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不知道睡了多久,五月剛一醒來,睜開眼便迎來了第一個前來探望的人。


    標誌性的銀灰色中長發,酒紅色襯衣,黑色西裝,獄寺隼人正坐在床邊的椅子上,似乎是因為想抽煙又顧慮到房間裏還有“病號”,他臉上的表情略微有些糾結和不耐煩。


    “……獄寺先生,”定睛打量了他一眼,又環視了一下再無其他人的房間,五月勉強起身,調整好坐姿就脫口而出,“怎麽是你啊?”


    五月說話的語氣並沒有絲毫嫌棄和不滿的意味,畢竟在她心目中,獄寺先生一直都是個相當不錯的男人,也是她為數不多可以稱作朋友的人。可即便如此,連五月本人都沒意識到,當她睜眼看到獄寺隼人的瞬間,澄澈黑眸裏有零星的困惑和失落一閃而過。


    獄寺隼人又不是傻瓜,用腳趾頭想想也知道,比起他們這些路人甲,床榻上的少女此刻更想看到的人會是雲雀恭彌。沉默了半秒,他不假思索的皺眉,一臉不爽道:


    “雲雀那家夥馬上就到,他和十代目有事要辦。”言畢,他側過臉,像是抱怨又好像隻是自言自語,“切,早就知道會這樣,幹嘛非讓我留在這裏?”


    從獄寺的話語裏聽到雲雀恭彌的名字,五月一下子安下心來。回想起由於自己自作主張來到意大利又遇襲的事,她輕聲道:“很抱歉,我給你和沢田先生添麻煩了。”


    “你還知道啊?哼,我倒是無所謂,十代目才是真的遇到了無妄之災。明明辛苦跑一趟救了你,回來還要忍受雲雀那個中二晚期的低氣壓和能殺人的眼神!真是夠了!”


    五月微微一愣,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為什麽?”


    眉頭皺得更緊,獄寺隼人毫不留情的接話,“還不是因為你這個笨蛋,居然把十代目認成了雲雀那家夥!他們兩個人相差十萬八千裏好吧?就算被下了藥,你也應該分辨得出……等等,你該不會完全不記得了吧?”


    該死!這種尷尬的事情她當事人不記得當然最好,他嘴這麽快是活該找抽麽?


    獄寺隼人的眼神忽然變得肅穆起來,盯著五月方才還迷惑不解此刻卻瞬間凍結的麵部表情,他猛然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


    整個房間突然安靜下來。


    抿住嘴巴,五月皺眉,思索了半晌後還是什麽都想不起來的她抬眸看向獄寺隼人。


    “你是說,我把沢田先生當成了雲雀先生?”小心地出聲詢問,五月的神情不安而焦慮,“我……做了令他很惱火的事麽?我是說恭彌。”


    “沒錯。”獄寺點頭,“不過發泄的對象是十代目就對了……憑什麽啊!十代目是無辜的!!”


    眼見獄寺炸毛,頓時,五月臉色煞白,十指緊抓被單,“該不會……我推了十代目?”


    “哈?咳咳咳……”險些嗆到的獄寺隼人看白癡似的白了她一眼,隨即毫不猶豫的吐槽,“想什麽呢大小姐?!你有那個本事嗎?連子彈都躲不開!”


    長籲一口氣,五月輕撫胸口,“呼呼,嚇死我了……”


    “‘呼’你個頭啊!”盯著她驟然放鬆的表情,還有她肩頭厚厚纏繞的繃帶,獄寺擺出一張全世界人都欠他錢的臉,“不過是抱了一下,十代目是看你受傷才不得已做的,之後當著你男人的麵主動靠進十代目懷裏的也是你,雲雀那家夥憑什麽跟十代目放冷氣啊,莫名其妙!”


    從獄寺憤憤然的抱怨中敏銳的捕捉到某些不得了的信息,五月唇邊正要漾起的笑容僵住了。


    “那個,獄寺先生……你剛才說恭彌現在很惱火,”擔憂的看了他一眼,五月的聲音忽然變得死氣沉沉,“那他會生我的氣麽?”


    “你問我?我怎麽知道?!”


