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握浮萍拐,雲雀恭彌端正到令人驚恐的臉在深紫色火炎的映襯之下愈顯危險。對邁步逼近自己的青年投去意味深長的一瞥,六道骸的嘴角緩緩勾起一個饒有興致的笑容。


    “哦呀哦呀,真是不錯的殺氣啊。看樣子,這位可愛的小姐對你而言不單單是取走雲之指環的人?”


    “與你無關。”


    雲雀恭彌不帶絲毫溫度的語氣裏壓抑著無盡的怒火,話音剛落,淩厲的一拐就以電光之勢揮至六道骸眼前。


    “砰――”


    冷兵器激烈碰撞而產生的巨大聲響回蕩在鋼鐵一般的四壁之間,以三叉戟抵擋住浮萍拐這猛烈的一擊,六道骸閃爍著魅邪光彩的眼睛直直對上那雙飽含震怒的鳳眸。


    “居然不爽到這種程度嗎?不過你似乎是誤會了什麽,我對那位可愛的小姐並沒有惡意,僅僅是想跟她友好的打個招呼、順便認識一下罷了。”


    誤會?


    嘴角浮現冷笑,腦海中飛快地回閃過某人因哭泣而泛紅的眼眶,鳳眸淺眯,雲雀恭彌周身的黑色氣場更加濃鬱。


    膽敢碰他雲雀恭彌的東西,就應該做好被咬殺的覺悟。


    後撤一步,修長的手指再一次用力握緊了浮萍拐。就在他即將揚手揮起下一拐時,不遠處原本安靜的角落突然傳來一聲怯弱的呼喚聲。


    “雲……”


    “雲雀先生……”


    聽出喊自己的人是誰,雲雀恭彌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淡淡地掃過去。瑟縮在牆壁拐角處的黑發少女不知什麽時候站了起來,此刻正露出快哭的表情望著他。


    有那麽幾分之一秒的時間,雲雀恭彌覺得自己的心口仿佛被什麽東西揪了一下。然而,當一臉害怕的她說出下一句話時,他不由得皺起眉。


    這種微妙的違和感是怎麽回事……


    “剛、剛才我遇到了鬼打牆……然後我以為迷路,走了好久好久,再然後,六道先生出來跟我說話……”


    垂著眉梢,成田五月戰戰兢兢地開口,話還沒說完便哽住聲音低下頭去,再次像小狗一樣發出嚶嚶的抽噎。


    緊張的激戰氛圍由於她的哭腔瞬間沉鈍,打鬥中斷,手持武器的兩位青年不約而同的將目光投向那位顫抖著細瘦肩膀的黑發少女。


    “事實就是這樣哦,比起莫名其妙跟我動手還不如趕快去安慰這位可愛的小姐,似乎嚇得不輕呢?當然了,如果你不知道該怎麽辦的話我完全不介意代勞。”


    “給我閉嘴。”


    胸口浮起一絲難以言說的煩躁情緒,雲雀恭彌刀鋒般銳利的目光削過一臉看好戲表情的六道骸,轉而定在不遠處的纖細身影上。突然,前一秒還垂著腦袋小聲啜泣的少女向他的方向衝過來,竟然一下撲在他胸前。


    “雲雀先生,彭格列基地怎麽會有那種奇怪的東西啊,好可怕……”


    五月散發滾燙熱度的臉頰猛撞在雲雀恭彌胸口,微微顫抖的纖細指尖緊抓著青年的胳膊,像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樣發出帶著哭腔的抱怨。


    心中的違和感越發明顯,可垂下眸光看到身前輕顫的少女時,雲雀恭彌仍不免胸口一震。


    “明明不停不停地按照理所應當的方向走著,可是每一次都會回到相同的地方……我……我還以為再也走不出去了……”


