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當岑牧出去一趟,又回到鐵匠鋪時,已然換了一副裝扮:一頂灰色破帽子,一件破舊的亞麻杉,一條老式牛仔褲,胳膊和腿上纏了一些陳舊的綁帶,胡子喳喳,發型犀利,連皮膚都黑了許多。


    現在把他丟在一群荒野人中間,也許會比較顯眼,但和剛進入小鎮時相比,已經好了太多,至少不會生出兩個世界人的感覺。


    吃早餐,在小鎮大概隻有岑牧和雲戚父女有這個習慣。


    當岑牧捧著兩個熱乎乎的窩窩頭啃的時候,小芥子剛好從裏屋出來,看到岑牧的改變,不由得多打量了兩眼,誰知一看,眼睛就挪不開了,轉眼間,小芥子的臉蛋像是撲了一層粉,紅撲撲的,她笑嘻嘻道:“小岑哥真會打扮,這一身可犀利多了,真帥!”


    說完,捧著發燙的臉蛋,跑了進去。


    看來這形象才符合荒野人的審美觀。


    雲戚好奇地走出來,看了看他,說道:“這裝扮就順眼多了,你還挺會折騰。”


    岑牧把一個完好的熱窩頭丟了過去,說道:“白天,小鎮有沒有什麽活動?”


    雲戚正$↖,想製止他,見東西已經飛過來,他順手接住,問道:“你想幹嘛?”


    “跟小鎮的打手們認識一下。”


    雲戚咬了一口窩頭,說道:“如果他們沒任務,就會呆在酒吧,一整天都不出來。”


    “嗯!我等會去碰碰運氣。”


    ……


    岑牧杵著拐杖,拐進小鎮最“繁華”的商業街,這條街長五十米,有一間酒吧,一家餐館,一個黑市和三家旅店,這不是岑牧第一次過來,故而輕車熟路。


    現在是清晨,輻射霧霾還沒有散開,酒吧的招牌燈也沒有關,在朦朧霧氣中散發出猩紅色的光芒。


    血色薔薇,一個頗為文藝的名字,用藝術字體寫出來,岑牧不知道這小鎮到底有多少認全這四個字,尤其是後麵兩個字,它能出現在這裏,說明這個酒吧有些故事。


    踏進酒吧,一股靡靡近乎呻吟的音樂鑽入耳中,它不受人控製,潛移默化侵入你的意識中,將人埋在心底的欲望攪成一團亂麻,然後欲望從蟄伏中蘇醒,蠢蠢欲動。


    岑牧抬眼看去,酒吧燈光黯淡,到處可見陳舊的木頭,桌椅也是隨意擺放,卻有一種錯落有致的感覺,吧台是鐵質的,是一整塊鋼板,看起來像是某台報廢車床的主鋼板,十分結實,它上麵布滿了深深淺淺的拳印,還有紅褐色的物質和鏽跡凝固在一起。


    由於是清晨,正是狂歡之後的寧靜時光,發泄過剩精力的客人橫七豎八地倒在桌子上,呼呼大睡,有些人幹脆躺在地上,一時間,呼嚕聲此起彼伏,如作雷鳴。


    好像來得有點不是時候。


    岑牧微微皺眉,正準備返身離開時,吧台上一個影子動了動。


    一個女人的聲音響起:“來了怎麽不喝一杯?”


    這個聲音有點熟悉,它獨特的喉音是這聲線一大特點,每吐出一個字,總像是吐出一團火,燒得人心慌慌,正因為太有特點,所以絕不會弄錯,她就是米妮。


    岑牧靠近吧台,把拐杖放擱在一旁,坐上一個吧椅。


    不等他吩咐,米妮已然開始調酒,不鏽鋼鐵罐在她白皙頎長的手指間飛舞,揮灑自如,而她的視線卻始終放在岑牧身上,她瞟了一眼岑牧的裝備,說道:“拐杖做工不錯,聽說是雲老頭幫你做的?”


    岑牧道了一聲謝,並沒有回應後麵的問題。


    米妮見岑牧毫無忌憚地打量她,目光在她半露的兩個球上逡巡,莞爾一笑,說道:“我一喊你,你就回頭,你膽子挺肥!不怕鐵罡找你麻煩?”


    “怕!但我更怕被女人說是‘沒膽鬼’,怎麽也得硬著頭皮撐下去!”