    顯然,獄寺隼人對這個問題沒有興趣,他隻關心他的十代目何時能擺脫某人犀利眼神的追殺。


    “獄寺先生可以設身處地的試想一下啊。”探究的看著獄寺,五月有點小驚慌。


    “設身處地個鬼啊,我哪裏猜得到雲雀恭彌心裏想什麽?!”


    “獄寺先生不是絕世金牌男友麽?想想你的女朋友就得出結論了啊。”


    都過了這麽久了,成田五月怎麽還沒忘記這個設定?他明明是單身好麽!毫無預兆的被“絕世金牌男友”和“女朋友”兩個詞猛然擊中,獄寺隼人的表情一瞬間變得十分精彩。


    “我……”


    對上五月直白看過來目光,獄寺忽然覺得頭好疼。還未等他答話,門口已有一個清冷低沉的聲音傳來:“草食動物,這麽有精神?”


    五月心裏一驚,那人已經走了過來,站在她床邊,挺拔的身姿背著光,一襲黑色西裝筆挺利落。俊冷的臉龐微低,墨藍色的眸子定定落在她臉上,表情看不出喜怒。


    “五月已經醒了,沒大礙,你這家夥就不要再放冷氣了。”


    雲雀恭彌冷冷的睨了一眼獄寺隼人,根本沒有接話的意思。隨即,他徑自在五月床邊坐下,盯住她,那眼神竟令一向大膽的五月心裏微微發毛。


    “恭彌……我已經沒事了。”低伏下眼睛,想到自己先前的失誤,五月又小聲加了一句,“對不起。”


    眸光一沉,看著她低垂下的頭和不敢和自己對視的眼睛,雲雀恭彌忽然有些不爽。沉默著,審視了片刻五月那包裹著繃帶的肩膀,看到中槍的傷口已然不再滲血,他起身,手臂一撈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恭、恭彌?”


    因雲雀恭彌這突如其來的動作,五月驚訝的瞪大了眼睛。而一旁的獄寺隼人也有些意外他的舉動,遲疑了一下,忍不住道:“雲雀,你這是要幹什麽?貿然移動會讓她的傷口裂開的!”


    看都沒看獄寺一眼,雲雀恭彌頭也不回地答道:“與你無關。”言畢,他麵無表情的平視前方,徑自抬腳就往屋外走。


    自己的東西也好,人也好,還是待在自己眼皮底下放心。若不是之前五月的傷口太過脆弱,他早就帶她回自己的地盤了。獄寺隼人嘴裏的那點兒常識,雲雀恭彌當然知道,可他既然這麽做了,就代表他有十足的把握不弄傷五月。


    慢半拍地意識到雲雀這是要帶五月回風紀財團,清楚他性子的獄寺知道多費口舌也沒有意義,隻得幹脆作罷。不過,就在雲雀恭彌暗色的背影即將消失在走廊盡頭時,猛然想到什麽的他皺了皺眉,猶豫了幾秒後忍不住追了上去。


    “喂!雲雀,你等一下……”擔憂地瞥了一眼被雲雀恭彌抱著的五月,獄寺低聲道:“雖然這跟我沒什麽關係……但五月剛受了槍傷,就算是去了你的地盤,你也不能……”


    原本隻是安靜地仰頭看著雲雀恭彌,聽到獄寺這句話,五月的臉一下子燒起來了。


    垂眸睨了她一眼,雲雀看向獄寺,薄唇戲謔的勾起,“不能什麽?”


    語氣涼涼的一句反問令獄寺隼人頓時語塞,不等他張嘴再說什麽,雲雀恭彌便邁步向前走去。空蕩蕩的走廊上,隻剩下高檔皮鞋踩在地板上的聲響回蕩開來。


    ***


    成田五月承認,在雲雀恭彌抱著她從彭格列總部離開的那段路程中,她心裏的確是有些許忐忑不安,生怕他一怒之下對自己做些衝動的事情。但事實證明,她所喜歡的人根本沒有獄寺先生想象中那麽喪心病狂,雲雀恭彌所做的僅僅是把她從彭格列總部轉移到了雲雀宅,目的是要她排除一切外界幹擾安心的靜養。