    抓在雲雀恭彌手臂上的指頭握得更用力了。黑發少女的喉嚨發出嗚咽聲,就像是在強忍住淚水那般,整個人也仿佛在和什麽抗爭一樣,她的身體輕微地顫抖。


    一動不動,手握浮萍拐的黑發青年一時間竟不知道該作何反應。下一刻,成田五月慢慢地仰起頭,對上那張清冷淡漠的麵孔――


    那僅僅是一瞬間的事情,她怯弱的眼神即刻恢複了生氣。被淚水沾濕的臉頰閃耀著玫瑰般明豔的光輝,嘴角向上彎起一個張揚驕傲到有些失禮的笑容,那模樣簡直跟一秒鍾前判若兩人。


    虛起眼瞼,雲雀恭彌終於知道剛才的違和感是怎麽回事了。


    這就是實力派演員的能力嗎,不過她的膽子真是不小啊,連他都給算計進去了。


    灰藍色鳳眸睨著那雙閃爍狡黠光芒的黑眸,本該生氣的青年頗為意外的發覺,比起惱火,安心的情緒居然占了上風。雖然不可避免的有些不爽,然而,相較哭泣,這隻性子張狂的草食動物確實更適合露出這種表情。


    “還好……還好你來了,還有……六道先生也是,如果不是他陪我說話,我也許會更害怕,所以……”


    留給雲雀恭彌一個惡作劇般的笑容,重新切換至演技模式的五月轉頭看向身後一襲黑色風衣的長發青年,吸著鼻子小聲道:“我應該感謝六道先生的……”


    感謝?聽到這個詞從五月嘴裏蹦出來,即便知道那是演技的雲雀恭彌也不禁麵色一冷。


    鬆開了抓著雲雀恭彌手臂的手,蒙著水汽的澄澈黑眸先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六道骸一眼,緊接著,她小跑回剛才瑟縮的那個牆角,拿起放置在地上的那杯咖啡。


    “謝謝六道先生剛才在我被‘鬼’欺負時陪我說話,不介意的話,這個……”將咖啡小心翼翼的端在手中,成田五月看了一眼嘴角洋溢著魅邪笑容的六道骸,低下頭忐忑的說:“作為謝禮可能太輕了,但是也是我的一番心意,您能接受嗎?”


    感謝捉弄自己的人?真是愚蠢,看來這位年輕的小姑娘不僅嬌氣,智商也不怎麽高啊。


    眼底滑過一抹嘲諷,六道骸本想拒絕,餘光瞥見對麵向自己投以冰刃般視線的雲雀恭彌時,他卻露出令人迷醉的魅邪淺笑。


    “麵對這麽可愛的小姐,我好像沒辦法說出拒絕的話呢。”


    肩膀輕顫了一下,抬起頭,五月小巧的麵龐浮現出小女孩般嬌羞的神情,“那真是太好了……太、太好了……”仿佛是因為激動而有些語無倫次,端著咖啡的少女一邊小聲呢喃一邊踩著明顯急亂的步子向六道骸小跑過去。


    幾乎是轉瞬之間,戲劇性的意外接踵而至。


    就在成田五月手中的咖啡即將被對方接手的那一刻,似是由於過度緊張而引起的連鎖反應猶如攝影機裏的幀格般精準呈現:紊亂的步調導致重心不穩,搖晃的身形不可控製的一斜,同時手腕帶著一份不可逆轉的遊刃力道向前一揚――


    那半封著開口的咖啡極為準確的潑上了六道骸反射著低調光澤的皮質風衣。


    “你――”


    紙杯落地傾翻,在咖啡香醇氣息的包裹下,黑發少女緩慢的揚起嘴角,露出與先前柔弱氣質大相徑庭、像是肉食性動物在捕捉獵物時的眼神嫣然一笑。


    “啊,我是故意的。雖然溫度不夠高這一點我不是非常滿意,好在,我之前點的這杯咖啡是三倍濃度。”


