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意料之外的是,二瘸子和何大頭並沒有因為這件事,進一步地發生什麽衝突,而是都消停了。東城區也平靜了下來,這種平靜有些讓我不習慣。而本該喜歡動蕩亂世的張三瘋,卻興奮了起來。他給我的理由很簡單,現在這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正如張三瘋所說的,這種平靜,沒有給我帶來一絲安寧,反而讓我感覺深深的不安。所以我還需要等待,等待東城區再次亂起來。隻要亂,才有我動手的機會。


    隻是我沒到暴風雨的襲來,我的安靜就結束了。老寶子給我安排了新的任務,是好事,對金山集團來說是件好事,因為我們終於有一個正當的生意了。


    這是具有曆史性的一天,在東城區裏一定會被記載下來。因為這一天,由夏大山注資三千萬的金山集團,下屬的金山貨運物流公司正式掛牌運營,一舉成為了東城區最大的物流公司。


    明麵上,東城區多了一個納稅大戶,也標誌著貨運物流行業開始了新的篇章;暗地裏,這是在昭告著東城區的寧靜結束了,暴風雨終於襲來了。老寶子的金山集團似乎,打算,可能,想要插手一直把持在泰合手裏的貨運生意了;更詔告著,夏大山帶著他的白貨生意,正事入駐東城區了。


    老寶子毋容置疑地出任了總經理,東城區的一些高層領導都過來,參加了剪彩儀式。給足了老寶子的麵子;或者說給足了夏大山的麵子;也可以說是給足了夏大山的鈔票麵子。


    我還看到了一臉嚴肅的賀老七,他和我對視了一眼,我笑了一下,賀老七立刻轉過頭去不再理會我。讓我意外的是,廖三和白老虎也來。隻不過,白老虎看了一眼就走了,而廖三蹭了頓飯,才走。


    今天是個大日子,我和張三瘋都被夏大山強塞了一套新西服,說是“今天是個大日子,穿的體麵點”。


    其實我想對夏大山說,不管今天是什麽日子,對於老寶子和他來說都是好日子。有錢就是好,錢多了,天天都是好日子。


    比如這身西服,夠我吃三月的了。當然,我指的是西服的價格。


    張三瘋還是一如既往地堅持著不打領帶,敞開懷,並且襯衫也沒幾個扣子,還把紋身,有意無意的露了出來。他的解釋是:咱們是出來混的,這就是最他媽霸氣!


    我也覺得他霸氣,真的很霸氣。能把幾萬塊的西服,硬是能給穿了出地攤貨的感覺,真的很霸氣。


    老寶子在上麵講話,講的很好,但是總感覺那裏不對:“啊,領導們多關心,啊……然後,多謝各位兄弟們捧場,都知道我老寶子吧,以後有事說話……操,你們笑什麽呢?笑你麻痹!”


    在良好的擴音設備下,老寶子總共十幾秒的發言給人留下了無法泯滅的印象。當然,老寶子從台上跳下來,當著一群高層領導的麵,揪著不知道是那位領導的司機就揍的這件事,也傳為了東城區,新的傳說,更讓夏大山很頭疼。


    我覺得吧,老寶子也就這麽回事了,算是完了。


    老寶子下了主席台,也揍完了人。之後直接把西服脫下來扔在了地上。“真他媽的熱。”他對我說道,同時看著我穿的西裝筆挺,還一絲不苟地打領帶的打扮很有想法:“看看你,還像個出來混的嗎?沒意思。”


    我有些無奈,徹底感覺老寶子沒救了,“老大,今天是開業典禮,咱們的開業典禮!不是去他媽地砸場子!”


    張三瘋也湊了過來,說:“你看我,就沒帶領帶。我一看見你那個領帶,就感覺像個拴狗鏈子似得,真他媽的惡心。”


    “操!惡心你他媽地還跟我說!”我更加無奈了,感覺張三瘋也完了。


    我看著張三瘋,感覺怪怪的,老寶子也是一樣。其實我和老寶子都發現了,張三瘋變了,變得越來越像老寶子了,從方方麵麵上看,張三瘋不是在模仿老寶子,而是他就已經成了老寶子一樣。隻是相貌,年齡和姓名不同而已。


    老寶子似乎很中意這一點,更是得意。因為能改造像張三瘋這樣的人才(混社會的人才),確實是一種很有成就感的事。但是他也更加小心的麵對張三瘋所作所為了。


    因為如果真的張三瘋真的變成了老寶子的話,那麽張三瘋勢必會去挑戰老寶子。因為這個城市裏,隻有一個老寶子,也隻能有一個老寶子。


    養虎為患的道理,老寶子不是不明白。隻是相對張三瘋這樣的猛虎,沒有人可以拒絕不養這個虎崽子的誘惑。


    老寶子很聰明,或者說很奸險。老寶子不是梟雄,而是奸雄。他在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手段,來牽製著張三瘋這個棋子。而我,似乎早已淪為了他棋盤裏之中的一個棋子。


    到了晚上的時候,必然是會安排酒宴的。夏大山美名其曰是慶功宴。我覺得好笑,因為公司剛成立就慶功,我實在是不知道慶什麽功。夏大海照例陪夏大山身邊,而夏大山則一臉的愜意,坐著沙發上看著外麵醉生夢死的人群,似乎很享受。


    老寶子坐在對麵的沙發上發呆,身後是衣冠楚楚的我和不修邊幅且極為霸氣的張三瘋;夏大山看了一眼我們,問道:“想什麽呢?寶子。”


    “是不是早了點,畢竟泰合不是那麽對付的,擋人財路,就是斷人活路啊。”老寶子猛然說道。


    “不早了,早什麽早!”夏大山得意的點燃了一支雪茄,彈了彈煙灰。“不擋他們的路,我的財路就斷了,我的財路,等不了,也不能斷!”