    所謂的排除一切外界幹擾,其實主要是沢田先生和獄寺先生,每當五月不經意間提起這兩個人時,雲雀恭彌看她的眼神簡直就和那些對自己孩子告誡著“以後不許你再跟他們一起玩”的嚴厲家長一模一樣。顯然,雖然雲雀恭彌之後一直沒有跟五月談及她認錯人的囧事,可他心裏還是有些耿耿於懷,盡管沢田先生是真的相當無辜;而獄寺隼人令雲雀恭彌不待見的原因,五月也是苦思冥想了好久才恍然大悟,大概是先前他們的對話被雲雀先生聽到了,而她又給了獄寺先生“絕世金牌男友”這樣極高的評價,於是某人就不爽了。


    不過,就在五月老老實實待在位於意大利的雲雀宅養傷的這些日子裏,前來探望她的人出乎意料的多。像是從穿衣打扮到言談舉止都成熟得有些詭異的小嬰兒;穿著奶牛圖案襯衣一頭慵懶卷發的美型少年;用超大音量的嗓門喊著“你一定會極限的康複!”的熱血青年;還有右下巴有傷疤、險些因為像摸寵物一樣摸了五月頭頂而被雲雀恭彌一拐子截肢的爽朗青年,還有盡管發型像牛郎但笑容非常閃耀很有鄰家大哥哥感覺的金發青年……


    當然了,最讓五月印象深刻的還是那位先前就有過一麵之緣,名叫六道骸的彭格列霧守先生了。也不知道是出於什麽原因,雲雀先生一見到六道先生,對視不超過十秒就開始不要命的往外冒殺氣爆火炎,然後取出拐子和他打個天昏地暗,難解難分。於是,就在某個百無聊賴的深秋正午,像貓咪一樣披著外套坐在木質長廊上曬太陽的五月終於忍不住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雲雀先生,你和六道先生為什麽一見麵就打架?”似乎是想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隨意一些,五月半開玩笑道:“該不會有什麽黑曆史吧?”


    捧著清茶的手一頓,雲雀恭彌忽而覆上一層冰冷的眼神掠過,令五月心中一沉,隱約覺得自己問了不該問的。


    “……他違反風紀了。”沉默了一瞬,他淡淡地給了答案。


    “具體呢?六道先生做了什麽違反風紀的事?”


    聽他肯回答,五月也把幾秒前一閃而過的擔憂拋在腦後。不過,似乎因為她的追問而感到不快,雲雀恭彌的聲音聽起來更冷了。


    “他的存在本身就違反了風紀。”


    又是風紀,雲雀先生該不是把“違反風紀”當萬能借口來使用吧?


    心中的謎題非但沒有解開,反而越發撲朔迷離,就在五月鼓起腮幫子想要表達她的不滿時,走廊上傳來一連串穩重的腳步聲。她扭頭一看,是草壁先生走了過來。


    恭恭敬敬的向雲雀恭彌行了禮,他轉向五月,將手裏的平板電腦遞給五月。


    “五月小姐,瑛士說他有重要的事情跟您說。”


    瑛士?


    點點頭道了謝,五月的雙手剛剛接過平板,關注點就從雲雀先生和六道先生未知過往這一問題轉到了屏幕畫麵中的神穀瑛士。


    【五月姐姐,你到底什麽時候回來啊?我已經推掉近百個通告了!】


    似乎是不滿瑛士太過嘈雜的聲音,一旁的雲雀恭彌微微皺眉。但看到五月似乎因為許久未見的瑛士少年而忘記了先前的對話,他也就沒說什麽。


    “還不到一個月啊,我在這邊過得很開心呢,暫時還不想回去。”


    聽到她這麽說,瑛士露出”怎麽這樣啊”的表情,詭異的安靜了兩秒後,他突然降低了音量,憂心忡忡道:


    【五月姐姐再這樣真的會被人給比下去的……你知道嗎?真宮寺小姐最近簡直要紅透日本了,到處都能看到她活躍的身影……】


    “那又怎樣,我們還管得了別人?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對了。”五月不以為然。


    【五月姐姐不能這樣!】


    雖然畫麵隻有上半身,但五月還是看得出瑛士正在著急的跺腳,她正想笑,對話框裏彈出了一張寫滿行程的表格。


    “這是什麽?”


