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執了她的手,兩人相攜著去給諸位賓客敬酒。


    參加婚宴的人不多,主要賓客也隻坐了一張桌。


    這樣的婚禮幾乎沒什麽排場。


    但新郎官和新娘子全程都麵帶微笑,瞧著一點都沒有不滿。


    盛東升和曹鉤子碰了碰杯,盛東升歎道:“楚將軍乃是大晉一員大將,沒想到他的親事竟然如此簡陋……秦姑娘也與尋常女子不同,這樣的婚宴竟然也能答應下嫁。”


    曹鉤子盯著酒杯上的花紋,默然不語。


    盛東升輕輕點了點桌,引得曹鉤子的注意,道:“你說,他們兩人在海國這樣許下白首之約,待他們回大晉之後,這婚約還是否作數?沒有父母高堂在,我總覺得不大妥當……至少按照他們大晉人的做法,這顯然是不可取的。”


    曹鉤子飲下一杯酒說道:“筱雨肯同楚將軍成親,想必將來的種種,她都已經想過了。這是她的決定,我們也沒有反對的資格。隻希望楚將軍能對得起筱雨這一番犧牲。”


    因為不管如何,這樁婚事到最後若是不成,吃虧的必然是筱雨。


    曹鉤子看向站在楚身邊微笑著和賓客細聲說話的筱雨,不由輕歎一口氣。


    “傻丫頭……”曹鉤子淺淺一笑,輕輕搖了搖頭。


    是夜,賓客已散,楚和筱雨相攜進了新房。


    累了一日,筱雨已覺得很疲憊。


    楚提了熱水進來,衝調好了溫度,喚筱雨去浴桶裏泡泡。


    而他則趁著這個機會,將從蓮花那兒得來的弩槍拿了出來仔細研究。


    地形圖楚盡已經拿去比對過了,至少在目前看來,絲毫無錯。


    而弩槍,因怕當中有機關,所以楚也不敢在研究的時候掉以輕心。


    現在想想,當初蓮花送他弩槍,多半有讓他對弩槍產生好奇和疑惑,然後能時常去找她解惑的意思。


    隻是沒想到,最後這弩槍竟然是在她臨終時才送到了他的手上。


    摸著光滑冰冷的槍體,楚不禁輕聲歎了口氣。


    筱雨身著白色裏衣從浴房出來,正好聽見他這聲歎氣。


    “想什麽?”


    筱雨輕聲問道,坐到了楚身邊。


    她渾身散發著沐浴後的清香味道,頭發沾濕了一些,有幾綹頭發的末梢在往下滴著水。


    楚放下弩槍,接過筱雨手中擦發用的毛巾,輕柔地替她揩幹頭發。


    筱雨微微眯起眼睛。


    楚手上不停,一邊說道:“剛才瞧那弩槍,我隻是有些可惜。當初蓮花隻將這東西給了我,如何使用卻沒人告知。現在它到了我手上,卻是毫無作用。”


    筱雨緩緩睜眼看向不遠處擺放著的弩槍,默了片刻後道:“弩槍的事暫且放一邊,盛爺那邊……你怎麽打算?”


    筱雨轉身正對著楚,看著他的眼睛道:“之前我們分析過很多盛爺的想法,也猶豫不決,到底要不要說服他舍棄曾家這個合作夥伴,轉而同我們合作。而一旦你挑明了這件事,那他便知道我們來海國,不僅僅是單純要為我尋藥。我就怕他心思太深沉,轉而對付我們。這裏是他們的地盤,我們無處可逃。”


    筱雨凝眉:“可是不將這話說破,眼瞧著時間越來越迫近,等盛爺真的到了武都,我們或許就什麽都做不了了。那裏是海國的核心地帶,我們能不能隨同盛爺一同進入武都暫且不提,可若是能夠進去,一旦進去,行為必然會受到更多人的監視。”


    筱雨輕輕拉下楚的手,擔憂地道:“你要拿個主意。”


    楚緩緩地點了點頭,驀然歎了一聲說道:“今日是我們新婚之夜,談的不是風花雪月,而是這些家國大事……丫頭,不覺得這樣有些本末倒置了?”


    筱雨張了張嘴,瞪大了眼睛,然後漸漸的臉上飛起兩片霞雲。


    楚將毛巾放到一邊,轉身將弩槍收進了木盒當中。


    “那些事情,再如何也得等到明日之後再說。”楚朝筱雨走近,將她從坐墊上拉了起來,低聲道:“春宵苦短,我們該歇了。”


    沒人來聽壁腳,屋裏靜靜的能聽得到彼此的呼吸。


    紅燭本妖嬈搖曳,獨自燃燒著。


    按照慣例,這對紅燭會一直燃到天亮。


    紗幔垂下,兩道交疊的淺影彼此貼合,淺淺的吟哦時斷時續地從帳中飄出。


    然後,紅燭燃盡,天慢慢地亮了。


    鳴翠擔心筱雨,一大早就在新房外候著,冷不丁見到楚從裏麵推門出來,還有些反應不過來地嚇了一跳。


    楚衣著整齊,隻是發髻有些淩亂。見到鳴翠端著銅盆,盆中是幹淨的溫水,楚不由笑道:“有勞你了。”


    換做從前,楚隻會以為鳴翠準備了洗漱所用的水候在外麵是理所應當的。但如今鳴翠已經不是筱雨的丫鬟了,備了熱水等在新房外,他自然會表達感激。


    楚接過鳴翠手中的銅盆,鳴翠僵了片刻方才低聲喚住楚道:“楚將軍……姑娘她,她昨晚睡得好嗎?”


