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混的想上位,就要拿命拚,用命來拚得下半生的榮華富貴。上位之後,還要拚,這樣才能維持住自己的地位。如果不拚,注定為被下麵那些拚著命要上位的人給拉下來。


    所以朱老三是幸運的,他跟了一個好的老大。一個在東城區說一不二的老大,有泰合青鬼之名的丁青。有了這樣一個老大罩著,朱老三可以說在東城區暢通無阻了。所以他根本不用操心仇家來找他麻煩,也不去過問社團裏麵的事情。他的目的很明確,就是賺錢。幫社團賺錢,也幫他自己賺錢。每個月給社團和各個叔父輩的大佬們交上一個大紅包,足以讓他成為社團裏最受歡迎的人之一。


    夏大山也是如此,他也是求財,為他自己賺錢。隻不過相比於朱老三,夏大山遠遠沒有朱老三的瀟灑了,他的羈絆太多了。他已經是江北區的霸主了,現在有把腳踩進了東城區。所以他需要龐大的勢力和金錢來維護他的地位的安穩,也是在維護他的命。


    所以當老大是很辛苦的,不僅要照顧好自己,而還關照跟他混的兄弟們。更要時刻小心,小心被那些跟他混的兄弟們給他拉下去。


    隻是,不管怎麽防範,新人上位是必然的。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這就是江湖法則。


    老寶子前幾天在堂口裏擺了一桌,意思是祭奠一下死去的何大頭。當然,這隻是一個幌子,這頓飯讓金山的堂主都來齊了,當著所有人的麵,大威被老寶子提拔成了一個新的堂主。


    我看到了大威之前的老大,猛哥。綽號胡子猛的老渣。他不聲不響的喝著酒,聽著老寶子按照規矩給大威提名後,摸著自己的大胡子,平靜的說道:“寶哥,大威這孩子是不是提的太早了點。”


    老寶子聽了以後,看了看猛哥,裝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說道:“哦,對了,大威以前也跟著你混過。”


    “沒錯,寶哥你說要按規矩來,如果按規矩來,大威要上位,是不是應該我推他上去?”胡子猛軟中帶硬的說著。“大威還太年輕了,而且他也沒得跟咱們公司做出什麽貢獻,業績什麽的……如果這樣也能上位,那什麽香主,堂主的就太不值錢了吧?”


    胡子猛話裏有話的說道。我聽出了他話的刺,其實隻要不是聾子,都能聽出他在含沙射影。


    我坐在老寶子的旁邊,張三瘋坐在我的旁邊。胡子猛這句話剛一出口,第一個站起來的是張三瘋,第二個是我。


    “三兒,坐下!”我衝著張三瘋叫了一句。


    張三瘋嘴裏已經要發出“我操……”這個音兒了,但是聽到我的話後硬生生的憋了下去,隻是看著胡子猛,眼神犀利,殺意四溢。


    胡子猛絲毫不介意我倆的表現,完全沒把我兩當回事,繼續自顧自的說著:“龍頭,您看現在的年輕人,上位太快,沒經曆過什麽大風大浪。總是這麽沒大沒小的,我們的輩分之分不就是空話了嗎?要是一再如此,那以後小弟還怎麽帶了?”


    這句話是說給老寶子聽的,也是在說給我和張三瘋聽的。


    “何大頭死了,總要找人接上吧?這麽大的公司,空出來一個堂主的位置,不太好看。”老寶子沒有任何明確的表示,隻是顧左右而言他。


    “道上傳聞,說是大頭折了咱們自己人的手裏。”胡子猛話鋒一轉,一臉猙獰的說道:“我和何大頭是結拜兄弟,道上傳的是真是假,我不知道。但是大頭就這麽死的不明不白,我肯定不能就這麽算了。不然誰知道下一個是誰呢?”他說這話的時候死死的盯著張三瘋。


    “何大頭勾結泰合幫二瘸子的事情,多虧大威從銀行查出來證據,才能把這個二五仔給揪出來清我金山之風。”我重新坐在了椅子上。針鋒相對的說道:“既然何大頭私通外幫,就是內鬼。幹掉內鬼不就是一件頭功嗎?大威粗中有細,把這件事做得密不透風,是個人才。我支持他上位。”


    我表明了我的態度。


    “猛哥,何大頭的事情,到底是怎麽回事?”大口問道。現在大口可能是少數幾個死心塌地跟著老寶子的堂主之一了。


    “大頭死的不明不白!問他手下的小弟,一個個也都是支支吾吾的,連個屁都放不出來。”胡子猛點了根煙,咬著牙說道:“我看事裏麵有蹊蹺!”


