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問答之中過得飛快,在第二個月將近末尾的時候,蘇七八在一次打坐修煉中,突然有所感悟,潮水般的元氣洶湧而來,轟!識海直徑驀然擴張了上百丈,無邊的元氣充盈入身體,醉冰蟲吱吱鳴叫,在識海中翻騰嬉戲。


    蘇七八驀然睜開眼睛,兩個月時間,竟然進階到入道上階!這已經不是緩慢地精煉元氣自然進階了,而是強大的境界感悟推動境界強行提升。這種現象,在一部分高階修士之中,被稱之為頓悟!


    藍玄衣喝了一大口酒,仰頭笑道:“終日冥思不得進,一朝頓悟破牢關,好悟性、好天賦,當浮一大白!”


    蘇七八起身恭敬行禮,說道:“大哥雖名義上不是我師傅,但我心中卻是拜了你為師。小弟我如今道心堅固,再無疑慮,今後道路,必將一往無前,沒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阻擋我前進的步伐!”蘇七八緩緩抬頭,那仿佛從靈魂深處閃耀出來的光芒,透過他的雙眼,像是一道光,一道耀人心魄的光。


    藍玄衣心中充滿了無限感激,感激上蒼送來一個悟性如此之高的弟子,隻有他知道眼前這個少年人是如何的了不起,在他數萬年尋求天命的歲月裏,從來沒有任何一個人能這般深深地震撼他。


    藍玄衣站起身來,說道:“兩月之期已到,明天,當第一群麋鹿到湖邊汲水之時,我將帶你去見一個人。”


    蘇七八道:“我需要注意些什麽?又或者,我可以給你什麽幫助?”蘇七八的優點就是從不妄自菲薄,也隻有他才敢當著一個天命境修士,大言不慚地說他可以提供幫助。


    “你到時候緊緊跟在我身旁就可以了。至於幫助嘛,你已經給了我最大的幫助,這兩個月你給我的啟發,勝過我獨自冥思數百年,到了我這個境界,萬法通透,無有阻礙,卻也失去了尋找自身不足的慧眼,需要通過外界的刺激,映射自身不足。你之悟性,乃我平生僅見,我反而要謝謝你。”


    “大哥過獎了。”


    洞中草原沒有日夜之分,但那麋鹿卻是定期到湖邊汲水,一天兩次。所以等那麋鹿再次汲水時,藍玄衣已經和蘇七八站在了湖邊上。藍玄衣指著草原深處的一片參天密林,說道:“那裏我一直沒讓你過去,你可知道為何?”


    “想必那人住在那裏,而且那人脾氣不太好,不喜歡見到生人。”


    “嗬嗬,不知道為什麽,和你說話感覺特別舒服。那人不但脾氣不太好,若是你冒然闖進去,隻怕渣都沒了。”


    “若我沒猜錯的話,應該是一個……嗯,女子?”


    藍玄衣大感驚訝,說道:“你是怎麽猜到的?”


    蘇七八嘿嘿笑道:“男人也會脾氣不好,但如果一個男人脾氣這麽不好,你還固定幾個月去見他一次,那要麽是你不正常,要麽是你們都不正常。”


    藍玄衣嗬嗬笑道:“不是固定幾個月見一次,我上次見她是一年之前了,每年,我們約定見一次。說是見麵,其實大部分時間都是隔著一塊門板,互相聊天而已。”


    蘇七八歎了一口氣道:“大哥啊,你別告訴我,你幾萬年就是這麽過的。”


    藍玄衣表情一滯,訕訕說道:“也……也不是幾萬年啦,但總的來說,時間也不短了,這裏麵太複雜,一時半會我也說不清,你就別問了,等有空我再好好跟你說。”


    蘇七八又歎了一口氣道:“在你告訴我前因後果之前,我不發表任何建議。老實人啊老實人…….”蘇七八搖頭歎氣,一步三搖地向著那片林子走去。


    藍玄衣臉上有點發燙,對這個小弟弟實在很無奈。


    兩人緩步走了頓飯功夫,到了密林邊上,那林中參天巨樹均是高達十來丈,甚至數十丈,洞頂光芒照射下來,被枝葉過濾之後,落到厚厚的枯枝敗葉上,就變成了無數不規則的瑩白光斑,幾隻灰白相間的小動物在光斑中靜立不動,它不動,還真看不出來是個活物呢。


    “咯吱。”兩人走在巨樹之下,腳踩斷枯枝的聲音驚動了那幾隻小動物,轉眼跑得沒影。


    走了一炷香時間,到了一個小院子前麵,在小院的門側牆體上,寫了一首詩:


    一生隻愛山水綠,


    披星踏雪尋仙去;


    半壺老酒青襯衫,


    飲盡江河明心意。


    門楣上方寫了三個大字:踏雪居。


    進了院子,卻是鮮花遍地,芳香滿鼻,無數蜜蜂、蝴蝶在花叢中嬉戲,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往前不遠有一個小木屋,木屋之前五丈處,有一個巨大的樹樁,藍玄衣走到木樁上,盤膝坐了下來。蘇七八連忙在他旁邊的草地上也盤膝坐下。


    藍玄衣微微吸氣,又緩緩吐出,顫聲說道:“師妹,一年之期已到,為兄特來看你,接下來三天,為兄必定竭盡所能,將一年來的感悟傾囊相告。”


    屋內良久沒有回音,然後一聲清咳,一個清冷幹脆的年輕女聲說道:“他是誰?誰允許你帶其他人來的?”


