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雨相信自己的洞察力,她爬到院牆上去就是為了要探個究竟,她不信那一晃而過的黑影隻是她的錯覺。


    果然,在院門口沒瞧見本該有的在窺伺她家的人,原來是躲到了院子拐角的另一邊去了。當筱雨站在院牆上的時候,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一個身影匆忙著朝著村子西邊跑去。


    盡管隻看到了個背影,但筱雨還是眼神精準地認出,那是陳氏的兄弟,是讓她最開始起了防備之心,撿起研製毒藥手藝的三人中的一個。


    難道時隔一段時間,陳家的人終於想到要來報複她來了?


    筱雨心裏想著,麵上卻是一絲驚慌都不露。


    要說她家偏僻,倒也有偏僻的好處,這裏視野開闊,一旦站在製高點上,就能俯瞰全景。尤其是要來她家這邊,除了西邊過來的那條路,別無其他路可走。所以一旦有人靠近,倒是可以很清楚的就能發現。誰要是想對她家使壞,首先就要突破想方法靠近她家這個缺口。


    也不知道陳氏的那個兄弟在這兒偷看多久了。


    他到底看什麽呢?


    筱雨心裏疑惑,晚飯時候便不經意地提起了秦招福,裝作好奇地問起秦招壽和羅氏陳家的動靜。


    秦招壽沒料到筱雨會提這茬,愣了愣方才道:“自從上次分家的時候見過他們之後,我就沒再見過了。倒是聽說大嫂回了幾次娘家。”


    羅氏道:“我們住在這邊,也沒功夫去聽別人說陳家的事情。不過好像是有說陳大三兄弟最近安分了許多。”


    筱雨點了點頭,擱下筷子:“這陳家真就那麽厲害?”


    “厲害倒是不見得,都是泥地裏刨食的人家,也不是什麽大戶,一年能掙個四季溫飽就了不得,真厲害早就不在村子裏窩著了。”秦招壽搖頭道:“陳家名聲大,就是因為大嫂那三個兄弟,都不是善茬。沒人敢惹他們,他們可著那性子軟的人欺負,這邊兒順個黃瓜那邊兒順個蘿卜的事情不在少數。其實大家都挺瞧不上陳家的。”


    筱雨笑了一聲:“那他們倒是真的天不怕地不怕,真敢打人殺人?”


    “打人的事兒倒是不少,殺人……”羅氏縮了縮肩:“這倒是沒聽說過。不過大家都說陳家兄弟跟人幹架的時候的確是會下重手。”


    秦招壽點頭:“以前有人和陳家兄弟幹架,那人是個莽漢,下手也重,那一仗兩邊兒人都受了傷。聽說那莽漢後來跟人說,陳家兄弟瞧著不那麽健壯,但人家幹架勢必是三兄弟齊上,專門找人的脆弱處打,比如說臉上的鼻子眼睛,手就掰人的腕子,陳大陰狠的時候還會朝男人褲襠……”


    秦招壽話還沒說完,下邊兒就被踹了一腳。羅氏瞪了他一眼,道:“筱雨還是個姑娘家,你說那些亂七八糟的做什麽。”


    秦招壽頓時臉一紅,他這一說起來就忘記筱雨還是個姑娘的事兒了。


    筱雨笑著道:“沒事兒的三嬸,三叔說的我也都聽明白了。”頓了頓,筱雨又問:“他們三兄弟都結了親了嗎?”


    “前兩個成親了,最小的那個還沒。”秦招壽道:“就是因為他們三個為人不行,上兩個結親的時候還好些,輪到這老幺,就沒人肯嫁女兒過去。陳老幺都三十好幾了,還在打光棍。”


    “筱雨啊,你打聽陳家的事兒做什麽?”羅氏疑惑地問,說:“都過了這些日子了,想必陳家是不會來咱們這邊兒找事了。”


    筱雨淡淡地道:“我就是突然好奇,隨便問問。”


    夜晚時分,萬籟俱靜,正是思考的好時候。筱雨又一個人悄悄爬上了院牆,在院牆靠近房簷處一個隱蔽的位置坐了,眼睛望著西邊,似乎是在想著什麽。


    筱雨的視力很好,夜晚視物也比一般人看得更清楚。她背倚在房柱上,一隻腿曲了起來,另一隻腿平擱在院牆上,抱臂看著遠處。


    陳家兄弟若是真要報複她,具體會怎麽做呢?


    不行,她不能坐等著陳家人來報複,她得出去打聽打聽。


    第二日筱雨便去了悅悅家。


    在秦家村裏,和筱雨關係好的同齡人不多,悅悅算是她唯一的一個閨蜜,秦二毛到底是男子,筱雨也不好跟他走太近。


    悅悅見筱雨上門來十分高興,自從秦招壽和羅氏一家住進筱雨家後,悅悅便很少上門去了,畢竟筱雨一家有了羅氏的照顧,也不用悅悅去幫忙照看初霽他們。這段時間筱雨又一直忙著她自己家的事情,算起來倒是和悅悅好幾日未見了。


    “我還說你把我忘了呢,都不見你人影。”悅悅含笑帶嗔地哼了一聲,拉著筱雨的手進了自己屋裏。


    筱雨跟她賠了個不是,說:“最近家裏有些事情,沒多少空餘的時間,你不要生氣。”頓了頓,筱雨道:“我今天來也是有事兒的。”


    “什麽事?”


    筱雨便將無意間撞見陳家兄弟在窺伺她家的事情說了一遍,道:“你也知道陳家是些什麽人,我擔心他們會對我不利。衝著我來倒是好說,要是禍及我弟妹和三叔他們一家,我總不能坐視不理。”


    悅悅驚呼一聲:“他們那麽大膽?”


