加速了血液的流動。


    見血封喉的劇毒瞬即流遍刺客全身,士兵口吐白沫,掙紮幾下就全身僵硬倒地!


    "老爸…?"艾爾伯特驚訝地看著羅布爾族長。


    大手術剛剛完結不久,本應精疲力盡躺平數天不能動彈的羅布爾,卻在這關鍵時刻醒來,這是任何人都無法預料的變故。


    為了兒子,羅布爾用他鐵人一般的意誌行動著。


    見虎人族長如此凶猛,賽爾納斯早已抽出佩劍,往對方身上刺去!


    羅布爾吃力地躲閃,他的身體早已支離破碎,想以這種殘軀與一名全副武裝的羅馬將軍對打,如同雞蛋碰石頭。


    也因此,羅馬將軍根本沒有把羅布爾放在眼裏,賽爾納斯在的眼中,羅布爾不過是一名將死之人,一隻微不足道的病貓而已!


    他數劍劃出,早已在羅布爾的身上留下道道傷口!光劍的劍刃燒灼著羅布爾的大腿,小腹,左肩,留下一個個黑色坑槽。


    然而,羅布爾笑著。


    歇斯底裏地笑著。


    他知道自己的命運就要在這裏終結,卻樂意得很。


    他的理論是正確的。人類不值得相信。即使有少部分的人類能夠講理,大部分的人類卻是野蠻殘酷,自私自利!


    而他,用這副殘破的軀體,能做到唯一的事情,就是多帶走一個這樣的人渣。


    如同為人類世界清理垃圾一樣,多帶走一個也好,多殺一個就是一個。


    羅布爾這才記起,自己其實並不恨人類。


    不,虎人族長其實誰都不恨。


    他隻是見人類世界被賽爾納斯這種人渣所充斥,看不過眼了,想要清剿這些世界的害蟲而已!


    他終於記起,他仍是愛著這個世界的。愛的方式隻是被扭曲了而已。正如狼人少年貝迪維爾所言,羅布爾還沒有他自己想象中那麽不堪!


    明白了一切以後,虎人族長放下了心中所有怨恨。


    如同將要殉道的聖徒一般,虎人族長發狂地猛衝向賽爾納斯,打算與羅馬將軍同歸於盡!


    "老爸!!------"布林迪西堡中,回蕩著艾爾伯特聲嘶力竭的尖叫。


    賽爾納斯將軍手中的光劍,已無情地刺穿了羅布爾的心髒。


    從虎人族長背後噴射出的光刃與硝煙,比噴出的血液還要驚心動魄。這一切映入艾爾伯特的眼中,在虎人少年的瞳孔裏留下永恒的烙印。


    然而,羅布爾也張開雙臂,死死地纏住了賽爾納斯。


    "放開我!你這該死的獸人!"羅馬將軍掙紮著,力量卻不足以掙脫對方的糾纏。


    "快…快走!"羅布爾吃力地說著,嘴角不斷噴出血沫,"你…的翅膀還…能動的---帶那女孩逃…走!"


    "老爸!"艾爾吃力地爬起來,淚水已經模糊了他的雙眼。


    "艾爾…對不起!…活下去!"羅步爾簡短地嘀咕了一句,卻包含對兒子全部的感情。


    然後,虎人族長用盡全身的氣力,狠狠地咬向賽爾納斯的喉嚨!


    同時,艾爾伯特也吃力地抱住傷重的迪安娜,展開雙翼,破窗而出!


    白色的流體能量從他的翅膀中激烈噴出,推進著虎人少年急速逃離!


    "嗚嗚嗚嗚嗚!!哢啊啊啊!"賽爾納斯痛苦地掙紮著,眼看自己的喉嚨就要被虎牙咬斷,卻又無能為力。


    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從腰間抽出匕首,不斷地朝羅布爾的腹部猛捅!


    但這一切都阻止不了羅布爾。他的心髒早經被刺穿,必死無疑了,又怎麽會在乎腹部被多捅幾刀?他仍舊把全身的氣力往下頜集中,用盡全力地撕咬---用生命來咬殺對方!


    哢啦。有什麽東西,在賽爾納斯體內斷了。


    賽爾納斯也知道自己無力回天了,他放開手中的匕首,停止掙紮。


    其實根本就沒有人與獸之分。為了爭奪既得利益,人可以變成獸。為了保護所愛之人,獸也可以變成人。


    我們到底為何爭執不止?這一切原是如此簡單的道理,為何就沒有人能理解?