    惡作劇似的眯起眼睛,掃了一眼六道骸霎時僵硬的表情,成田五月嬌花般的嘴唇輕啟:“被人耍著玩的感覺不錯吧?不用客氣,作為在前一個小時用奇怪的把戲作弄我的回報……六道先生完全有資格好好領受我這番心意。”


    揚起小巧的下巴,少女堂皇的口吻和高傲的姿態相得益彰,整個人越發顯得觸目驚心的動人。灰藍色鳳眸映照出成田五月的側影,將她自始至終的表現看在眼裏,雲雀恭彌嘴角輕勾。


    視線一撇,目光淡淡掃過被咖啡澆了個滿懷的某人時,他的心情更是難得的暢快和愜意。


    澄澈黑眸落在六道骸壓抑著怒意的臉上,五月聳了聳肩,語氣輕快,“我不覺得您現在有發怒的立場,畢竟是您作弄我在先,我僅僅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


    微微一頓,她的嘴唇挑釁似的上揚。


    “看起來就很有紳士風度的彭格列霧守先生應該不會因為這種小事為難我吧?對了,順便說一下,雲雀先生並沒有跟我提過您,‘霧守’的身份我也是看到您手上的戒指才察覺的。”


    氣氛隨著少女落下的話語而陷入一種微妙境地,約莫幾秒鍾的沉寂後,走廊上回響起低低的笑聲。


    “kufufufu……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向我潑咖啡和誇獎我有紳士風度的竟然會是同一個人。這位小姐,你不僅有敏銳的觀察力,糖和鞭子的手段也用得爐火純青啊。”


    “您過獎了。”


    似乎是想表現出遊刃有餘的態度,六道骸稍微揚起了眉毛,審視著表情沒有絲毫動搖的五月,那眼神仿佛此刻才是他第一眼見到她。


    “我如何為難能夠帶給我如此驚喜的小姑娘呢?嘛,看在你比我想象中要有趣的份兒上……”若有若無的瞥了一眼雲雀恭彌,再次看向少女時,他溢滿俊邪之氣的臉上展露出魅惑的笑容,“這一次就算了,可愛的小姐,我們後會有期……”


    留下這句話,六道骸的身影如霧般漸漸變得虛幻起來。當他的氣息完全消失在走廊上時,成田五月輕輕地籲了一口氣,露出一個如釋重負的輕鬆表情。


    “沒打起來真是萬幸,彭格列可憐的財政……呐,也算是幫到了獄寺先生……”


    環視著四壁,似乎是自言自語的小聲說了句什麽後,心情貌似不錯的少女揚手揮開垂落在肩側的長發,目光轉向不遠處那個挺拔的黑色身影。


    “一開始還以為您那句‘你找死嗎?’是對沒有待在雲雀宅的我說的呢。”


    看著因為她這句話而表情一沉的青年,嗤嗤一笑之後,成田五月原本正視著那雙清淺鳳眸的目光別向一邊,“……雲雀先生,謝謝。”


    謝謝您特意趕來替我解圍,還有……房間的布置也是,謝謝。


    仿佛能聽到成田五月沒能說出口的心聲一般,挑著眉淡淡看了她一眼,鳳眸深處隱約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柔和。靜默兩秒,雲雀恭彌揚手握住少女的手腕,轉過身步伐悠閑地向前走去。


    “雲雀先生,這是要去哪裏?”


    “吃飯。”


    “這麽晚了……您還沒有吃飯嗎?”


    ***


    待兩人在一家高級和式料理餐廳的雅間內坐定後,離正常的飯點已經過了兩個小時之久。


    這些日子以來,成田五月第一次意識到,或許,冷泉先生之前說過的那句“彭格列雲守大人的日程表並不比五月你的輕鬆多少”並不是隨便說說的。


    由於趕通告的緣故,不能準點按時吃飯對她而言早就是習以為常的事情。所以,延時吃飯也好、隨便吃點兒什麽將就也好、甚至幹脆錯過一兩頓飯也好,這些對視演戲事業為生命的成田五月來說也沒有太大的影響。但是,雲雀先生這種看起來做任何事情都有明晰規劃、條理清楚的人,難道不應該好好按時吃飯嗎?就算他自己忙得要死,身邊不是應該還有一個細致體貼的草壁先生來提醒,可是他怎麽不在?


