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晟翎心中疑惑,不知大姑姑對何人相問。她端容斂衽正要拾階而上,卻在一道清冽嗓音傳入耳中之時,一下子頓住了腳步。
“晚輩應是見過貴府七公子,大約是在幾日前......”
聽著大堂之內傳來的話語,敖晟翎腦中浮現出一張白皙俊俏但冷漠寡淡的少年麵容。心思翻轉幾回,敖晟翎低頭一笑,輕輕舉步緩緩踱往大堂正門。暗中察覺已有數道目光看向自己,敖晟翎神情自若看向上座,笑眯眯地對著敖石與敖洺行禮:“石長老康安,大姑姑福安。”
敖石的臉上波瀾不驚,矍鑠雙眸顯出溫煦笑意。
敖洺爽朗一笑,指著俊秀乖順的七侄女兒向墨家人介紹:“這就是我家晟翎,翊哥兒那一輩裏頭最小的那個,序齒排七。”
墨家兩對夫婦長輩端坐於西席,他們一邊聽著敖洺說話,一邊看向敖晟翎。待得敖洺說完話,他們四人均笑著點頭。
“小七兒,過去與墨家長輩們見禮。”敖洺喚七侄女兒前去墨家人麵前施禮問安,她在一旁為七侄女兒依次介紹,“這位是墨家檀伯父,檀伯父身側那位便是伯母謝氏夫人。這位是墨家椿叔父,椿叔父身側那位便是叔母薑氏夫人。”
順著大姑姑的說話語速,敖晟翎規規矩矩給那四位長輩一個一個恭敬行禮。她眼觀鼻、鼻觀心,不便隨意抬眼張望。
“不愧是軒轅天一族嫡係子孫,悠然山孕育出這等靈氣孩子,瞧著實在歡喜得很!”墨檀已是知天命之年,他雙目炯炯有神,說話中氣十足,對著原配謝夫人說道,“這孩子甚好,我瞧著招人疼愛。”
謝夫人未語先笑,她拍了拍丈夫的手背,對著敖晟翎溫和言道:“早就想見一見敖家小七兒了,今日終能如願,極好...極好......”邊說邊揮手示意,她身後兩位年輕丫鬟雙手托盤邁步而出。謝夫人指著漆木托盤上幾樣禮盒,接著說道,“這些是檀伯父伯母贈小七兒的,平日裏拿著玩兒吧?”
敖晟翎躬身行禮鄭重致謝,敖洺在一邊笑著道謝。堂上侍立在側的幾個敖家婢女聽了,連忙上前去接過禮盒。
“我也瞧著敖家小七兒極是喜愛......”坐於墨椿身側的薑夫人喜形於色,她朝著敖晟翎看了又看,私下輕輕拉了丈夫的袖子笑著說道,“真真是越看越順眼,若是在外頭遇見了,定要派人去問清這是哪家的好郎君?”
“夫人這般歡心,也不怕孩兒們知道了喝醋?”墨椿笑看薑夫人,眼中滿是寵溺之意。這位椿叔父看著要比檀伯父年輕了許多,至少相差十歲。不過,這位薑夫人瞧著比她丈夫墨椿更顯年輕,難道是老夫少妻?
輕描淡寫地瞪了一眼墨椿,薑夫人笑著吩咐婢女:“還不快端上來?”她身後亦是兩位年輕丫鬟雙手托盤邁步而出,薑夫人指著描金托盤上幾樣禮盒看著敖晟翎說道,“這些是椿伯父伯母贈小七兒的,若是瞧著稱心,小七兒再來與我說便是。”
“太客氣了,幾位長輩莫要將這小猢猻寵壞,回了悠然山倒是要叫我傷透腦筋的。”敖洺笑著搖頭,連連擺手。
墨檀、墨椿兩對夫婦聽了敖洺之言,不約而同笑了開來。待敖家婢女接過見麵禮,墨檀朝著敖洺點了點頭,隨即笑看一眼謝夫人。
謝夫人得了丈夫示意,即回首拉過站在她身後的一位麗人,對著敖晟翎笑道:“這是我與你檀伯父的嫡親獨女,墨寧。”
眼簾半垂盯著自己靴尖的敖晟翎聽聞謝夫人這般說,隻能微笑抬頭看上前去........白皙如玉,秀眉長目,顧盼燁然,不染塵埃……那不就是當日桃花林的那位‘藍袍少年’麽?
隻是不同之處在於,那日藍袍玉冠,此刻鮫綃裙裳。
墨寧還是那清冷寡淡的模樣,她也看了一眼敖晟翎。二人相互見禮,並無交談。
“我的寧兒與敖家小七兒應是同歲的......”謝夫人樂嗬嗬地望了那二人幾眼,轉頭對著敖石、敖洺言道,“後日揚帆,待我們上了瑤光島,叫他們幾個小輩一同玩耍。”
“那是自然。”似笑非笑地看了眼七侄女兒,敖洺點頭應道,“就怕這小猢猻太過頑劣,莫要失禮冒犯了才好。”
“怎會呢?我瞧這孩子就是個知心體貼的脾性......”墨椿家的薑夫人掩唇笑道,“好孩子,過來幾步,讓我好生瞧瞧你。”
臉上硬擠出一絲笑容,敖晟翎慢慢往前進了三步。隻覺薑夫人的眼神太過熱切,她心中不住苦笑。
“好好好...很好......”薑夫人連聲讚了幾回,忽又輕聲歎道,“可惜...我那寰兒前些日子在外受了些風寒,今日沒能讓她同來.......”