    “自己的老大當了二五仔,誰還願意聲張啊?難道何大頭的小弟們非要到處叫喚著‘我們老大是內鬼被幹掉了’這樣的話?這才不合情理吧?”大口一句話噎住了胡子猛。


    胡子猛頓時語塞了,不能反駁。


    “好了,好了。咱們這個是公司,是有檔次的地方,我這個還是一個很民主的人。”老寶子拍了拍桌子,說道:“咱們舉手表決吧。同意大威上位,接任堂主的,舉手。”


    我舉起了手。然後我數了數,加上我自己的手,一共一隻手。


    “好了。”老寶子站了起來。環顧了一下四周,說道:“大威這小子現在吧……確實沒有什麽作為;想當堂主不能隻會去銀行查個賬,也要給公司拿來點成績吧。今天辛苦各位了,回去吧。”


    我和張三瘋同老寶子一起站了起來,本來打算跟著老寶子出去。但是張三瘋特意繞過桌子,走到了胡子猛的麵前,雙手放在他的肩膀:“前輩別聽道上瞎傳,你也別瞎猜了。聽我告訴你啊,何大頭就是我幹死的。”


    胡子猛一愣,表情很難看,似乎怕張三瘋放在他肩膀上的手,放在他脖子上,掐死他。張三瘋說完就沒在理會他,小跑幾步來追我和老寶子。


    “過幾天丁青就要結婚了,他親自給我下的帖子。”老寶子看了看左右沒人,對我倆說道。“我得過去看看。不能不給人家的麵子,畢竟這是大喜事。”


    “也給我們下帖子了,我們陪你去。”我隨口說了一句,然後問起我真正關心的事情來。“這幾天該開始進貨了吧?夏大山給咱們出多少量?”


    “今天晚上,我就去和夏大山研究這個事。”老寶子加快了步伐。一邊走,一邊忿忿不平的罵道:“媽的,一幫孫子,還要老子跟他們玩民主?我真他媽地現在就想專政了他們!”


    張三瘋興奮了起來,兩眼冒光的問道:“幹掉他?”


    “操!要這麽幹掉他就能解決問題,我早他媽地就動手了!”老寶子憤恨的說。“回去吧,告訴大威,他上位事情是遲早的。對了,何大頭的生意,二隆你們一定要攥在手裏。記住,在新堂主上位前,何大頭的地盤是肥肉。你得保證他的地盤隻能大不能小!”


    我點了點頭,示意老寶子,我明白了。


    樓下,夏大山的大奔已經停在路邊等老寶子了。夏大海下車給老寶子開了車門,透過車窗,可以看見夏大山一臉嚴肅的坐在車裏等待著老寶子的到來。老寶子也不說話,竄上車直接就走了。


    我和張三瘋也順著路邊往回走。


    我掏出煙來,遞給張三瘋一根。“你剛才不該去挑釁胡子猛。”我對張三瘋說道。


    “那不算挑釁吧?頂多是調戲。我就是去告訴他,別他媽的瞎猜了。有什麽話,直接告訴我!”張三瘋滿不在乎的說著,然後打哈欠,臉上又沒了什麽精神。


    我的心一抖。“今年過年,去戒了吧。”我對張三瘋說。“這玩意,能早點扔了,就早點扔了。”


    張三瘋又打了一個很長的哈欠,直到我說完話還沒有打完。“等過完年,我把你送進去。”我等他打完了以後說道。


    “行。”張三瘋揉了揉眼睛,終於表態。“和你一起吃了年夜飯,我就去。”


    年夜飯?聽著突然感覺到了一絲淒涼。不知道遠方的家人……還好嗎。


    我們回到歌舞廳的時候,正好有人在鬧事。幾個喝醉了的客人嫌棄小姐不漂亮,又吵吵著酒是假的。正在吧台喊叫,擼袖子要動手的樣子。服務員正在勸解,但是平時看場的小弟一個人都沒有出來。


    我隨便叫住一個小姐,問道:“人呢?大威呢?”


