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筱雨砸著秦金秦銀的屋門的時候,一輛結實簡樸的馬車正停在了村道中央,駕馬車的壯漢跳下馬車詢問了村中人幾句,皺了眉頭,返回後朝馬車中說了幾句什麽,不久後便又坐上馬車,駕著車朝著秦家老屋方向駛去。


    而這邊廂,筱雨已經將秦金秦銀的屋子門也給砸開了,踹門進去,筱雨掃視一圈,瞳孔猛然一縮。


    蜷在牆角有個縮成一團的身影,手被朝後綁著,眼睛也被布條遮著,一身都髒兮兮的,頭發也散著,這會兒也不知道是昏迷著還是睡著了,躺在冰冷的地上一動不動,嘴裏還塞著團抹布,腳腕和膝蓋處都被布條死死套了起來。


    跟著進來的悅悅娘當即低呼一聲。


    筱雨步子放得很慢,她小心翼翼地踱步到了蜷成一團的身影麵前,顫抖著伸出手,慢慢地湊近地上的人的鼻前。當她感受到一股溫熱的濕氣噴到手指上時,屏緊的呼吸方才驀然鬆了下來。天知道,她生怕自己這一探手,指尖感受到的毫無生氣的冰涼。


    ――她甚至忘記了看地上人不斷微微起伏的胸膛。


    初霽,姐姐找到你了……


    躺在地上的人,正是初霽。


    筱雨吸了口氣,壓下眼中的淚意,摸了摸初霽的胸口,心跳正常,再探了探他身上的溫度,微微偏低,估計是被扔在地上的原因。


    筱雨當即慢慢將初霽嘴裏的抹布扯了出來,揭下了蒙在他眼睛上的布,又招呼悅悅娘一聲,讓她幫忙把初霽腳腕和膝蓋上的布條給解開。筱雨則是把初霽手上的繩子給解了。


    等一番動作下來,初霽還是沒有醒。筱雨摸了摸他的額頭,仍舊有些不放心。她把初霽抱在懷裏半晌,方才輕輕搖晃了下初霽的身子,一邊喚著初霽的名字。


    叫了一會兒,初霽才幽幽轉醒,醒來的時候很是茫然,瞧見筱雨他才微微眨了眨眼睛,似乎是放鬆了些,身體動了動,立馬又齜牙咧嘴起來,張開嘴巴不斷發出氣音。


    筱雨忙道:“端碗水來。”羅氏不敢耽誤,立刻去倒了碗溫水來,初霽含住水一直漱口,筱雨估摸著應當是那塊塞他嘴的抹布讓初霽十分不舒服,初霽可是有些潔癖的。


    直到把整晚水給倒光了,初霽還是有些不滿意,喃喃道:“臭……”


    筱雨笑著摸了摸他的頭,這時候不需要初霽說什麽,筱雨也知道這是秦招福或者陳氏的把戲了。頓了頓,筱雨對悅悅娘道:“大娘,麻煩你幫我帶初霽回家去,給他燒水洗個澡,再熬點兒薑湯驅寒,讓他休息休息。我這邊還有些事要做。”


    筱雨要做什麽事?很簡單,兩個字――算賬。


    悅悅和筱雨走得近,悅悅娘跟筱雨相處以來也知道這丫頭是個外柔內剛的,性子裏好強著呢,她弟弟被欺負了,怎麽可能善罷甘休?又想到這次這事兒鬧的筱雨尋遍了全村,好好一個休息的日子愣是給浪費了,悅悅娘也是一股怨氣,當即拍胸道:“你忙你的事兒,初霽交給我了!”


    筱雨囑咐了初霽幾句,初霽抿著唇一步三回頭地跟在了悅悅娘身後,走路還有些不大利索,估計是被綁著有些時間,所以腿腳上血液循環有些不妥,悅悅娘幾次伸手握住他的小胳膊。不過這倒是沒多大問題,活動活動再休息休息就沒事了。


    整個過程中秦招壽和羅氏都不敢開口,而王氏則是在筱雨尋到初霽後眼前一亮,十足看熱鬧的表情。


    這會兒家裏主事的也就隻有他們三個,拿大主意的都不在家。陳氏肯定是沒想到這茬的,她單顧著將秦斧和高氏支開,避過了秦招壽和羅氏把初霽弄到了家裏,卻沒想到筱雨會直接砸了他們的屋門。


    也不得不說這事兒很巧,誰讓陳氏兄弟正好生辰呢?陳氏本想著丟初霽一天再把他弄出去賣到哪個犄角旮旯裏,讓筱雨天南地北找去,沒想到才半天功夫,筱雨就把初霽找著了。


    悅悅娘帶著初霽的身影剛轉過牆角,那輛結實簡樸的馬車便停在了秦家老屋門前。


    車簾拉開,馬車上跨下來個年輕公子,腳剛落了地,就聽到半掩著門裏一聲清越中猶帶著絲疲憊和嘶啞的聲音:“今天的事情,三叔三嬸和四嬸都是看得清清楚楚的。我先前說過,要是在這屋裏找著初霽了,這事兒還沒完,族長那兒我是肯定要去喊冤的。不過在族長爺爺為我們姐弟討個公道之前,我也要先做點兒什麽,平平怨氣。”