墨椿默默撫了兩下薑夫人的後背,他對著敖晟翎歉意一笑,隨即輕咳一聲朝著敖石、敖洺言道:“小女偶感風寒,不日即將痊愈。就怕病氣過人,故而未叫她露麵。”
敖洺一臉了然:“是極,令嬡玉體抱恙,自是多加歇息。”言罷,她望了一眼七侄女兒,知她心中已在忍耐,遂指著她笑道,“大婚之日前夕,我家的荷囊就由晟翎送去墨家。屆時,還望諸位提點關照。”
墨家人自然應下了,於是趁此時機又說了時間行程。敖洺瞥見七侄女兒雖不曾言語但已是默默記下了,於是便讓她退了下去。
敖晟翎心中大喜,但臉上仍無波瀾。樣子做到底,她規規矩矩對著西席諸位客人施禮告退,四平八穩地走出了大堂。
“呼!”........尋了個安靜角落曬著太陽,敖晟翎終於徹底鬆了口氣,但她心中不禁惴惴:這僅僅是隨意拜見長輩,卻如此緊張拘束。那大兄大婚之日迎親那時.....他還不得脫層皮??
念及方才自己在大堂時不便眼珠子亂轉,莫說阿兄的臉部表情了,就連他這次穿了何種顏色的袍子都沒看到,也不知那位還立在大堂之內的‘墨家女婿’此刻什麽感受?
夕陽西斜,方才還能頭頂陽光,才一會兒的功夫,周遭已是漸漸昏暗。
坐著吹了會兒清風,心中愜意許多,遙遙望見幾個店家夥計雙手拎著食盒從廊道走過,敖晟翎站起身往後院行去。
今日到了泊安客棧就稀裏糊塗一番忙碌,敖晟翎一時之間竟不知柔嘉下榻哪處客房。問又不好意思問,喊又沒臉大聲喊,她隻得似無頭蒼蠅般在後院房舍之間亂轉。一通瞎逛之後,忽見一人仰首挺胸自東南角而來,立在了左手邊第二間客房門口。
看清那人正是楚悅顏的長兄楚曄,敖晟翎正要轉身即走,卻聽楚曄對著鏤花木門朗聲言道:“炎陽山莊楚曄,求見流水閣樂女俠。”
腳跟似被釘在了地上,敖晟翎立在原地一動不動,正胡思亂想之際,耳聽不遠處傳來細微開門聲響。咬牙猶豫片刻,她猛地轉回身看過去,果真瞧見柔嘉已然俏生生地立在門口,正輕聲與楚曄交談,但不知道那二人在說些什麽..........
男俊女俏,眼見那二人立在一處怎麽看怎麽般配......敖晟翎的牙齒都快被磨碎了!
也有可能是酸掉的?
然而,敖晟翎完全沒意識到此刻自己的臉部表情是有多麽僵硬,整個人像根華表柱直挺挺地豎在那裏。
她又像極了華表柱上的蹲獸.......名犼,性好望。
呆呆地望著前方那一男一女,敖晟翎的腦子裏一片空白,就連方才打算請柔嘉一同過去用晚膳之事,她都忘光了。
楚曄笑得異常溫柔,柔嘉麵容很是溫婉。
楚曄說話,柔嘉點頭。
楚曄上前半步,柔嘉後退一步。
楚曄雙手奉上一樣物件,柔嘉搖頭婉拒不願收用。
楚曄喋喋不休,柔嘉微微搖首。
楚曄似乎心有不甘但麵上硬是忍著,待重新想好了措辭正要開口再說,卻見柔嘉的目光偏向了另一處。楚曄側首看去,即見敖晟翎睜大了眼睛傻愣愣地立在不遠處。
一想到方才被拒的窘迫之態被第三人全程瞧了個透徹,楚曄心中猛地竄起一陣怒火。他漲紅著臉朝著敖晟翎瞪了兩眼,隨即拂袖而去。
見得楚曄這般就走人了,敖晟翎又覺著有些尷尬。她看向柔嘉,卻不知該說些什麽?更不知能否去問些什麽?
