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累,酸,疼……那女子緩緩蘇醒還未睜眼便是如此感覺,待她輕輕睜開雙眸即看見身側周圍三堆篝火正晃耀著溫暖的光澤,好幾根樹枝圍著篝火插了一圈,樹杆子上均掛著衣物,一個光著臂膀的身影背對著自己,在離得最近的一處篝火麵前盤膝而坐,雙手正來回擺弄著一件衣衫似是在烘幹,而那件衣衫仿佛就是.........?!


    “陸……!陸仁賈!!!”雖說是用盡了全身力氣怒喊出那人的名字,但自己聽著都覺得那音量又沙又啞輕得不行,沒料到那人的耳朵似乎靈敏得很,一聞到呼喊便即刻側身回頭望了過來,接著咧嘴一笑說道:“喲!慕容姑娘醒啦?比我預想的快了許多!”


    慕容看到這人手中還在將那件衣衫一陣揉捏,心中又氣又急,咬緊下唇俏臉漲紅:“快將衣衫還我!”


    “啊?你這件內衫還是潮濕的呢怎麽可以現在就穿上去?待我烘幹了就給你……不然非得發燒不可!”那人邊說邊轉回身繼續將慕容的內衫一陣翻騰,嘴裏還嘀咕,“就算給我了我也不要~~~如此細窄的還真穿不進去……”


    咬牙切齒地剛想起身去奪,慕容卻猛然發覺自己全身赤.裸躺在一堆碩大的芭蕉葉中……身上層層疊疊蓋滿了芭蕉葉把自己遮掩得密不透風,隻將臉麵露了出來,而身子底下也是墊著一層厚厚的、已經被除了莖的芭蕉葉片......想是怕躺在莖上會磕著吧?之前凍僵的四肢也已經慢慢恢複不再覺得寒冷,原來是有陣陣溫暖熱度從身下的那層芭蕉葉片滲透到自己的肌膚;被花清池打傷的右手腕傳來一絲絲清涼感,將先前的疼痛降下去了不少,便可知已然是敷了草藥上去了的;至於那又麻又癢又讓人抽搐不已的右腿,雖說仍舊能感覺到右腳踝那裏還留著個暗器,但那種麻癢感倒是消失了……不用猜也知道這些都是誰為她所做的。**


    慕容默不作聲側頭看著那人安靜的背影、結實勻稱的臂膀,心中一番五味雜陳,耳邊輕輕地響起了那個低沉沙啞的聲音……“方才如此疼痛都以牙還牙了!再忍忍!其他的別擔心!我在這兒的!”


    “陸仁賈。”


    “嗯?”


    “你真的叫‘陸仁賈’嗎?”


    “慕容姑娘在流水閣……估計是來的比我早、走得比我晚,一覽頂上許多事情你都看在眼裏的,還用問我叫什麽名字麽?”


    “我是要你親口對我說!”


    “........好~~~”那人回過頭來對著慕容揚唇一笑,“這位姑娘好生麵熟的!在下雲小七,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慕容側過臉去,將後腦勺對著雲小七,閉目養神。


    “若是覺著那芭蕉葉墊子漸漸轉涼了便早些告訴我,再受寒的話可就是不好的了。”原本自然溫暖的聲音又突然改成了戲謔的痞子調調,“嘿嘿!若是你倔著脾氣不肯說~~~那我可是會伸手進來探個虛實的喲……”


    “唰”一下,慕容側頭瞪了雲小七一眼:“淫賊!”


    雲小七看著慕容氣呼呼的模樣,邊彎了眼睛笑著邊轉回頭繼續幹活兒:“好心好意救人的居然被說成是淫賊……看來我是天下第一大傻子。”


    “當然是你傻!這件事與你何幹?分明早已下山了的為何還要回無垠崖來?”


    “當然是因為落下了件東西唄~~~”


    “何物?”


    “現在我身後躺於一大堆芭蕉葉裏麵的那個嘍~~~”


    “.......................”


    “你的這件內衫快要幹了,方才我也看過了掛在那兒的褲子,再過不久你就能將這一套衣褲都穿上了的,姑娘先歇歇,待方便了我看看你腳上的傷勢。”雲小七往三處篝火分別添了四五把幹柴。


    “..............你怎知我也在一覽頂?”


