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和兒子都離開身邊的這幾天,沈毅總覺得心裏空落落的。回家看著冷清清的屋子也很不習慣。


    習慣性的在躺下後抱著枕頭,沈毅蓋好被子,心裏有些高興。明天,書院就放假了,快馬加鞭的話,三天應該就能到了,到時候就能看見貞娘和銘哥兒了。


    沈毅閉上眼睛,嘴角掛著一絲笑意,慢慢的沉入夢鄉。


    這是什麽地方?似乎......是何家的小院。沈毅奇怪的四處望望,他應該在書院,怎麽會在這裏?貞娘呢?貞娘又在哪?還有銘哥兒呢?兒子在什麽地方?


    眼前有人影閃過,沈毅回過頭去,看見了何四郎,“嶽父......”他喃喃的喊了聲,卻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何四郎還是那副模樣,留著一把胡子,他正擺弄著貨架上的雜貨,聽見沈毅喊他回頭笑了下,“是姑爺啊,你去鎮頭接一下貞娘吧,她抱著孩子不方便呢。”


    貞娘怎麽會去鎮頭?沈毅想問卻發現自己並沒有問出口,突然場景一換,他已經站在鎮子口了,何四郎、雜貨鋪、何家院子都不見了。


    算了,看見了貞娘再問她。沈毅這麽想著,遠遠的,看見一個窈窕的身影正向他走來。穿著一件桃紅色鑲邊小襖,底下一件月白色長裙。這身打扮怎麽這麽眼熟?沈毅努力的想,終於想起來了,他去何家相看的時候貞娘不就穿的這身嗎?


    沈毅帶著笑,迎了上去,還關心的說,“天這麽冷,你怎麽不多穿點.....”


    剩下的話被他咽了回去,沈毅的臉色有些僵,因為貞娘的身邊有一個男人,那個男人身材精瘦,麵色黝黑,一臉冷峻,不是順安是誰?


    “沈四哥,你怎麽來了?”貞娘還是一副姑娘的打扮,十二、三歲的年紀,一臉天真的問他。


    沈毅突然僵住,不對,貞娘怎麽會叫他沈四哥?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她又怎麽會是一副姑娘的打扮,他們明明已經成親了啊!連兒子都有了!兒子!對!銘哥兒!


    沈毅剛想問兒子,眼前的貞娘突然變了,身上穿的是那天上船時候的衣裳,懷裏還抱著銘哥兒,沈毅這才笑起來,“娘子,你瞧我都糊塗了,剛剛還突然想起來你沒成親的時候了。”


    他伸手想去接銘哥兒,可以貞娘根本不理他,沈毅的心裏有些慌了,他想叫貞娘,卻發現自己怎麽也發不出聲音。


    貞娘輕輕的喚了聲“相公。”沈毅剛想答應,卻看見旁邊出來一個人,是順安,他不再一臉冷峻,而是笑容滿麵的站在貞娘身邊。


    貞娘溫柔的笑著,還把銘哥兒遞過去,“相公,看看我們的兒子,睡的多香。”順安一手環住貞娘,另一隻手輕輕摸著銘哥兒的臉龐。笑著說,“嗯,都是娘子帶的好。”


    沈毅看的怒火滔天,恨不得砍掉順安兩隻不規矩的手!那是他的娘子!是他的兒子!他想衝過去卻發現貞娘和順安都不見了。


    眼前又變成了耀哥兒笑嘻嘻的小臉,“姐夫!”他大聲的喊著,可是很快眼前的小孩又抽高變成了一個俊秀的少年,溫和又客氣的對他說,“多謝沈四哥推薦之恩!”


    旁邊多了一片模糊的身影,順安也攬著貞娘對他笑,旁邊還牽著一個白嫩嫩的小娃娃,那小娃娃扯著順安的衣角,嫩嫩的開口,“爹爹,爹爹,這位就是沈伯伯嗎?”


    沈毅看見貞娘蹲下身子摸了摸小娃娃的臉,輕聲說,“這位就是沈伯伯,銘哥兒,要叫人哦!”


    不對!不對!這一切都不對!貞娘是他的妻子!銘哥兒是他的兒子!耀哥兒應該喊他姐夫!不對!!


    沈毅猛地從夢中驚醒,他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冷靜下來之後才發現自己一身的冷汗,喘勻了氣息,沈毅拿著巾子胡亂擦了擦。


    再次躺在床上的時候,沈毅腦海中一直想著這個夢,再也睡不著了。


    在船上過了有十五天左右,貞娘她們終於可以下船了,這些天裏,貞娘很少出艙,桃花挺著大肚子又吐又暈,大部分時間都是在睡覺,偶爾不睡人也不夠清醒,總是昏昏沉沉的。


    好在興緣商號的小東家人不錯,動不動往她們這跑,給她們送著送那的,照顧的不錯。等到下船時,貞娘一再謝過小東家才坐上回家的轎子。


    桃花臨上轎的時候低聲給冬娃說了句什麽,就見冬娃跑到小東家身邊福了一福,“我家奶奶想請小東家給幫忙帶個話。”


    歐陽嵐看了看船上,很感興趣的問,“你家奶奶讓我帶什麽話?”


    冬娃一本正經的說,“我家奶奶想請小東家帶話給二舅老爺,讓他有空了也該回去看看老太爺和老太太,兩位老人年紀大了,請二舅老爺多多體諒老人思念兒子的心。”


    歐陽嵐點點頭,“我知道啦,會轉達的。”


    “還有,”冬娃的表情突然奇怪起來,“我家奶奶說,為了謝小東家傳話的好意,還有些話要送給您。”


    “還有送我的?什麽話?”歐陽嵐心裏突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預感。


    果然.....