柔嘉亦是在看敖晟翎,她的臉上喜怒不見,眸光仿佛深潭那般平靜無波,但又似乎暗流湧動。
她二人站在夕陽之下對視許久,誰都沒有先開口出聲。
敖晟翎知道,自那深夜之後,此時此刻是她與柔嘉見麵時間最長的一次。她很想與柔嘉說說話,哪怕僅僅是無關緊要的一兩句。但她又怕即使自己先開口了,柔嘉卻置若罔聞。
正在敖晟翎舉棋不定之際,柔嘉忽然抬起右手遮掩口鼻,急促地咳嗽數下,臉頰泛起異樣的潮紅,蛾眉輕蹙,似要站立不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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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石的臉上波瀾不驚,矍鑠雙眸顯出溫煦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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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家兩對夫婦長輩端坐於西席,他們一邊聽著敖洺說話,一邊看向敖晟翎。待得敖洺說完話,他們四人均笑著點頭。
“小七兒,過去與墨家長輩們見禮。”敖洺喚七侄女兒前去墨家人麵前施禮問安,她在一旁為七侄女兒依次介紹,“這位是墨家檀伯父,檀伯父身側那位便是伯母謝氏夫人。這位是墨家椿叔父,椿叔父身側那位便是叔母薑氏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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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愧是軒轅天一族嫡係子孫,悠然山孕育出這等靈氣孩子,瞧著實在歡喜得很!”墨檀已是知天命之年,他雙目炯炯有神,說話中氣十足,對著原配謝夫人說道,“這孩子甚好,我瞧著招人疼愛。”
謝夫人未語先笑,她拍了拍丈夫的手背,對著敖晟翎溫和言道:“早就想見一見敖家小七兒了,今日終能如願,極好...極好......”邊說邊揮手示意,她身後兩位年輕丫鬟雙手托盤邁步而出。謝夫人指著漆木托盤上幾樣禮盒,接著說道,“這些是檀伯父伯母贈小七兒的,平日裏拿著玩兒吧?”
敖晟翎躬身行禮鄭重致謝,敖洺在一邊笑著道謝。堂上侍立在側的幾個敖家婢女聽了,連忙上前去接過禮盒。
“我也瞧著敖家小七兒極是喜愛......”坐於墨椿身側的薑夫人喜形於色,她朝著敖晟翎看了又看,私下輕輕拉了丈夫的袖子笑著說道,“真真是越看越順眼,若是在外頭遇見了,定要派人去問清這是哪家的好郎君?”
“夫人這般歡心,也不怕孩兒們知道了喝醋?”墨椿笑看薑夫人,眼中滿是寵溺之意。這位椿叔父看著要比檀伯父年輕了許多,至少相差十歲。不過,這位薑夫人瞧著比她丈夫墨椿更顯年輕,難道是老夫少妻?
輕描淡寫地瞪了一眼墨椿,薑夫人笑著吩咐婢女:“還不快端上來?”她身後亦是兩位年輕丫鬟雙手托盤邁步而出,薑夫人指著描金托盤上幾樣禮盒看著敖晟翎說道,“這些是椿伯父伯母贈小七兒的,若是瞧著稱心,小七兒再來與我說便是。”
“太客氣了,幾位長輩莫要將這小猢猻寵壞,回了悠然山倒是要叫我傷透腦筋的。”敖洺笑著搖頭,連連擺手。
墨檀、墨椿兩對夫婦聽了敖洺之言,不約而同笑了開來。待敖家婢女接過見麵禮,墨檀朝著敖洺點了點頭,隨即笑看一眼謝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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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自然。”似笑非笑地看了眼七侄女兒,敖洺點頭應道,“就怕這小猢猻太過頑劣,莫要失禮冒犯了才好。”
“怎會呢?我瞧這孩子就是個知心體貼的脾性......”墨椿家的薑夫人掩唇笑道,“好孩子,過來幾步,讓我好生瞧瞧你。”
臉上硬擠出一絲笑容,敖晟翎慢慢往前進了三步。隻覺薑夫人的眼神太過熱切,她心中不住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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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晟翎心中大喜,但臉上仍無波瀾。樣子做到底,她規規矩矩對著西席諸位客人施禮告退,四平八穩地走出了大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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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清那人正是楚悅顏的長兄楚曄,敖晟翎正要轉身即走,卻聽楚曄對著鏤花木門朗聲言道:“炎陽山莊楚曄,求見流水閣樂女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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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曄笑得異常溫柔,柔嘉麵容很是溫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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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曄上前半步,柔嘉後退一步。
楚曄雙手奉上一樣物件,柔嘉搖頭婉拒不願收用。
楚曄喋喋不休,柔嘉微微搖首。
楚曄似乎心有不甘但麵上硬是忍著,待重新想好了措辭正要開口再說,卻見柔嘉的目光偏向了另一處。楚曄側首看去,即見敖晟翎睜大了眼睛傻愣愣地立在不遠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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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得楚曄這般就走人了,敖晟翎又覺著有些尷尬。她看向柔嘉,卻不知該說些什麽?更不知能否去問些什麽?
柔嘉亦是在看敖晟翎,她的臉上喜怒不見,眸光仿佛深潭那般平靜無波,但又似乎暗流湧動。
她二人站在夕陽之下對視許久,誰都沒有先開口出聲。
敖晟翎知道,自那深夜之後,此時此刻是她與柔嘉見麵時間最長的一次。她很想與柔嘉說說話,哪怕僅僅是無關緊要的一兩句。但她又怕即使自己先開口了,柔嘉卻置若罔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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