    鳴翠問這話有些不好意思,但她實在是擔心。


    她自認為筱雨和她不同,她同三彎成親前是經過人事的通房丫鬟,房中之事早在伺候包勻清之前便有嬤嬤細致教導過,所以洞房之事除了有些尷尬之外,之後的一切都如行雲流水一般自然。


    但筱雨是黃花大姑娘,成親之前也沒人細致地教過她這類事情。而筱雨一直表現得十分沉著冷靜,仿佛所有事情她都能掌控得住,所以鳴翠也理所應當地忘記了筱雨未曾經過這種閨房之樂的事情。


    直到昨日賓客散後,三彎同她打趣,說楚將軍打仗時作戰勇猛,不知道在床上筱雨能否承受得住,她才猛然想起這件事。


    然而那時候她想要叫筱雨出來教授她兩句已經來不及了,因為楚和筱雨兩人已經進了新房。


    一晚上鳴翠都忐忑不安,輾轉反側了一整夜,還惹得三彎笑了好半天。


    大清早的她便早早地爬了起來在新房外等著,倒是沒想到很快楚將軍便開了門出來。


    楚笑著點點頭道:“她還在睡,剛才迷迷糊糊叫醒我,跟我說有聽到你的腳步聲。”


    “所以……楚將軍就起來了?”鳴翠訝異地張了張嘴,尷尬地道:“楚將軍不如再回去睡會兒……”


    楚搖搖頭:“沒關係,既然都已經醒了,也就睡不著了。”


    楚將銅盆往上端了端,道:“這個,有勞你。”


    “不會不會……”


    鳴翠擺著手,一邊道:“那楚將軍你忙你的,我這就先回去了……”


    鳴翠告辭而去,楚端了銅盆進了屋。


    天色還沒有大亮,從窗欞外灑進來的微光齊齊堆聚在了地上,形成一個個斑駁的光圈。


    床上的筱雨睡得很沉,麵色微微有些潮紅,薄被裹在她身上,襯托出她勻稱清減的身材越發修長。未被遮住的肌膚露了出來,瑩白細潤仿佛在上麵有籠罩著一層微光。


    楚放緩了呼吸,盡量輕聲地洗漱。待把自己打理妥當,他方才踱步到了床邊,遲疑片刻後伸手探了探筱雨的額溫。


    昨晚半夜他覺得筱雨有些發熱,不清楚是因為情動還是她真的有不舒服。本想起身叫大夫來瞧瞧,筱雨卻將他拉住,說她沒有任何問題。


    今早額溫倒是退到和她平常一樣了。


    楚輕輕吐了口氣,伸手輕輕將薄被拉了出來些,幫她蓋住露出來的肌膚。


    然後他就這樣坐在床邊,含著微笑目不轉睛地注視著筱雨,仿佛不論怎麽看都看不夠。


    當筱雨悠悠醒來時,見到的便是楚一副忠犬模樣守在她身邊的場景。


    若是楚有尾巴,那這時候他的尾巴定然是在歡快地搖擺著的。


    筱雨撐著坐了起來,腰部還有些酸痛,但身體卻是清爽的,昨晚楚打水幫她清理過身體。


    見到楚,她有些羞赧,半低垂著頭,開口道:“什麽時辰了?”


    聲音還帶著絲絲沙啞,有歡好後的嬌媚。


    楚含笑道:“剛到卯正,再睡會兒?”


    筱雨搖了搖頭,伸手要去取衣裳。


    楚起身將衣裳遞給她,仍舊坐在一邊望著她。


    筱雨又好氣又好笑:“坐這兒幹什麽?我要穿衣。”


    “你穿你的,我瞧我的。”楚笑道:“又不衝突。”


    筱雨抿抿唇,轉念一想,他們已是夫妻,也沒必要這樣遮遮掩掩的。


    想到這層,筱雨遂大方地撩開薄被,穿起衣裳來。


    待整裝完畢,楚起身笑道:“我去給你弄點水來洗漱,再瞧瞧廚房有做什麽好吃的。”


    筱雨應了一聲,等楚將水打了來便進行洗漱,再等了沒多久,就見楚端著一托盤的早點回來了。


    楚端過一碗粥遞給筱雨:“我去的時候鳴翠正在廚房忙活著,她早起特意給你熬了粥。”


    楚指指那碗粥笑道:“今早她也挺早來我們這兒,想問你昨日睡得好不好。大概是怕我把你傷著了。”


    筱雨瞪了楚一眼,接過勺子舀了粥細細品著。


    楚道:“也不枉你為她打算良多,她挺感恩的,對你也是真的好。”


    筱雨抿唇笑笑,伸手對楚道:“從前有她伺候,當然萬事皆方便。如今沒有丫鬟伺候我,可就要有勞你了啊,楚****。”


    楚頓時笑出聲來,眨眼回道:“遵命,我的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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