    【這是我偷偷從冷泉先生的辦公室裏抄回來的真宮寺小姐的通告日程表,跟她一比五月姐姐太悠閑散漫了,不可以這樣!】


    “你去hor幹什麽?”臉上的笑容瞬間收斂,沒有理會瑛士的抱怨,五月皺眉。


    【那個等下再說,五月姐姐先看日程表!】


    以往很聽五月話的瑛士這次倒是出乎意料的強硬,盯了屏幕半晌,五月決定讓著他。而當她看完那張密密麻麻布滿工作日程安排的表格後,臉上的表情頓時變得有些古怪。


    【我就說吧,五月姐姐你不能這樣丟下工作不管的,真宮寺小姐現在完全是如日中天,你再不回來她說不定很快就會取代五月姐姐了!】


    周遭忽然安靜下來,察覺到身邊少女的異樣,一直沉靜地聽著兩人對話的雲雀恭彌用眼角睨了五月一眼。


    “……瑛士,你確定這是她的日程表?”靜默了一瞬,五月不確信的發問。


    【對啊!五月姐姐現在知道著急了麽?!那就趕快回——】


    “我還以為冷泉拓真心要捧她,想不到,對一個新人竟然下這樣的套子。”黑眸一沉,五月抿嘴,“我是真的不想這樣說,但瑛士,你還是太嫩了。”


    【什麽?】


    “這一招叫‘泡沫’,專門用來打壓藝人,而且是最致命的一招,比雪藏還陰險。”


    看到屏幕中少年困惑的臉,五月耐心解釋,“泡沫,顧名思義,就是讓一個人高高的飄起來,耀武揚威,光芒萬丈。事實上就像個泡沫,什麽都沒有,破滅之後連個痕跡都不剩。”


    她的目光掃過真宮寺姬音的日程表,繼續道:“她的通告的確很多,但隻有數量沒有質量。在無數的廣告和電視劇中穿梭,上各種節目來增加曝光率,這隻是糖衣包裹的虛偽假象。直到有一天,終於有人問,她憑什麽這麽紅?於是先前所有支持她的盲目聲音都會同樣的盲目轉向另一個陣營。他們會一點一點剝離出她過去所有的傷疤和錯誤,分析她在公共場合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隻為證明她是個智商為零的動物,最後得出一個結論,對於這個人的追捧隻是大眾盲目追星的惡果。”


    沉穩的說著,平靜的注視著屏幕中聽得愣住的少年,五月一字一頓,“最後,公眾救贖了,在她一個人的毀滅中。”


    【這……怎麽會?難道冷泉先生要滅掉自己旗下的藝人?不合理啊?】


    是,五月也覺得不合理,可這的確是冷泉拓的性格能使出的手段,而她的通告也的確是參差不齊到離譜。


    真宮寺姬音……他為什麽要用這麽陰險的招數針對她?這兩人有仇麽?


    “……先不說這個,瑛士,你還沒老實交代你為什麽要去hor。”揮開在腦海中猛然劃過的一個念頭,五月沉聲。


    【啊,是這樣!五月姐姐,你不是讓我留意黑澤導演嗎?昨天他去hor了,貌似是洽談一部名叫《落日》的新電影,我已經告訴他五月姐姐有意向參演了,黑澤導演說最近會抽時間見你。】


    手一頓,平板電腦險些從五月手中滑落。她聽著神穀瑛士的聲音從耳邊呼嘯而過,靈魂卻像是被兩個字猛然擊中——


    《落日》


    等了這麽多年,這一天終於要來了……


    “瑛士,做得好。”


    深吸一口氣,平複下心口洶湧的浪潮,五月看了一眼身旁的黑發青年,微笑。


    “雲雀先生,我明天回日本。”


    .


    作者有話要說:過渡章下章是撒糖的平安夜下下章不出意外是初夜【雖然不敢頂風作案但是能寫到這一步太不容易了!xd!


    ps:這兩天要趕一篇恭彌的賀生短文所以下次更新時間在周四以後_(:3∠)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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