    “我不確定。”筱雨道:“所以我總要打聽打聽。”


    悅悅忙道:“那我們趕緊找我娘去。”


    悅悅爹雖然是他們一家的頂梁柱,但主心骨卻是悅悅娘。家中的事情大多都是悅悅娘拿主意。比起悅悅爹來,悅悅娘在村裏也更加有人緣,和每家每戶多半都能說上話。


    聽了悅悅和筱雨的懷疑,悅悅娘也重視起來,丟下手裏的活計和兩人到了堂屋裏,仔細地問起筱雨發現陳家有人窺伺她家的事情來。


    “娘,陳家人一向不要臉,表姨跟他們一個村兒,不是也說表姨夫也被他們欺負過的嗎?”


    悅悅氣鼓著臉,對陳家的所作所為十分厭惡。


    悅悅娘點點頭:“可不是,陳家名聲都壞了,不然怎麽他們家老幺這個歲數了還沒娶上媳婦兒?”悅悅娘也十分看不起陳家,說到陳家的婚事又有些幸災樂禍:“不光陳老幺,陳大的兒子侄子不也都娶不著媳婦兒嗎?就沒人願意把閨女嫁到他們家。”


    悅悅娘看向筱雨,拍拍她的肩說:“閨女,你別擔心,大娘這就去悅悅她表姨家一趟,打聽打聽陳家的動作。他們要真對你不利,別說你不答應,大娘也不答應,咱秦家村也不答應!”


    悅悅娘說風就是雨,跟自己的兒媳婦兒交代了一聲,風風火火地便往悅悅表姨家去。


    筱雨謝過悅悅大嫂留她吃飯的好意,跟悅悅又嘀咕了兩句,便打算回家了。


    半路上卻是冤家路窄,碰上了陳氏。


    陳氏倒像是已經走了好一段路的樣子,頭發有些亂。筱雨瞥了她一眼,見四周也沒人,便也沒演戲地叫她大伯娘,目不斜視地從她邊上走了過去。


    陳氏本也不想理她,但見筱雨這副不將她放在眼裏的姿態,她心中的火氣頓時就上來了。


    “你站住!”


    陳氏大吼一聲,見筱雨步子沒停,當即便上前一步要去抓筱雨的肩。


    筱雨豈是那麽容易被陳氏鉗製住的人?在陳氏的手即將碰到她肩膀的時候,筱雨一個閃身,便讓陳氏抓了個空。


    轉過身去,筱雨冷冷地看著陳氏,冷冰冰地開口問道:“你有事?”


    “死丫頭片子,你爹娘怎麽教你的?見著長輩不知道叫人啊!”陳氏怒罵道。


    筱雨淡淡地說:“見著長輩當然該叫人。”陳氏一聽這話正要得意,覺得找到了根據可以嗬斥筱雨,可筱雨下一句卻道:“可你算什麽長輩?我爹娘可教過我,讓我不要與豬狗等畜生一般見識。”


    筱雨話畢,懶得再搭理陳氏,轉身徑自走了。


    陳氏在她身後追了上來,一邊說道:“死丫頭,我看你還能囂張到什麽時候!等你被人騙光了錢,生活不下去的時候,你不還得求著別人接濟你!你的好日子就要到頭了!”


    陳氏大概是走了許多路,腿腳累了,追了幾步見始終追不上筱雨,便停了步子,拄著膝蓋不斷地喘氣。


    筱雨的步伐一直沒停,但耳朵卻是沒閑著的,將陳氏說的話聽了個全。


    隻是她不大理解陳氏話中的含義。


    筱雨掏了掏耳朵,想著還是等悅悅娘回來,她才能理解到更多的信息。


    晚上的時候悅悅娘帶著悅悅敲響了筱雨家的門。


    悅悅娘一臉急色,悅悅還有些懵懂,在悅悅娘和羅氏寒暄的時候悅悅對筱雨道:“我娘回來灌了碗水,便急匆匆要來見你,我是跟著來的,她很急,好像很煩惱的樣子,一路上也沒怎麽搭理我。”


    悅悅娘和羅氏寒暄完了,轉身拉了筱雨到院角去,急切地問:“筱雨啊,你把你積攢的錢都拿去送初霽學醫去了?我去悅悅表姨那兒打聽,悅悅表姨夫說你大伯娘回娘家說你被人騙財,送你弟弟去學那勞什子醫術,說那兩個大夫是騙子……”


    筱雨一愣,頓時樂不可支地笑了起來:“謝老爺子和謝大夫當然不會是什麽騙子,他們是謝家醫館的大夫,我自然是認識他們才會把初霽托付給他們的。”


    筱雨眼珠子一轉,陡然明白過來陳氏今日為什麽要說她“被人騙光了錢”,原來是這麽回事。


    “他們既然這樣認為,便讓他們繼續這樣認為吧。真是令人發笑。”筱雨笑了笑,對神情也一下子放鬆的悅悅娘道:“大娘不用擔心,我做事自然也是思慮周全的。況且,把錢給了兩位大夫的話也是我為了搪塞我奶奶的說辭,沒成想他們不單信了,還歪曲出這些事情來。”


    “不是這樣就好了,我今兒聽到的時候可真是嚇了一大跳。”悅悅娘拍了拍胸口:“我就說嘛,筱雨你不是那麽含糊的人,是不是騙子你事先怎麽可能不打聽清楚?何況還是關係著初霽的事兒,你更不可能那麽草率。”


    筱雨道:“讓大娘擔心了,真是對不住。”


    悅悅娘擺手道:“這沒什麽。”頓了頓,悅悅娘麵色又凝重起來,說:“除了這件事,還有件事兒。”她停頓了一下:“陳家人的確是在圖謀著什麽,我聽悅悅表姨說,陳家最近那架勢,好像是在準備辦喜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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