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連捷不單惡她和權非同酒樓之事,他今天心情並不好。


    權非同的話已在他心裏埋下陰翳。


    莫說連捷,便是她,也各種猜疑……


    當然,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發生這麽大的動靜,冷血就宿在她隔壁,斷無聽不到的理由,除非是早已出門了汊。


    這邵總兵的兵不至於不比木三的人厲害吧,她將刀往頸上一扛,微微一笑。


    眾官兵一驚,方才拉扯她兩人大聲喝道:“住手,這是要幹什麽!”


    “帶我去見皇上,又或許,你們可以找個人去請示一下皇上,願不願見我?朕”


    “李懷素,你大膽!”其中一隊目怒喝,眼梢微微一斜。


    旁邊的兵會意,腳步悄動,欲奪她刀子,素珍卻早已料到,往後一退,道:“不允,我便自裁,倒少了你們許多功夫。哎,你說,皇上會不會真不願意見我呢?可萬一我這自裁後,皇上突然又後悔了,倒不知會不會找人撤氣?到底是他親封的狀元。都說君心難測,天子手下辦事,今兒個讓他喜歡,明兒叫他厭煩,過一天指不準又讓他歡喜上……”


    兩隊目迅速交換了個眼色,既怒卻又憂色微露,一人招過一個官兵,低道:“先去報七爺。”


    素珍哪能讓他們去請連捷,連捷在這,這把戲就唬不住人了。


    她幾乎立刻打斷那兵丁出門的動作,冷聲道:“我改變主意了,若現下見不到皇上,你們回來便等著替我收屍。”


    “李大人,萬事可商量。”


    一聲顫顫斷喝,素珍一笑,跟著眾官兵走了出去。


    素珍本是氣勢赳赳,隻是,再見到連玉的時候,反而不知道該說什麽為好,腳步一頓,落在後頭。


    前方,連玉此時正領著眾人出館,到牢房查看審問。這些天,黃天霸仍在府衙辦公,但明令不得出入牢房。


    和連月說著話,詢問經年在皇家庵堂居住精修的靄妃的身子,連月答道,“托皇上洪福,母妃一切安好,也時常惦念皇上。”


    權非同笑道:“靄太妃是個嚴肅人,六少幼年,在太妃那裏吃了不少教訓網遊之鋒芒畢露。倒是教出感情來,六少對太妃是一等一的關心。”


    隻聽得連玉微微笑道:“也是愛護才嚴厲,太妃好處,朕刻不敢忘。”


    後麵,連捷眼睫猛然一動。


    慕容缻嬌媚的伴在他身旁,倒是無煙如宮中一般,站到慕容缻身旁,並不爭邀,連月會做人,知孝安心意,笑道:“皇上,連月還以為妙小姐養尊處優,哪成想這幾天身先士卒的,倒是連月想法淺薄,這裏向妙小姐賠個禮,道聲歉。”


    慕容缻礙於連月情麵,忍下沒出聲,妙音走在後麵,看連月側身讓開,頷首致謝,走到連玉身邊,連玉道:“小姐辛苦了。”


    “妙音慚愧,雖說下了些力氣,卻還沒找到破案關鍵。”


    “無妨,欲速則不達,倒是朕歉疚,本應好好招待,如今卻讓小姐勞累。”


    妙音知連玉並非不急,畢竟他離京也有好些時日,須得盡快趕回京城,聽他所言,心中卻是受用,道:“必定再盡力。隻可惜了這岷山景致秀麗,案件纏身,怕是無暇再賞了。”


    “上京也有些好去處,小姐若是喜歡,回京後朕帶小姐好好遊玩一番,以作補償。”連玉笑道。


    妙音大喜,這位驕傲才女臉上也終於帶出幾分嬌羞,這無疑是這位年輕君主的最好賞賜,彎腰答謝,“妙音謝過皇上。”


    慕容缻看無煙一眼,後者並不出言,她咬牙忍下,卻突聽得一聲咳嗽從後頭傳來,交談聲一靜,她扭頭看去,卻是走在後麵的雙城捂嘴咳嗽。


    她下意識看了看連玉,連玉眉頭微微一擰,已是轉身,大隊遂隨天子回轉。


    “白虎,賜衣,拿去給雙城姑娘。”連玉眸光一動,落在白虎身上。


    白虎一愣。隨即默默的正要脫下自己的外袍,連玉卻失笑,斥道:“朕是讓你拿朕的披風過去——”


    他說著一鬆自己領頸係繩,眾人卻是看得驚訝


    “皇上,不可!”