    “師妹息怒,他是為兄的結拜兄弟。兩個月前,他誤闖踏雪穀,為兄與他相談甚歡,這兩個月,為兄與他交談,真是前所未有地快樂。”


    “這麽說,與我交談,你覺得很難受?”


    “不是不是!”藍玄衣連忙擺手,“師妹你是知道為兄對你的情意的,與師妹交談,乃是為兄一年來日思夜盼之事,怎麽會難受呢?”


    “即便是你兄弟,你就可以隨便帶來我這裏嗎?”


    “師妹教訓得是,為兄考慮不周,隻是想著這麽多年過去了,師妹從未見過他人,我以為師妹看到有外麵的人來,說不定會有些話想問問他,所以……”


    “所以……你就想當然以為是如此?我不想見他,你讓他走吧。”


    “是……是,我這就帶他走。”


    “藍大哥,不用你帶,我自己走。”蘇七八歎了口氣,站了起來,“可憐啊,藍大哥你日思夜想著你師妹,就算是睡夢之中,也是喊著師妹,每日以酒澆愁,孤獨傷心,在沒有人的時候,一個天命境大修士竟然也會潸然淚下。如今你扮得再瀟灑,也掩蓋不了你背後的無助和彷徨。既如此,我走就是了。”


    藍玄衣爭辯道:“我……我沒……”他正想說他沒有做這些事,但蘇七八眼睛一瞪,示意他不許說話。


    屋內那女子叱道:“胡說八道,天命境修士何須睡覺吃飯?”


    蘇七八歎道:“情之一字,最是傷人,天命境修士又如何,酩酊大醉不解愁,倒頭一睡前事忘,正因為如此不合常理,我才說藍大哥太苦。嫂子啊,你又何必如此折磨藍大哥呢?”


    那女子怒道:“誰……誰是你嫂子?”藍玄衣也低聲喝道:“不許亂說!”


    蘇七八連忙賠禮,說道:“嫂子對不起,我今後再也不這樣叫了,請嫂子責罰!”


    “你……你還叫!”


    “沒有啊……哦,是我不對,那我叫你什麽啊?要不我叫姐姐吧。”


    良久又沒有聲息,蘇七八見她不說話,又盤膝坐下,竟是賴著不走了。


    過了差不多一炷香時間,那女子的聲音才再次響起,又恢複了清冷音色,卻是沒有再提起讓蘇七八走的事。


    “二師兄,你……你這又是何苦呢?”


    “師妹,我……”藍玄衣想說我真沒有做過那些事,卻被一旁蘇七八嚴厲憤怒的眼神憋了回去,“師妹,一切都是為兄的錯,些許懲罰,為兄……為兄便受了又如何。”


    在蘇七八越來越嚴厲的眼神下,藍玄衣終於還是撒了個謊。蘇七八差點沒被他的愚直給氣死,好在最後還知道變通。


    “二師兄,當年舊事,不提也罷,你……你且說說,你這一年來,都有何感悟。”


    “師妹,為兄這一年冥思苦想,對天命境之後的道路又有了新的見解,你且聽我說來。”一說到這個,藍玄衣精神大振,他將一年來的感悟,結合蘇七八對他的啟發,慢慢講了起來。每講到一個點上,那女子就哦的一聲,卻是不發表任何意見。


    天道的感悟,哪怕一星半點都有無窮道理,怎麽說都說不完,一直到麋鹿第二次到湖水邊汲水,那女子才懶洋洋地說道:“二師兄,我有點乏了,你且去,明日再來。”


    藍玄衣起身拱手,說道:“是,師妹。”


    當下帶著蘇七八穿過樹林,越過數十裏草原,回到了那木屋之中。


    藍玄衣倒了兩杯酒,推了一杯給蘇七八,道:“七八啊,陪我喝酒。”


    蘇七八哼得一聲說道:“不喝,我已經被你氣死了,還能喝酒嗎?”


    藍玄衣咦的一聲,說道:“你氣什麽啊?我沒惹你啊。”


    “大哥你就是一個榆木腦袋,一個超級笨蛋,一個無敵的大傻瓜,一堆地下的泥巴,一頭笨直的老牛!一條不會拐彎的河!”


    “嗬嗬,誰惹你了?好好,師妹也經常這麽說我,你倒是說說,我怎麽笨了?”


    “你師妹想必是一個性格剛硬,絕不服輸的人……哎,偏偏遇到你這種不開竅的傻瓜,幾萬年啊,毫不鬆口,我這個嫂子真是絕世之奇葩,脾氣之執拗,萬古無一啊。”


    “咦,你怎麽知道師妹的脾氣的?她一生氣我就怕,所以我想盡一切辦法讓她不生氣。”


    “所以,你就依照她的要求,一年見她三天?”


    “是。”


    “所以,你就依照她的要求,每次隻談仙道感悟?”


    “是啊。”


    “所以,大哥,我覺得你是另外一朵絕世奇葩,同時,你真的真的真的是一個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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