    望著餐桌對麵慢條斯理用餐的雲雀恭彌,這麽想著的黑發少女手上的動作不經意間放慢了幾分,然而下一秒,當她意識到自己現在疑似關心對方的心理後,成田五月神情一滯。


    哪怕雲雀先生不吃飯呢,這是她應該插手的事情嗎?


    隻不過……


    低垂著眼簾,五月靜靜凝視著擺放在她麵前的菜品。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清一色都是她喜歡吃的。一想到說不定這是某人刻意安排的,她就有種形容不出來的微妙感覺。


    被人在意而產生的感動是一方麵,可除此之外,少女又被一種極為深刻的不安和焦慮所困擾著。這種感覺就跟她昨天晚上看到那間屋子時一模一樣,對心底藏有某種傷痕而無法坦然接受某些事物的成田五月來講,這種時候,她甚至開始排斥自己的聰明。


    雙眼過於明澈,就能看清楚他人行事背後的動機。可一旦看得清楚,以五月一貫的處世風格,就無法對雲雀先生為她所做的一切視而不見。


    這世間哪裏會有無緣無故的好,更何況對方是雲雀恭彌……


    複雜的心情讓成田五月突然沒有了吃東西的胃口,就在她剛剛將手上的餐具輕放在桌邊時,耳邊傳來雲雀恭彌微涼的聲線。


    “草食動物,發什麽呆?”


    敏銳的發現了眼前少女突變的情緒,黑發青年抬了抬眼眸。


    “……我在想工作的事情。”頓了頓,五月看向雲雀恭彌的鳳眸,澄澈的黑眸一沉,語調似有責怪,“雲雀先生,吃飯的時候要專心,不要講話。”


    專心?剛才到底是誰走神了,居然敢反咬一口。


    然而,麵對少女那似有“冒犯”的發言,青年隻是挑了下眉,悠悠道:“吃完了。”


    頗為懷疑的看過去,瞥見被清空多半的餐盤時,五月不禁暗暗吃驚。他吃飯的明明動作是慢條斯理,為什麽消滅食物的速度會這麽快呢?


    “既然雲雀先生也吃完了,我們應該可以走了?”


    灰藍色鳳眸懶懶地瞥了她一眼,雲雀恭彌伸手捧過一杯清茶。在嫋嫋升起的熱氣裏輕掀出一個字。


    “等。”


    等……?


    看著桌子對麵一副好整以暇姿態的青年,五月疑惑道:“……雲雀先生是在等什麽人嗎?”


    見他沒有答話,她微微皺眉,補充了一句,“如果是牽扯到黑手黨或者是雲雀先生的私事,我是不是應該回避?”


    “不用。”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茶,雲雀恭彌冷清的聲線再次傳來,“是跟你工作有關的事。”


    跟她的工作有關?雲雀先生在說笑嗎?


    澄澈黑眸一時間掠過一抹驚訝,就在成田五月打算詢問具體情況時,木質門扉外傳來由遠及近的從容腳步聲。在兩三聲輕緩的叩擊聲之後,出現在門扉外的正是一臉恭敬的草壁哲矢先生,以及站在他身側那位看起來跟五月年紀相仿,發色柔和的美少年。


    “雲雀先生,讓您久等了。”


    坐在桌邊喝茶的青年鳳眸微抬,淡淡看了少年一眼算是打了招呼。隨即,美少年目光一轉看向五月,自然地彎起嘴角,朝她露出一個友好而溫和的微笑。


    “你好,五月小姐。很高興見到你,我是風太?德?伊斯特勒,彭格列家族的情報人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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