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招福的狀況可以說挺慘的,同一牢房裏的獄友根本稱不上“友”這個字,調侃和譏笑起秦招福來可謂是家常便飯。他的體型從略胖到現在的瘦得如竹竿,還有憔悴的臉色和無神呆滯的眼睛,都很清楚地表明著秦招福日子的難過。


    而陳氏,卻是紅光滿麵的,即使是坐了監牢,還能聽到她誇張的笑聲。


    帶筱雨進來的女獄卒一聽陳氏在笑頓時皺了眉頭,鞭子就在地上“啪”地揮了一下,見沒聲音了,女獄卒大聲道:“都給我老實著點兒!嘻嘻哈哈的像什麽話!要再鬧出點事兒來,仔細你們的皮!”


    包氏曾經為筱雨向龍知縣打聽過秦招福和陳氏的情況,說秦招福被同牢房的人欺負得老實了,而女監牢這邊卻是發生過一起鬥毆事件。包氏並沒有跟筱雨說陳氏如何,具體有關於陳氏的事情筱雨也沒有細究。


    但就現在看來,陳氏在同牢房的女人裏,很是混得開嘛。


    至少見到筱雨,她不像秦招福一樣躲到牆邊去,反而是惡狠狠地盯著她撲了上來。當然,有牢門擋著,她也不能對筱雨怎麽樣。


    “老實點兒!”女獄卒絲毫不客氣,鞭子一揮就打在了陳氏握著柵欄的手上。


    陳氏吃痛,立刻收回手,忿忿地隻敢盯著女獄卒腳底,下一刻又驟然抬起頭來,一副恨不得舐其血啖其肉的表情望著筱雨。


    “一炷香的時間,話說完了就趕緊出來。”女獄卒對筱雨道:“不要等著讓我們催,知道?”


    筱雨點頭,女獄卒又警告陳氏道:“下次再鬧出事來,可不是三板子那麽簡單了!”


    女獄卒離開了,剩下筱雨獨自麵對著陳氏。不,不止陳氏,還有陳氏同個牢房裏的另外兩個女人。


    站在兩麵都是牢房牢門的過道裏是什麽感覺?如果膽子小一些的,恐怕能嚇得哭了。正前正後方,左前右前方,左後右後方,牢房裏不斷有人伸出手在空中虛抓著,還不斷有人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正對著的陳氏兩手也從柵欄縫隙裏伸了出來,不斷朝筱雨身上夠著。隻可惜,總是差那麽一個拳頭的距離。


    “進監牢也快一年了吧。”筱雨淡淡地開口說道:“時間過得真是快,一晃眼,刑期就要去了一半了。”


    陳氏不跟筱雨搭話,牙齒磨得咯吱咯吱響,讓人聽得渾身肉緊。


    筱雨笑了聲,還是那副雲淡風輕的語調:“從你進監牢起,應該還沒有人來探過監吧。更加沒想到的是,頭一個來跟你見麵的,竟然是讓你蹲了大獄的我。很諷刺是不是?我也覺得很諷刺。”


    筱雨眨了眨眼睛:“因為啊,我今兒是來給你報喜的。”


    陳氏狠盯著筱雨,倒是與陳氏一個牢房的女犯開口問:“報什麽喜?陳姐能提前出去了?”


    陳氏聞言,眼裏的欣喜一閃而過。


    “哪能啊,她要是提前出獄,這對我來說可不是什麽喜事。”筱雨挑了挑眉,笑道:“我說的喜事,是關乎他兒子的。”


    陳氏一愣,然後立刻抓著柵欄,腦袋毫無章法地在柵欄縫隙裏鑽:“你把我家金子怎麽了?你說啊!”


    筱雨身形閃了閃,拿手帕抹掉臉上被陳氏因為說話激動而噴濺出來的唾沫星子,淡淡地道:“我沒把他怎麽樣,你可能還不知道,今年開了春,我就帶著我弟弟妹妹來鎮上安家了,誰還稀罕搭理你兒子。”


    筱雨扯了扯衣角,還是將喜事告知陳氏:“秦金要成親了,新娘子姓熊,婚契都做好了,四日後就辦婚事。秦金執意要娶,家裏人都攔不住。”


    陳氏頓時眉開眼笑:“我家金子娶媳婦兒了?”高興了一小會兒又滿臉不信任地看著筱雨:“你會不會是騙我的?”


    “我專程來監牢就是為了騙你?”筱雨嗤了一聲,說:“你愛信不信,反正我爹娘讓我報喜,我這也算是報到了。”


    “你爹娘?”陳氏頓時瞪大眼睛,說話拔了兩個八度,幾乎能震塌屋頂:“你爹娘回來了?!”


    筱雨掏了掏耳朵,淡淡地點了個頭。


    她沒跟秦招福說她爹娘回來了的事情,更沒提熊春芬的具體情況。但麵對這樣的陳氏,筱雨卻一點都不想隱瞞如今秦金的糟糕境地。當然,她也不會吝嗇炫耀炫耀自己家現在的時來運轉。


    “我爹娘也跟我在鎮上住下了,我們家有了個店麵,生意十分好,養家糊口不成問題,還能留下餘錢,日子總歸會越過越好。”筱雨笑眯眯地說:“不過我真替秦金擔憂啊,他要死要活都要娶的那女人整整比他大了八歲,還是個寡婦,將來秦金說不定要被他這個媳婦兒鉗製住啊。”


    陳氏頓時火了,連連跟筱雨確認了好幾遍,立刻就破口大罵道:“其他人都幹什麽吃的?怎麽能讓我家金子娶那樣的女人?你爹娘這是見不得我家金子好不成?你們家老大不知道死哪兒去了,心裏不爽利,反過來要害我家金子了!”