    “我家奶奶說,請小東家該出手時就出手,這幾天您應該也看見了,我家四奶奶滿心滿眼都是四老爺和小少爺,小東家也該放心了。如果......”冬娃的臉紅了起來,奶奶怎麽讓她傳這麽羞人的話啊!


    歐陽嵐氣的直跳腳,“劉桃花什麽意思!我.....我又不喜歡他....我...我還有表哥.....她這話什麽意思....如果什麽?你這個死丫頭!說話吞吞吐吐的,看我不讓你家奶奶收拾你!”歐陽嵐又氣又羞,可是心裏又癢癢的,想把話聽完。


    冬娃鼓起勇氣一口氣說了出來,“我家奶奶說,如果二舅老爺不肯就範,就請小東家直接灌醉了他丟上床!”冬娃劈裏啪啦的說完趕緊捂著臉就跑了,實在是太羞人!


    歐陽嵐呆在原地,等反應過來後冬娃早跑不見了,“劉桃花!”她狠狠的跺了下腳,這是什麽話!她歐陽嵐又不喜歡那個冰塊!再說,她犯得著用灌酒這招嗎?!


    歐陽嵐氣急往回走,每次見這個劉桃花都沒好事!她還有表哥呢!她氣衝衝的往回走,猛地撞上了一個人,抬眼一看,不是順安是誰!


    “在船上十幾天不見人家,現在人家都走了你才出來,有什麽用嘛!”


    說著又想起桃花的話,歐陽嵐臉一紅,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轉身走了,留下順安莫名其妙的看著她的背影。


    冬娃回去一五一十的給桃花描述的歐陽嵐的反應,桃花聽完隻是淡淡一笑,看著冬娃緋紅的臉忍不住笑著說,“如果以後福生不肯就範,你也可以灌醉了他直接丟床上。”


    “奶奶!”冬娃臉更紅了,一扭身出了屋子。桃花看著窗外笑了,天暖和了,春天也到了。


    家裏的屋子都在準備著,桃花和貞娘一回來自然是住到原來的屋子裏去,廖氏看著她們都進門後還不停的望著外麵,再三確定確實沒有人跟著回來後才忙去問她們。


    “錚哥兒呢?沒跟著你們一起回來?”廖氏心心念念就盼著好些天就是想見兒子。


    桃花人不舒服,貞娘知道她是因為暈船的,和廖氏說明了之後就讓冬娃扶著她回房間休息了。


    知道廖氏心急,貞娘也不忙著去休息,讓三丫帶著銘哥兒先去休息,自己陪著廖氏說話。


    “錚哥兒也就這幾天回來了,我們走的早,書院還沒放假,會跟著他四叔他們騎馬回來。”貞娘柔柔的說。


    廖氏一聽有些失望,但是想著還有幾天就可以見到大兒子了,心裏還是高興的,又問了錚哥兒在書院的情況,“吃的好不好?睡的呢?床鋪硬不硬?書院在山上,應該比咱們這邊冷吧,他蓋的被子暖和不暖和,也不知道學生住的屋裏燒火籠子了沒,在外麵哪有在家好,哎....”


    貞娘忙勸著,“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大嫂放心,書院飯菜好的很,雖說每頓一飯一菜,但是一碗菜裏葷素都有,書院都是壯小夥,吃飯的碗比咱們家的碗大了多了。錚哥兒一次能吃一大碗呢。”


    “書院的床鋪也好著,相公專門去看過,屋裏不燒火籠子,怕學生們不注意,晚上不滅火反而熏了人,燒的是地龍,暖和著呢。這外麵雖說不比家裏,但是孩子也沒受太多苦,相公現在就管著錚哥兒所在的院子,他會多照看著。”


    廖氏聽著稍微放下點心,兒子來信全是一切均好,她生怕錚哥兒是為了不讓他們擔心才這麽寫的。


    “還得你們多費心了,這屋裏一大堆事兒,我也去不了,去了也不能見他。那孩子脾氣倔著呢,來信都隻說好,當娘的心都在兒子上,他在外麵就是住金山銀山,吃山珍海味,我也看不見,隻想著他能吃飽穿暖就好。”廖氏歎氣,孩子就是太懂事了,反而讓她這個做娘的心裏不踏實。


    貞娘也是有孩子的人,自是能理解廖氏的一片苦心。


    大祭的時候如果有大祠堂,那麽女人是進不了的。沈家是外來戶,並不是秀水鎮本地人,早年逃荒過來的,獨門獨戶,沈家老太爺拚了命才掙了這麽一份家業,雖然現在日子不錯,但是卻沒有其他的親戚。


    不過雖然如此,每到大祭的時候,沈家還是很重視的。雖然沒有祠堂,但是沈家宅子裏還是有一件屋子供奉著香火,今年廖氏不像往年了,以前家裏人少,她會請兩個人和她一起洗刷器具,今年家裏人多了,但是還有三個丫頭。


    就這樣,喜兒、三丫、冬娃都被廖氏使喚著又是洗器具,又是蒸饅頭做彩糕的,好在廖氏早早的就開始慢慢著做,現在倒也來得及。


    貞娘桃花他們剛到家沒幾天,沈毅、沈暉帶著錚哥兒也回來了。


    一見到錚哥兒,廖氏和沈峰都高興的不得了,隻是沈毅因為那個夢,心裏老是想著那十幾天的水路上可能會發生的事,見了貞娘有些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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