    筱雨掃了秦招壽三人一眼,嘴角微微掀起一個冷笑,話音剛落便開始利落地將這間屬於她堂哥堂弟的屋子給掀了起來。


    床上的被子,炕上的矮幾,櫃子、箱子、衣物全都被掃翻在地,連床架筱雨也沒放過,掄起地上的兩條矮凳便開始砸,直把床帳也給撕扯了開,等一番發泄過去,這地方已經找不到能下腳的地了。


    筱雨踩著地上的被子衣服和木箱木櫃走了出來,表情冷淡,好像剛才發瘋一樣的人不是她。


    王氏拍了拍胸口,視線往屋子裏瞄了一眼,趕緊退了開去。


    羅氏猶豫了半晌上前道:“筱雨,三嬸知道你心裏不痛快,這件事你想鬧到族長那兒去也是應該。可是……你這砸也砸了,族長那兒……”


    羅氏是很矛盾的,一方麵她想讓筱雨將事情捅到族長那兒去,這樣一來秦招福兩口子的名聲便算是敗得徹底,將來要是分家,她也能讓秦招壽多爭取些,不為自己也為三個兒女;但是另一方麵她又不想讓這件事情鬧得全村皆知。已經有了筱雨帶著弟妹分家出去那件事打頭,再來這麽一件,他們都不敢出門了。這到底是家醜。況且經過這件事,想必秦招福兩人以後也不敢再惹筱雨了。


    羅氏的考慮筱雨自然也知道,聽羅氏這樣支吾,筱雨隻是對著她笑了笑,說:“等我砸完了再說。”


    羅氏一愣,卻見筱雨已經從容不迫地轉向了偏屋――她這是要砸秦招福兩口子的屋子了!


    羅氏想得沒錯,筱雨這會兒正是憋足了一股子氣沒處發。誰讓秦招福一家子都不在家呢,找不到人撒氣,她就找死物撒氣。


    乒呤乓啷的聲音毫不間斷,站在門口的年輕人從聽到砸東西的聲音起便閑閑地站在門口聽著,臉上的笑容也是越擴越大。


    在一邊撐著傘的壯漢打了個寒噤,低聲道:“公子,咱們今兒是來找秦姑娘說事的,在這兒看熱鬧怕是不大好吧……”


    年輕公子挑了挑眉:“有熱鬧不看白不看啊,你瞧那丫頭多生猛。”


    有用“生猛”二字形容一個姑娘的嗎?


    壯漢摸了摸鼻子,老實地站在一邊撐傘。


    這一屋筱雨砸得比旁邊那屋更徹底,屋子裏如今都飄上了灰。筱雨站直身體,拍了拍手覺得每處都砸得幹淨了,方才滿足地笑了一聲:“真舒坦。”


    王氏這會兒便又竄了出來,忙裏忙慌地進屋開始翻找起來,羅氏叫住她:“弟妹,你不要亂動……”


    “誰亂動了?”王氏振振有詞:“我這是幫大哥大嫂收拾呢!”


    在場的人多少都明白王氏的心思,秦招福夫妻倆肯定是藏著錢的,這會兒筱雨把屋子給砸了,王氏正好借著幫忙收拾屋子的由頭尋摸尋摸,要真是摸到了銀錢,她自己就歸攏到自己手心兒裏去。


    筱雨對她這些心思也看不上,她對著秦招壽和羅氏點了個頭,說:“三叔三嬸,等你們家裏人回來了,有什麽說法,讓他們來找我。”


    羅氏苦笑,筱雨一句“你們家裏人”,便跟他們劃清了界限,雖然這話裏隱含著讓他們把責任撇開,由她自己應付的意思,可說到底筱雨砸門砸屋子的,他們也沒攔著不是?等秦招福一家子回來,不鬧翻天才怪。


    筱雨兀自朝門口走,她還要回去照顧初霽。


    走到門口,筱雨頓住腳步,意外地看著門外站著的兩個人。


    “砸爽了?”年輕公子挑眉笑道:“我也很爽。”


    筱雨橫了他一眼,扭頭朝前走,年輕公子在後麵跟上,聽到前麵的人問話道:“你有什麽可爽的。”


    “我聽響兒啊!”年輕公子一臉理所當然:“聽得我心曠神怡。改明兒你砸東西的時候記得通知我。”


    “你有病吧?”筱雨停下步子轉身瞪著來人。


    年輕公子笑道:“沒病,就是想你了。”


    說著他恍然大悟一般“啊”了一聲,衝筱雨挑了挑眉,說:“你該不會想我接著話說我得了相思病吧?”


    筱雨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方才道:“餘初,我沒功夫跟你鬧,我還要回家去看我弟弟怎麽樣了。”


    年輕公子正是來秦家村尋筱雨的餘初,聽筱雨這般說,他的神情微微收斂了些:“我方才看他跟著人回去了,能走應該沒事吧?”頓了頓,餘初道:“你家裏發生的事來的路上我已經聽人說了。”


    筱雨點點頭:“我還要回去看看才知道。”


    餘初道:“我跟你一起去。”


    楚盡去趕了馬車,筱雨也不客氣,搭了車趕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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