    “我剛到流水閣的那天找活水淨手,幫我倒水的那個僮兒我就覺得怪怪的,毫無陌生感,當時也沒想到會是你喬裝改扮的,不過那次雨夜我一身汙泥,雖告知我說是因侯牧之的吩咐送熱水給我,但隨後我看侯牧之對此事毫不知情的,況且當時我為了不讓你走於是一下子抓了你的手臂,當時就疑惑了,一個男子再瘦弱也不會有女子的那種觸感的,更奇怪的是離那僮兒近了些,我竟然隱約聞到了一絲氣息,腦中瞬間便想到了你,因為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獨特氣味的……”雲小七邊說邊站起身,手中攥著那件溫暖的衣衫,對慕容抱拳作揖,“雖說已過了許多日子了,但在下還是要對慕容姑娘鄭重道謝,多謝慕容姑娘那晚一路提了如此重的兩桶熱水送來給我,也多謝慕容姑娘在涇河的樓船上給在下熏香療傷,感激不盡!”隨後走近兩步將衣衫遞了過來,“給,這時候最是暖和舒適的,趕緊穿上吧!”


    慕容從那層芭蕉葉中伸出左手,光潔白嫩的一段藕臂在雲小七的眼鼻子底下一閃而逝,掌中一空,衣衫已被慕容拉進了芭蕉葉叢中。


    雲小七微微一笑,又去將褲子拿來送到了慕容手上,隨後仍舊是背對著慕容麵對著篝火盤膝而坐,聽到身後那堆芭蕉葉中傳來一陣‘悉悉索索’,揚唇一笑,拿過掛在枝丫上的那件慕容的外衫,對著篝火烘烤了起來。


    一輪明月當空高掛,四周一片暗黑沉寂,唯有那三堆篝火散發著光亮和溫暖,那一坐一臥的兩人誰也不說話,靜得隻有不遠處草叢裏的小蟲‘曲曲’聲以及火燒幹柴的‘劈啪’響。過了許久,當雲小七以為慕容已經睡著了的時候,她身後傳來慕容的清冷之音:“吳極不是我害死的。”


    “嗯,我信。”


    “你為什麽信我?你憑什麽信我?”


    “因為你說的是實話,就憑吳極死時他那一臉的解脫。”


    “....................”


    “吳極因身子骨不適合習武,所以他的身手大概還不及你的一半,以你的性格多數會一擊斃命給他個痛快,而不是將他折磨得生不如死!雖說‘骨鯁在喉’是輪回堂聞名江湖的殺人毒藥,但在流水閣用這法子殺人,擺明了是要跟流水閣過不去,你不會這麽蠢去做那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舉動,哪怕你真的給吳極下毒,得手之後即刻一走了之便是,此毒根本無藥可解又何必還要在吳極的心口補上一刺?況且吳極已死,如若這就是你的任務那也算是完成了的,又何必還要留在一覽頂等著被人揪出來?流水閣雖然弟子不多,但在江湖上各個都是少年高手,那幾日來吊唁的又都是他們的同道好友,一旦你的身份被揭穿那豈不是死定了??”


    “............我見到吳極的時候,他已經毒發躺在地上了,看他那樣子我便知他中的是‘骨鯁在喉’,當時吳極看著我說不出話來,但他已然眼神示意……況且我也不想讓輪回堂背上這個黑鍋,於是給了吳極一個痛快。”


    “那日我見到吳極心間的傷口樣子,便猜到是峨眉刺之類的細巧短刃所創,於是更加猜測你也在流水閣……照你說來,也算是故意留了那傷口給別人瞧的了?慕容姑娘當真心思慎密!”


    “若不這樣,我還能活到今時今日麽?”


    “...........也對!殺手這行一向凶險、殺孽又多……不如~~~你改行吧?你若是缺錢用,我這裏有一些,你拿了去買房買地當包租婆也好,去開鋪子做生意當老板娘也好,總之....平安就好!”


    “.......................”


    “怎麽?我哪裏說得不對了麽?”


    “...............哪有你想得如此簡單……”


    “幾次遇見你都是打打殺殺的,頭一回見你那次你滿身是血,這次遇到你又被人暗算,若是下次無人幫你那該如何是好?”