    嚴韃阻止,莫說玄武和青龍忙著寬衣解袍,司嵐風、李兆廷官階稍低的都連忙動手,孟樵最是誇張,一件外袍已扯開來,凜然道:“皇上,微臣為皇上不畏寒冷,事必親躬,皇上萬金之軀,務必保重!”


    口沫橫飛完,他走到雙城身邊,遞上衣袍,雙城怔了怔,正要婉拒,連玉笑道:“孟大人,朕知你忠君愛國,這袍子還是穿上罷,朕這披風,並不礙事,白虎——”


    “是,主子。”


    白虎彎腰接過連玉披風,向雙城走去,雙城目光微微撇開,末了,又抬頭,緩緩看向連玉。


    連玉目光如漆,道:“莫要著涼了。”


    素珍“嗤”的一聲笑了,也不知笑什麽,隻想她怎麽就那麽倒黴,每次都能闖進不應當的場合。


    心情複雜又幸災樂禍的瞥了瞥李兆廷的方向,那個人卻個沒事人似的。


    你行。


    這裏也沒她的事,她求得自由又有什麽用,在這裏,她唯一該做的,惦記的,不過是等無情和小周的消息。


    她將刀一收,一招跟著她的兩個苦逼隊目,“收工了,老子不示威了,走吧。”


    那兩人反應不過來,驚道:“李提刑,你這樣我們很難做,你到底是要死還是不死,不會一會又改變主意吧?”


    “放心,老子是個守信用的流雲飛秀。先不死了。”素珍白二人一眼,劍往肩上一扛,便待回走。


    “皇上,那不是李提刑,這……他要行刺?護駕!”


    隨著孟樵不知怎的眼尖一聲大叫,素珍被他嚇得一嚇,那刀刃差點便往自己頸子剜去,她連忙一甩那劍,跪下便道:“李懷素參見皇上。”


    半晌,連玉沒叫起,氣氛蕭肅。她頭皮一陣發麻,倒聽得邊上權非同笑吟吟道:“李大人,你這又是在演哪一出?”


    她抬頭,連捷臉色陰騭,沉聲質問她身邊兩個男人,“怎麽讓人跑出來了?”


    兩名隊目也很是為難,戰戰兢兢稟道:“回皇上,回七王爺,李提刑以死相脅,說是要見皇上,卑職隻好將他帶過來了。”


    “懷素,你又犯了什麽事,被看守起來了?老玩這一招不悶麽,上次在我跟前也這樣。皇上莫怪,李提刑就喜歡逗個樂趣兒。”


    素珍直想過去把那刀撿起來將權非同刺死,心道你別再害我行麽你。


    連玉一直沒有說話,素珍自問對他不怎麽了解,卻又覺得甚是熟知他脾性,不說話,代表他此刻心情不佳。


    連玉淡淡道:“權相,嚴相,走罷。孟大人,虛驚一場罷了。”


    素珍記得,小時候,有一回,她頑皮,把兆廷的一管喜愛的狼豪弄壞了,兆廷生氣,連續幾天對她不理不睬。


    那種感覺讓她惶恐,後來,涎著臉去逗他,求他,他才原諒了她。


    對一個人冷漠,遠比打罵更能令人絕望。


    素珍就這樣看著連玉領著人快步離去。由始至終,也不曾看她。


    而他方才看雙城的目光,她總覺似曾相識。


    她跪在地上,上一回是隻恨時間難熬,這一次竟然忘了起來,隻突然想起初見時的情景。他們在岩洞,對酒不曾當歌,也是愜意。


    似被雙城傳染,她喉頭輕癢,出來的不是咳嗽,卻是笑聲。


    一隻手突然伸到麵前。


    指節上厚繭可見。


    她打掉那手,“怎麽,有何見教?”


    霍長安居高臨下的笑道:“朋友一場,不需安撫?”


    她微微冷笑,“安撫?你騙我的時候怎麽不問我需不需安撫?”


    “騙你?”男人微微皺眉,一時沒意識到什麽,倒是誠心道:“李懷素,那天晚上,你去找魏無煙,我不該質問你,對不住。”


    “你那是為無煙,無所謂對錯,隻是你不該騙我,無煙對連玉無意。”素珍緩緩站起。


    “是,我騙了你,因為,我心裏並不願意相信。”霍長安一聲長笑,目光劃過一絲厲意,卻又有一抹蒼色,他頭一低,深深一揖到地。


    他再次伸出手,素珍不語,抿了抿唇,終於伸手握住他的手。


    前方卻突然一陣動,所有人皆停在門口。兩人一驚,都是不拘小節的人,霍長安一拉她,素珍隨他便跑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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