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4章終焉之暴風雨(八十六)


    夜色越來越深,但因為馬賽港在炮火之中特別顯眼,伊萊恩他們反而不怕在漆黑的海上迷航。


    月神鋼盾變成的噴射滑板在一片炮火聲的掩護中安靜低調地前航,等到達岸邊的時候,它的燃料幾乎耗盡了。


    "好險。"伊萊恩收起盾,遊了一小段距離就上岸,吐槽道:"差、差點淹死。"


    果然月神鋼盾的噴射器並不適合長距離航行用,從小島到岸邊這一兩小時的航程就是它行動的極限。如果伊萊恩錯把它當成海上遠距離移動用的道具,就會落得個在茫茫大海中淹死的下場。而且這噴射器使用的燃料是火魅子花的花籽油,一種高純度燃料。伊萊恩都不知道上哪裏去找同樣的代用品。汽油嗎?或許可以……但噴射器的性能肯定會大大降低吧。


    他們在馬賽港附近一處隱蔽的岩礁處上岸。以現在的情況沒有辦法靠近馬賽港,他們一接近就會被當作可疑人士抓起來。不僅如此,他們還得盡快離開馬賽附近地區,免得節外生枝。


    也就是說他們必須在這漆黑的夜裏急行軍,到馬賽郊外的山野裏落腳。不知道要耗到什麽時候才能,好好睡上一覺。


    伊萊恩摸摸自己濕透的毛發,他的眼皮也半塌下來,又困又冷又難受,感到糟透了。


    "嗯……"奎格在伊萊恩身後走著,腳步有點沉,好像不太舒服。


    "你沒、沒事吧?"伊萊恩想起奎格肩膀上的燒傷:"傷口怎樣?發、發炎了?"


    "沒有。"豹子揉了揉已經上了繃帶的肩膀,"醫療凝膠,抗生素。都有。不發炎。"


    沒有發炎,但傷口應該是很疼的,所以奎格走路的時候如此不自然。估計是下意識地用動作遷就著傷口,減少痛楚。


    "真的沒、沒問題嗎?"白獅人少年露出略陰險的表情:"要是你拖我後腿的話……"


    "丟下我。"奎格微笑道:"我會幫你,盡可能走遠。幫不上忙,就丟下我。"


    他這樣說的時候伊萊恩反而有點不自在了:"為什麽要做、做到這個地步……"


    "你救了圖格。"奎格理所當然地答道:"救命之恩,用命相報。"


    老生常談了。


    "蠢得很……"伊萊恩卻不以為然,甚至很不高興:"你會、會死的,絕對會。你會為了我這、這樣的人丟掉小命,在那個世界再後悔自己做錯選、選擇吧。"


    "不會後悔。"奎格笑道,"為你死,值得。"


    "蠢、蠢蛋……"伊萊恩把漲紅的臉轉過去,盡量不被奎格看見。


    "而且,"奎格繼續道:"不要說,[我這樣的人]。不要,貶低自己。你是個好孩子。"


    伊萊恩既羞澀也生氣,所以他不說話了。


    兩人跑了一段距離,已經逐漸遠離馬賽港,到達一個不算茂密的森林裏。森林還算草木繁多,濕氣一重蚊蟲就囂張,在這種地方紮營迎接早晨,並不是個明智的選擇。


    "那山崖邊。"奎格指了指遠處的小山:"山腰紮營?"


    "可以是可以,但是篝火……"


    "沒事。"奎格道,好像有什麽打算。


    他們越過樹林到達山腰,馬上就可以開始紮營了。樹林雖然不算茂密,但好歹是可以遮擋火光的。而且這個山崖略微呈一種往內凹陷的形狀,火光容易被兩側的山崖擋住。


    地形很幹旱,都是岩石,沒有雜草,蚊蟲也少,很適合紮營。


    "嘿嘿。"奎格又在那裏笑著,然後從納物口袋裏取出了什麽。


    乍一看那似乎是簡易的帳篷,但帳篷落地後就自動發射鉤爪抓住四方的地麵。它的支架也自動撐起,不足十秒就撐開成為一個暗銀色的小帳篷。大概夠奎格和伊萊恩進去睡覺吧,擠一下的話。


    如此方便的露營道具——


    "塞費爾給的?"伊萊恩問。事到如今他看到什麽都已經不覺得驚奇了。


    豹子點了點頭:"我弄個篝火,你歇著。"


    "當然。"伊萊恩一屁.股坐在旁邊的岩石上,就不想再站起來了。實在太累。


    奎格跑到林中麻利地取來幹木柴,很快就生了個篝火。他把篝火設在帳篷和山崖之間,讓帳篷本體擋住了篝火大部分火光。這樣一來至少不會讓篝火的光芒太容易暴露他們。馬賽港那邊還傳來斷斷續續的炮火,似乎還在驅趕殘存的海盜船。沒有人會想到他們兩人正是擊潰海盜船隊的幕後英雄,即使有路過的軍隊看到在此地紮營的他們,也隻會以為他們是普通的旅人而已。


    "衣服,要烤幹嗎?"奎格問,看著渾身滴水的伊萊恩,丟給他一條毛巾。


    "我換、換一個。"白獅人少年拿起毛巾朝帳篷內走去:"要是能、能洗澡就好了……"


    "忍耐,進城再洗。"奎格又從外麵遞進來一個瓶子:"爽身粉?"