    矛頭指向了秦招祿和宋氏,筱雨的火氣一下子也冒了上來:“你們家秦金很重要嗎?值得我爹娘吃飽了沒事做去算計他?不要把秦金想得太無辜了!熊春芬是他要死要活偏要娶的,誰讓熊春芬肚子裏揣上娃了呢?秦金說那是秦家的種,不讓他娶熊春芬他還要在地上撒潑打滾跟他爺爺奶奶鬧呢!”


    筱雨冷笑一聲:“忘了跟你說,估計熊春芬進了秦家老屋的大門,家裏的東西要不了多久就要被她給握得死死的了。秦金可聽她的話,比對你這個娘還百依百順。我且等著你出了大獄,和熊春芬爭掌家的權!”


    筱雨微微停頓了一下,不懷好意地一笑:“還不知道熊春芬肚子裏的種到底是不是秦金的呢。”


    “你個賤蹄子!”陳氏大叫一聲,猛地撲到柵欄上,死死抵著柵欄要去抓筱雨。好在筱雨有準備,輕巧地避了開,看陳氏就像困獸在籠子裏掙紮的樣子,總算是解了口氣。


    同牢房的兩個女人都上前來拉陳氏,一個叫著:“陳姐,算了,何必跟個死丫頭片子一般計較。”一個勸著:“瞧她說話那樣兒,肯定就是有爹生沒娘教的,一點兒姑娘家該有的樣子都沒有。”


    兩人給陳氏順著氣,朝筱雨投去不屑的眼神。


    筱雨頓時就笑了:“我是死丫頭片子,我有爹生沒娘教。那你們呢?你們就是爹娘家教一等一的好姑娘?真是好姑娘,怎麽能就被關進大獄裏來了?說這樣的話,二位也不怕笑掉人的大牙。”


    兩人不再說話,陳氏平順了下氣息,又站了起來指著筱雨怒罵道:“都是你這個禍害精!當初你怎麽沒死在那禁林裏頭?!你就是克星!你生出來就是克我們大房一家子的!真該在你從娘胎裏出來的時候就把你溺死在尿桶裏,省了大麻煩!”


    “那也是老天爺開眼,讓我活下來了。”筱雨這話其實有一語雙關的意思,隻是陳氏聽不出來罷了:“你們大房走到現在這境況,那是你們咎由自取,跟我挨不上邊。”


    筱雨理了理自己的衣裳,淡淡地笑了笑,道:“這些消息,足夠你接下來的日子寢食難安了。多說無益,也不知道一炷香的時間過了沒有。你就好好回味我說的這些事情吧,我浪費在你這樣的人身上的時間也太多了。”


    筱雨沿著過道朝監牢外走去,陳氏朝著她的方向伸著手歇斯底裏地叫著讓她站住。


    筱雨走了幾步倒是真的站住了,回過頭來,微微偏頭對陳氏說:“我還差點忘了提醒你……你看你進監牢也有這麽長日子了,你那寶貝兒子秦金一次都沒來探視過你們,難道你不覺得心裏哇涼哇涼,很不是滋味兒嗎?”


    筱雨嘴角翹起輕笑一聲,步履從容地離開了。


    陳氏仍舊在後麵大吵大鬧,對著牢門又是踢又是撞的,嘴裏還一直嚷嚷著:“秦筱雨!你給老娘滾回來!滾回來!給我回來!”


    牢裏的日子自然苦悶,女犯們時不時地都要想些法子來打發時間。這種聚眾喧鬧也是一種方式。畢竟法不責眾,大家都鬧起來,也不可能個個都受懲罰。


    於是一時間,女監牢裏各種鬧騰的聲音都出來了。無疑,獄卒也隨之趕到。


    “吵什麽吵什麽!”


    方才那帶著筱雨進來的女獄卒拿著鞭子出現在兩側牢房中間,重重地朝陳氏那間牢房揮了下鞭子,道:“陳氏,又是你在鬧騰,上次三板子沒讓你老實,今兒又帶頭鬧事兒了?”女獄卒嫌惡地盯了陳氏小半晌,道:“既然你還不老實,那就再多加三板子!打到你老實為止!”


    出得監牢,感受到那觸手可及的陽光,筱雨憋悶的心情總算是緩和了一些。


    李明德詢問筱雨陳氏的情況。


    筱雨嘴角彎彎:“能蹦能跳能鬧騰,果真是禍害遺千年,等她出了獄,回秦家村,恐怕又是一連串的好戲。”


    “你還要摻和進去?”李明德問道。


    “不需要我付銀錢,就當看看戲有什麽不好?”筱雨道:“有的時候,有的事情不是你不想摻和,就可以不摻和的。”


    若是再找上她爹娘,她不得不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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