    “剛才有人給威哥打電話,說讓他去砍人,所以他帶著人都過去。”服務員小心的說道,害怕的瞅著那一群客人。


    “一定是胡子猛搞的鬼。”我鬆了手,扭頭對張三瘋說道。


    果然,在商議未果後,其中一個領頭的客人喊了一句“砸!”然後一群醉漢頓時化身為訓練有素的拆遷工開始按著我們舞廳金貴的物件打砸搶。頓時舞廳裏亂了,小姐們都躲起來看熱鬧,而其他客人趁亂紛紛逃了出去。


    我跟張三瘋兩個人,對方有十幾個人。對方一邊砸一邊喊叫“叫你們老板滾出來!快點給大爺滾出來!”


    張三瘋皺了皺眉頭看著我說道:“等我,裏屋有槍,我他媽地蹦了他們!”


    我拉了張三瘋一把,說道:“操,你怎麽知道他們沒有沒槍?走吧,咱來去門口歇一會去!”


    我們是混子,是流氓,也是黑社會。現在這個時間,裏麵有人在砸我的場子,而我和張三瘋蹲坐在門口,聆聽著裏麵傳來的雜響,悠閑的抽著煙,享受著被砸場子的奇妙感覺。


    “二隆。”張三瘋叼著煙,看著遠方。


    “咋了?癮上來了啊?”我皺了皺眉。


    “不是,我那勁有點過去了。我現在想找個女人。”張三瘋說道:“心裏堵挺,想發泄一下。”


    “想發泄,還不簡單。”我樂了,對張三瘋說道:“你進去跟那幫砸咱們場子的人,打一架就發泄出來了。”


    “操!傻逼才進去呢,他們有刀有槍的。”張三瘋自作聰明的表態。


    我聽著裏麵聲音隻大不小,而且沒完沒了,大有越演越烈之勢,搔搔頭,掏出了電話:“喂?幫我找一下賀隊長。”


    不到十分鍾,兩輛衝鋒車就開了過來,下來很多人。我和張三瘋就差在門口大喊“歡迎歡迎!熱烈歡迎!”這種口號夾道歡迎了。


    賀老七下車後掃了我跟張三瘋一眼,然後帶人進去了。裏麵很吵,但是聽到一聲槍響後靜了下來。過了一小會,剛才耀武揚威的幾個人排成隊走了出來,帶著手銬被扔進了衝鋒車。


    賀老七一直沒有和我說話。讓我注意的,賀老七身後一直跟著一個人,躲在陰影裏,讓我一時看不清楚他的麵貌。他似乎對於我很有興趣,一直站在車旁邊的陰影處那裏打量我。


    “看你媽啊……”張三瘋也發現了,走了過去,但是隻罵了一句就停下來。


    我也有些好奇,跟著張三瘋走了過去,然後我也愣住了。


    站在車旁邊的人竟然是廖三。


    賀老七這才看了我們一眼,走了過來,看著我們說道:“有件事告訴你們,我已經不是大隊長了。”賀老七很直接的說:“所以,以後找我的時候不要叫什麽隊長了。”


    我略帶驚訝的看著賀老七:果然,他的肩膀上已經不是大隊長的標誌了。


    “咋啦,腐敗了?被處分了?”我明知故問。


    “自己要求的。”賀老七說道:“我的位置越低,對你們越沒用,不是嗎?”


    我點了點,認可的賀老七的話,但是他接下來的話,讓我又坐立不安了。


    “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我們新的大隊長,你們之前應該認識吧?”賀老七指了一下車門邊的廖三,嚴肅的說道:“以後叫廖隊長吧。”


    我看著賀老七的眼神,他是在告訴我,即使我搞定了他,我們也不在東城區呼風喚雨。


    廖三很開心的樣子,喊了一聲:“老七,上車吧!回去了!”然後扭頭看著我說道:“沒想到吧,我又回來陪你玩了……”


    衝鋒車離開了。


    “媽的!有什麽了不起的,不就是一條瘋狗嗎!找個機會做了他!”張三瘋盯著遠去的車隊,忿忿不平的罵著。


    廖三絕對是一個比賀老七難纏的人物,我有些方寸大亂。張三瘋也一樣,隻不過他跟我不同的是,我對廖三是恐懼,而他是惡心。


    就在我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的時候,電話響了,對麵是老寶子焦急的聲音,顯然他也方寸大亂了。


    “廖三回來了,這條瘋狗可不好對付啊,咱們有的忙了。”我安靜的聽完後掛了電話,扭頭對張三瘋說道:“夏大山的貨被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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