    “以往執行任務時也無人幫我。”


    “.......................所以我就說……改行唄!”


    “你以為輪回堂是什麽地方??”


    “做買賣的地方。”


    “你?!............你別覺著自己武藝精奇就天不怕地不怕的了!”


    “這不是怕不怕的關係!覺得不簡單,覺得難,於是不願意去試,其實不試試看怎麽明了到底是否可行呢?”


    “.......................”


    “.......................”


    “..............我累了。”


    “..............那個......芭蕉葉墊子還覺著溫暖嗎?”


    “...............差不多了。”


    雲小七即刻起身用兩根粗厚寬大的芭蕉葉當掃帚,將麵前的那堆篝火掃到另一堆篝火那裏合二為一,在原先升起篝火的地方墊了層除去了葉莖的芭蕉葉片,隨後走到慕容那邊撥開蓋在她身上的芭蕉葉,將慕容雙手抱起把她放在了剛才擺放鋪平了的芭蕉葉片墊子上,仍舊給慕容身上蓋滿了層層疊疊,接著在慕容的腿邊又重新燃起了一堆篝火。


    慕容默默地看著雲小七的一舉一動,就連雲小七俯身將她抱起的時候也未作任何言語,隻是靜靜的看著雲小七,見她來來回回忙活,上半身穿著件沒有袖子沒有衣襟的奇怪衣衫,下半身僅穿了條隻及膝蓋的短褲衩,光著臂膀裸著雙足對著篝火吹著山風……她不冷麽?慕容感到自己躺著的地方溫暖無比,暖和得全身有些懶洋洋地舒泰了不少,不禁對著雲小七問道:“你不冷麽?”


    雲小七盤膝坐在慕容身側繼續烘烤衣褲,背對著慕容回答:“還行,將內息轉起來一些就能禦寒的,再過個把時辰便要天亮,咱們的衣服也該在那時候全幹了……待我將你的這件外衫烘幹了,便看看你的傷勢。”


    慕容的右腕幸好隻是扭傷沒有動到筋骨,故而敷了雲小七找來的藥草已經好了大半,雖還不能使出力氣,但能夠轉動手腕活動手指了。雲小七又給她的手腕再上了回藥草之後便一屁股坐在慕容的右腳邊抬起她的赤足,對著火光仔細觀察著。慕容看著雲小七單手托起自己的右腳卻一點知覺都沒有,又見雲小七伸手從她的腳底心拔了根什麽下來,慕容的腳踝一下子疼得入骨,驚得慕容‘唰’一聲坐了起來,這一陣巨痛剛過,她的右腿又開始又酸又癢又麻了!仿佛回到了之前在一覽頂對陣花清池時候中了暗器的那刻!慕容這女子倒也是憋著股韌勁,無論是巨痛還是奇癢都不曾發出一聲,隻是咬緊唇角無聲忍著,也不知因為性子倔強還是多年來的殺手行當養成的……


    雲小七看了慕容,對她點了點頭,將手中的銀針在火上來回燙燒了一番隨即一針紮在了慕容的膝蓋上,慕容立刻覺得自己大腿麻癢之感減輕了許多,但小腿以及腳踝仍舊是麻癢無匹,又見雲小七小心翼翼捧著慕容的右腿盤膝坐好了,雙手握住腳踝傷處的兩旁,雙眼牢牢盯著傷口,默默運氣了流水清氣。


    慕容漸漸覺得自己的腳踝處絲絲的清爽感越來越明顯,將之前的麻癢陣陣地壓了下去,她不由得探頭看向自己的腳踝,隻見在腳踝之處有一團紫黑,紫黑的正中心有一點細微的凸出,看來那就是暗器了!又見得那一團紫黑愈來愈鼓脹,那細微的凸出也慢慢地被擠壓出來,突然輕輕的一聲‘嘶’……一道紫黑的血流自慕容的腳踝處噴射而出,而方才那暗器早已經被推射出去投入了篝火裏,但雲小七還在繼續運氣,她要將慕容腳上的那團紫黑血盡數逼出才算是解清了毒!