    岑牧挺好奇這女人的變化,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她在鐵罡麵前,更像是一隻金絲雀,是個花瓶,還是一個淫-蕩的花瓶。


    今天見她穿一席玫紅色的高開叉旗袍,前胸鏤空,性感撩人,渾身上下散發出野性難馴的味道,一想,就知道可能被這個女人給騙了。


    米妮咯咯笑道:“小帥哥,越來越有味道,今天換了個打扮,簡直酷斃了!”


    岑牧理了理亞麻衫,笑道:“衣服都是便宜貨,主要是人不同!”


    米妮吐出一團舌頭,問道:“那有什麽不同呢?”


    “不同是比出來,要試了才知道。”岑牧隨口調笑,這女人是鐵罡的人,他是肯定不會碰的,不過認識一下未為不可,興許可以獲得一點鐵罡的情報。


    米妮哈哈笑道:“膽大包天!小鎮敢跟我這麽說話的,你是第一個!”


    說完,一杯殷紅似血的雞尾酒端到岑牧身前,這酒從底到麵顏色層層遞減,由猩紅轉變為淡紅,迷離醉人,一朵帶刺的薔薇花掛在杯口,花瓣沁潤在酒裏。


    岑牧笑道:“作為第一個有沒有什麽獎勵?要不這杯酒算免費吧!我兜裏沒幾個子,怕喝不起。”


    “好啊!我請你,你敢喝嗎?”


    這時,一旁趴在吧台上的一個男人睜開一雙布滿血絲的眼,抽了抽鼻子,嘟囔道:“喔!血色薔薇!哪個敗家子這麽闊氣!”


    然後,他看到了岑牧,上下一瞅,桀桀哂笑道:“還是個瘸子!”


    瘸子好欺負!


    那男人伸手過來,就想端起那杯酒,米妮則笑盈盈地看著兩人,也不阻攔,她早就對岑牧充滿好奇,眼下這場景未必不是她一手誘導出來的。


    岑牧快速伸手,單手變爪,在他肘間一按,另一手抓他手腕,反方向一掰,幹脆利落。


    這男人吃痛,從椅子上滑下來,單膝跪地,被一掰之後,隻聽見桌椅碰撞的聲音,這人一聲痛呼,翻到在地上,打了幾個滾,撞翻一個空桌子。


    男人從地上爬起來,頓時惱羞成怒,被抓的胳膊軟不著力,他用左手掏出一把黑黝黝的手槍,指著岑牧。


    這槍是自製的,十分簡陋,工藝也不到位,隻能通過擴大它的體型,來降低尺寸誤差,它已經填好了藥,若一槍崩出去,威力還是可觀的。


    見岑牧毫不在意的樣子,這男子怒火中燒,就想發飆了。


    米妮冷斥道:“強尼,鬥毆我管不了,但是你要用槍,就是壞了規矩,我提醒你,這人是鐵罡開口保了的,你要不想被大卸八塊,就給老娘把你的破槍收起來!”


    一幫人被這邊的事情吵醒,好奇地圍上來。


    “強尼,你下去。”鐵楠走上前,轉頭麵對岑牧,微笑道:“身手不錯,行家嘛!”


    岑牧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像是一口包了一團熔岩,舌頭被突然刺激,不覺開始痙攣,口腔一運動,這酒便侵入每個角落,烈火在口中熊熊燃燒,然後順著喉嚨滑下去,一路火燒,直燒入胃中……


    外人隻見岑牧的臉“唰”的一下,通紅一片,喉嚨劇烈運動,脖子粗-紅,出乎意料,他始終沒有把酒吐出來。


    米妮看他的樣子,心中一片暢爽,心想總算坑了他一回。


    過了半響,岑牧才恢複語言能力,他清了清嗓子,啞聲道:“好酒!”


    岑牧對鐵楠說道:“沒辦法,力氣小,隻能用技巧來彌補。”


    鐵楠頭朝旁邊一點,問道:“我們來一局?怎麽樣?”


    岑牧搖頭道:“我行動不便,力量不夠,身體也不結實,打不過你。”


    鐵楠笑道:“不是生死戰,也不比力量,我站著不動,咱們就比技巧和反應,怎麽樣?”


    岑牧在揣摩他的意圖,這是在替鐵罡試探自己的深淺嗎?似乎和自己的初衷沒有衝突。


    岑牧頷首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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