    "不要。那是小、小孩用的。"伊萊恩悶哼道。那瓶爽身粉上還飄蕩著一股奶香味,根本就是嬰兒爽身粉。


    "你就是。"奎格說。不知道是開玩笑還是真心這樣想的。


    伊萊恩有感到自己被冒犯到,他於是衝出帳篷,把那瓶爽身粉往奎格腦門上扔:"你!才!小!孩!"


    瓶子炸開,豹子一臉灰——不對,一臉粉。


    "哈嚏!"奎格打了個大大的噴嚏,一邊流鼻涕一邊擦著臉上的粉末。


    伊萊恩差點沒忍住笑。


    "我、我睡了。"白獅人少年擦幹身子換上短袖衣褲,就在帳篷內攤開被鋪躺下。


    "身體先弄幹。"奎格說:"感冒哦。"


    "很幹!不用、用你管!"伊萊恩惡狠狠地說,用被單蒙頭。


    當然他的身體並沒幹透,頭發也是半濕狀態,用毛巾根本擦不幹。褲衩裏麵也有股潮潮的感覺,十分難受。但他也不可能脫.光了跑出去烤火,把身體烤幹為止……隻能忍耐到明天天亮了。


    帳篷外傳來一股悠揚的口琴聲。


    所以塞費爾和賽格萊德那兩個閑的發慌的家夥,居然給奎格準備了樂器。他們到底是有多無聊。


    聲音很小,幾乎和山野間的蟲鳴聲融為一體,給人一種夏天將至的感覺。伊萊恩本來是打算罵奎格吵著他睡覺的,但這音樂並沒有多吵,反而讓夜晚顯得更靜了。因此他也無話可說。


    "會被人發、發現的。"然而他還是抱怨了一句。


    "沒事,我看風。"奎格聽了一下,又繼續吹口琴。


    在那幾乎聽不見的低沉音色之中,伊萊恩平靜了下來,感覺現實裏所有的難受,心裏所有的煩惱,都可以暫時忘卻。他於是閉上眼。


    "為什麽,幫那孩子?"奎格吹完一曲,突然問。


    "不、不幫的話,你好煩。"伊萊恩答道。


    "真不願意,可以不幫。"奎格又問:"為什麽,想幫?"


    白獅人少年沉默了一會兒。


    "我看著他,"他說:"能感覺到他的軟弱,他的痛苦,他的……絕望。然後我、我想起我以前也是一樣的。那個時候誰都沒、沒來幫我。那時的我……好絕望。好想有人來救我,可是,誰、誰都沒有來。"


    "所以幫他?救贖自己?"


    "必須終止這循環。"伊萊恩捏緊拳頭:"不想讓他和、和我一樣的……絕望。"


    "你果然是,好孩子。"豹子稱讚道。


    "不、不要再把我當小孩!混賬!"伊萊恩怒道:"睡、睡了!不理你!"


    "嘿嘿。"仿佛成功調.戲了伊萊恩,奎格笑了笑,又繼續在那裏吹他的口琴。


    那口琴聲逐漸融入夜色,伴隨頭腦昏沉的伊萊恩進入夢鄉。


    等伊萊恩差不多熟睡了以後,奎格放下口琴。


    "嗯……"他捂住受傷的肩膀,打算走動起來。結果沒走幾步就往地上倒下,咚的一下倒在篝火旁邊。


    肩膀上的燒傷確實沒有感染或惡化。然而那份痛楚卻在持續地增大,最終疼到奎格無法忍受的地步。因為他中的不是普通的魔術火球,而是名符其實的[咒術]。


    所謂的"咒術",就是詛咒別人的術。


    不僅僅是咒術師給自己下咒來使出各種各樣的攻擊,就連攻擊的時候都可以對別人下咒,給對方賦予各種負麵影響。把憎恨、憤怒、嫉妒這些負麵的感情融合在咒術之中,施加在仇敵的身上,這就是咒術的本粹。


    貝迪維爾是個爛好人,使用咒術時從來不會這樣做,因此伊萊恩他們還以為咒術隻是普通的攻擊法術那麽簡單。他們小看了咒術。


    激痛在持續著。如同惡毒的蟲子似的一口一口地啃噬著奎格的肩膀。並不是物理上損害血肉,而是造成靈魂的損傷——損傷奎格的[絕對領域]。


    與此同時,帳篷內熟睡的伊萊恩也進入了一種無防備的狀態。有什麽東西正從他的納物口袋中湧出——那塊[聖骸布]。


    那深紅色的破布一瞬間就攫住了伊萊恩全身,捆住他的手腳,攫住他的脖子,封住了他的嘴。等他察覺到不對勁,猛然睜開眼睛時,那東西連他的臉、他的雙眼也徹底纏上。就像木乃伊一樣,白獅人少年被牢牢捆住,受縛於那塊深紅色的破布之中。而且聖骸布越纏越緊,把伊萊恩那嬌小的身體勒得啪啦作響,仿佛要把他身上的骨頭都給絞斷。


    他本來想用[虛化]來脫困的,卻發現那聖骸布和他融為一體,[虛化]發動的時候連聖骸布也一起虛化了。[虛化]沒有半點用,隻是徒增他的疲勞而已!


    "嗚呃……!"他肺裏存著的最後一點空氣都被強烈的擠壓排出,他喘不過氣來,一時間雙眼發黑,失去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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