    紫黑變成了深紫,慕容覺得麻癢感緩解了許多。


    深紫變成了紫紅,慕容覺得麻癢感正趨於消除。


    紫紅變成了深紅,慕容覺得麻癢感已然消失無蹤,右腿逐漸恢複了知覺,自己的右腳被雲小七細膩又有些幹燥的雙手牢牢緊握著,一種異樣的感覺使得慕容不由得攥緊了左手。


    深紅變成了鮮紅,慕容感覺右腳的肌膚被雲小七握得發燙,同時發燙的還有慕容的臉頰,她想問雲小七什麽時候才算完,卻在看見雲小七那雙猶如寶石般湛藍的眼瞳之後怔住了。


    雲小七使起流水清氣為慕容驅毒,雙目緊盯著傷口,滿臉嚴肅認真,心無旁鶩全神貫注地完全沒有平時那副吊兒郎當的潑皮無賴像,那團紫黑早已消逝不見隻是仔細看著慕容腳踝傷口流出血液的顏色變化。


    慕容怔怔地看著雲小七的五官眉眼,心間似乎哪塊地方正緩緩地微微地滋生出她從未體會過的感覺,那對藍瞳越來越深邃仿佛能看到她的心裏去……慕容不由自主地伸出左手輕輕撫上雲小七的眉眼,雲小七沒由來地被她觸到臉麵不禁抬頭朝她疑惑一望,看見的是慕容........烏發猶半遮麵,眼神撲朔迷離,貝齒輕咬紅唇……不由得一愣,以前怎麽從沒發現過殺手慕容居然會有如此......魅惑的一麵??許是這次與上次都是為了給她療傷,所以從未多想其他的吧?但此刻在雲小七麵前的慕容,眼角柔媚、紅唇蠱惑、纖體玉肌、無聲妖嬈,將雲小七迷得三魂不見七魄……忽然間慕容仿佛一個回神,兩眼立刻恢複了往日的清冷,咬緊紅唇似乎想起了什麽似的臉色複雜地看著雲小七,右腳用力一踢將雲小七踹了個四腳朝天!


    雲小七一聲驚呼隨即立刻雙手撐起上身朝著慕容大吼:“你發什麽瘋?!”抬起右掌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對著慕容怒目而視,見得慕容低垂著的臉上腮邊一片緋紅,雙膝彎曲將裸.露的雙足縮了回去用片芭蕉葉蓋住了,但因著隻穿褻褲的緣故,藏起了裸足反而把結實光潔又修長勻稱的大腿交疊著呈露在了雲小七的麵前。在篝火忽明忽暗的照映下,周遭的氛圍變得有些浮動.......雲小七想繼續說些什麽以作緩解,但慕容隻是低垂著眼瞼不去看她,而雲小七卻瞧見慕容的鎖骨在內衫衣領處隨著呼吸若隱若現、因慕容側著臉的關係她的玉頸顯得格外秀美細長、由於方才慕容動了幾下使得內衫的衣襟有些寬鬆,從雲小七坐著的角度似乎看到了她胸間的弧度........這一切的一切使得雲小七的腦間一片空白!雲小七喜歡女人!!這幾處都是雲小七的死穴啊!!!


    “啪!”一聲脆響,雲小七的右臉上即刻出現了五個顯眼的指印。


    慕容被那個巴掌響驚了一跳,立刻抬頭看見的是雲小七一臉懊惱地垂首坐在那裏,原本潤如白玉的臉頰右半邊腫了起來,一個掌印就像是刻在了她臉上似的,慕容心中既是奇怪又有些......不適……也沒多想便開口問道:“你抽自己耳光作甚?!”


    雲小七隻是低著頭,眼神到處亂晃就是不看著慕容:“剛拍死了一隻蚊子,現下好了……你腳踝的傷口之毒已經解清了,敷上止血草就該無大礙的了。我我我.....我去把你的外衫烘幹好讓你早些穿上!”


    慕容又是何等的心如細發?在這春暖乍寒的時節哪來的蚊子??隻是略微一想便隱約猜到了個大概……她看著雲小七的背影以及此刻她那慌手忙腳的窘態,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暗自綻開,一線優美的弧度在慕容的唇角揚起,猶如夜間的曇花一現,優雅美麗而又神秘,可惜那個心虛躲閃的雲小七沒有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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