    “金山集團跟那些老幫派比,底子太淺,根基不穩。現在就大批入貨,我怕有人爬香。”老寶子有些憂慮。“畢竟這東西能給人錢,也能讓人瘋,人心這東西,最難防。”


    爬香,就手下的人推翻了香堂,要造反的意思。這句江湖上的黑話,夏大山顯然明白,笑著說道:“老寶子,生意上的事,我管。你們黑社會的事,你自己管。不過黑社會也不難管吧,來個敲山震虎,殺雞儆猴,這不都是你的拿手好戲嗎。”


    “手下的那些個堂主,你以為是隨便能動的嗎?”老寶子有些不屑的說道:“就算是我想殺雞儆猴,他們就乖乖讓我殺?”


    “老寶子,這事你知道拿主意啊。問我,恐怕不合適吧?”夏大山仰頭抽了口雪茄,心不在焉的說:“我隻是一個生意人,打打殺殺的事情別跟我說,害怕。”


    “我就是隨口那麽一說,也沒讓你拿主意。”老寶子嘿嘿的笑,湊到夏大山跟前,一臉猥瑣的問道:“上次我不是讓你幹掉了一個手下嗎?就是老火。你要是心疼了,我現在賠給你一個。做生意的,不就講究有來有回嗎,公平。”


    夏大山瞟了一眼老寶子,或者說瞟了一眼老寶子身後的張三瘋:“我說誰死,誰就死?”


    老寶子順著夏大山的目光,扭過頭看了看張三瘋;張三瘋依然是一臉的不在乎,直到發現屋子裏的五個人有四個都在盯著他,他才反應過來夏大山是什麽意思。


    “操……”張三瘋站了起來,“什麽意思?”


    老寶子也皺了皺眉頭,看著夏大山說道:“大山,你什麽意思?”


    “你明白我什麽意思。”夏大山一臉淡定的說道:“老寶子,我在幫你坐穩。你穩當了,我們的合作才能穩當。”與此同時,夏大海站在夏大山前麵,跟張三瘋對視了起來。


    夏大山的意思很明確,老寶子在養虎為患。夏大山能看出來,老寶子自然也能看出來。隻是,老寶子滿不在乎的說道:“換一個,我現在手下能用的人不多。”一句話,表明了老寶子的自信,他有自信,能牽製住張三瘋。


    張三瘋沒有理會老寶子,而且往前走了一步,直截了當的跟夏大海對視了起來,一邊充滿挑釁的說道:“跟我玩玩?”


    局麵緊張了起來。實話,我手心裏全是汗,緊張的。有那麽一刻,我真的覺得,夏大山沒有說笑,是真的要替老寶子除掉張三瘋。


    一個可以用錢砸死你的對手,他的可怕不言而喻。


    老寶子衝著張三瘋喊道:“操,你沒完了啊!你給我老老實實的滾回去坐好了!”老寶子伸手把身前的張三瘋拽了回去。“這是咱們的董事長!大財神爺!”


    夏大山聽到老寶子的話後,也沒再有介意張三瘋的無理,也叫回了站在前麵的夏大海。隨後感歎了一句,“還是年輕好,真衝。”


    老寶子拿起了酒杯,然後遞給了夏大山一杯。夏大山接過了酒杯:“這個城市已經很久沒出現霸主了。我們的目標不僅是東城,而是整個龍城!老寶子,這是稱霸這個城市的第一步,走的穩一點。老寶子,你要是倒了,我麻煩就大了。”


    “我知道,所以我才感覺有點急了……我已經死過一次了。”老寶子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那裏還有之前槍擊過後的傷疤;“鬼門關那種地方太險了,去一次就夠了,誰也別想再把我拉下回去了。”


    正在說著呢,門開了,兩個穿著警服的條子跟老寶子手下的一個小弟走了進來。老寶子酒還沒有喝呢,就不得已放下了剛剛碰到嘴邊的酒杯。


    “你們幹什麽的?找他還是找我?”老寶子指了指他自己,又指了指夏大山。


    兩個條子客氣的對老寶子說道:“請問,那位是水建寶?”


    “什麽事啊?有話開說,有屁快放!”老寶子不耐煩的坐下了,“廖三呢?賀老七呢?媽的,就讓兩個小條子來見我。”


    “是這樣的,今天下午,東城區城郊出了一場械鬥,其中重傷兩人,死亡一人。”條子並沒有在意老寶子的無理,而是很籠統的說道。


    “和我有什麽關係?那裏也不是我的地盤,也他媽的不是我砍的人!”老寶子不耐煩的問。


    “陳根你認識嗎?綽號,六尺。”條子繼續問道。老寶子的表情一緊,問道:“他被砍了?”


    “沒有。”條子說。老寶子這才長出了一口氣。“那怎麽了?我認識,我們……我們是同事。”


    “鬥毆的現場就是發生在陳根的家門口,死的人是陳根的弟弟,陳展,今天下午被人捅穿了肺部,搶救無效,已經死了。”條子一口氣說完。


    “陳展……”老寶子的五官扭曲在了一起,低吼了一聲:“阿杖!”


    一聲清脆的聲音響了起來,老寶子的酒杯跌落在了地上,摔的四分五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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