    染滿鮮血的匕首,哐鐺一聲掉落在地,濺起數個血花。


    同時,數十名羅馬士兵也被騷動引至,全副武裝地衝入了醫療室。


    他們看到的,卻是另人瞠目結舌的一幕:


    一名羅馬士兵中毒身亡,身體恐怖地蜷曲著,七孔流血。


    羅馬將軍賽爾納斯則被咬喉而死,背朝天倒在地上,眼睛突起,舌頭外露,死狀恐怖至極。


    而羅布爾,則被捅穿心髒,腹部還有多處刀傷,仰臥著,倒在血泊之中。


    同樣是慘死,卻隻有羅布爾的能瞑目。虎人族長的嘴角上掛著一絲滿足的微笑。他用自己的生命拯救了自己的妻兒,理應滿足。


    艾爾伯特已經抱著迪安娜飛出幾百碼,直到他實在飛不動了,才一頭紮在地麵上。


    滾滾滾滾滾滾。兩人在荒野裏滾出數十碼才狼狽地停下,渾身都是傷。


    艾爾伯特花了幾秒鍾才從腦震蕩中恢複意識,"迪…迪安娜!"


    一旦恢複,虎人少年立即四下張望,找尋雪豹少女的蹤影。


    "艾爾…"迪安娜在艾爾伯特身旁三碼的地方。她落地時撞得不輕,左腳已經骨折,正以一個奇妙的角度扭曲著。


    再加上她胸口的刀傷,迪安娜恐怕已經……


    "迪安娜,撐住點!"艾爾伯特朝雪豹少女爬去,身體每挪動一寸都像撕裂般疼痛。


    他這才發現,自己落地時扯斷了脊椎。他的下半身根本不聽使喚。


    "我馬上就…治療你!"艾爾伯特集中精神,喚出那些納米級微形魔像。既然它們能修複艾爾伯特受損的心髒,也一定能夠治好迪安娜的傷。


    但是,白色的流體能量卻包裹住艾爾伯特的身體,不斷治療著艾爾。


    虎人少年見狀大慌:"不!不是我!我的傷不用處理!你們先治療迪安娜吧!"


    沒有用。流體能量不受控製。它們感測到艾爾伯特的生命有危險,為了保存使用者的性命而無視命令,優先治療艾爾伯特。畢竟,使用者的性命才是重中之重,其他人的死活與微型魔像們無關。


    迪安娜看著混身是血的艾爾伯特。艾爾其實四肢都斷了,他的下半身在撞擊中攔腰分離,隻剩少量的血肉連接在一起。它現在被白色的流體能量包裹著,慢慢接回艾爾伯特的身體上去。


    納米魔像們的選擇是對的。艾爾再不自救,必死無疑。而迪安娜,其實已經身中劇毒,再加上失血過多,已經無可救治了。


    (這就是終結。)


    雪豹少女的心中反而有一絲釋然。她能以這幅模樣再次見到艾爾伯特,其實已經是上天最大的恩賜了。


    別無所求,隻為再見那孩子一麵。當初,在卡瑪之座麵前,曾她如此懇求道。


    她的願望已經實現,又豈能祈求更多?


    迪安娜露出了溫柔的微笑,伸出一隻手輕撫著虎人少年的臉,低聲呢喃:"艾爾……請你最後答應我一件事。"


    "迪…迪安娜?"艾爾被這種交待遺言似的氣氛嚇呆,"別胡說什喵[最後]!我一定會治好你的!一定!"


    "艾爾…"無視虎人少年的抗辯,雪豹少女自顧說著:"請答應我,無論如何,請不要記恨人類。"


    艾爾伯特從抗辯轉為沉默。


    (做不到啊。如此深仇大恨,又怎喵可能不記!?)


    "不要記恨。"迪安娜接著說,"把這一切都放下,去過你的生活吧……你一定要…過…得幸…福!"


    淚水已經迷糊了艾爾伯特的雙眼。他看著迪安娜眼中的光芒漸漸消逝,最終變成了一具沒有靈魂的空殼子。


    她死了。


    兩行淚水靜靜地滑過艾爾伯特的臉頰。


    (又一次,什麽忙都幫不上!)


    (又一次,被命運奪走更多!)


    (為什喵!為什喵總是我!為什喵偏偏是我?!)


    (為什喵死去的不是我,而是她們?!)


    艾爾伯特的心在淌血,眼睛湧出血淚,精神開始分崩離析。


    他開始仇恨人類,怨恨命運,忿恨世上的一切!


    而他最痛恨的,其實是這個無能的自己。


    流體能量激烈地運作著,把他破碎的軀體修補完整,卻無法修補好他那破碎的靈魂。


    淩晨零時,羅馬,布林迪西的郊外。


    隨著[極暗之人]的誕生,人類的[光輝之年代],進入了最後的倒數。


    距離[源罪]毀滅世界,還剩下六個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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