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裏,坐著貞娘、丹溪、姐兒,還有一個不安分的沈從笑,他一直在車上扭來扭去,不是去撩開簾子看外麵,就是爬到馬車口,撩開簾子和銘哥兒說話。


    這會兒他又掀開簾子,興奮的喊,“爹,爹,你看那邊有兩個小孩打架。娘,來,你快過來看。”


    丹溪皺著眉把他抱過去攬在懷裏,“你就不能安分點啊,話這麽多,你瞧瞧前麵的馬車裏,你表哥吵了沒?”


    丹溪口中的表哥是沈嘉鈺和汪承澤的兒子汪皓偉,他們現在幾輛馬車正往沈家走呢,今年過年,難得的是汪承澤和沈嘉鈺今年也能帶著孩子回家了,大家就一起趕著馬車走了。


    “就是哦,表哥和姐姐沒看見那兩個孩子打架呢。”沈從笑一臉的恍然大悟。他說的姐姐是沈嘉鐸的女兒,沈從。


    “皓偉表哥,姐姐,剛剛有兩個小孩子打架,你們看見了沒?”沈從笑掙脫開母親,頭伸出窗子大聲的喊。


    半晌,前麵馬車裏探出一個小男孩的腦袋,汪皓偉嘿嘿一笑,“我沒看見哦,笑笑,你今天好精神啊。”


    沈從笑樂不可支,“馬上就不用坐馬車了,坐的我屁股都快痛死了。”


    汪皓偉點點頭,深有同感的說,“我也是,坐的屁股都快直了。”


    兩個孩子探著腦子聊的不亦樂乎,銘哥兒好笑的打斷了他們,“行了,不要鬧了,馬上就到了,快把腦袋縮回來,看著像什麽樣子。”


    兩個孩子嘻嘻哈哈的笑了一陣子,都把腦子縮了回去。


    進了青山鎮,錚哥兒和鑫哥兒早早就等在了鎮口,“三叔!四叔!”


    馬車停了,第一輛車上的沈毅和沈暉先下了車,錚哥兒和鑫哥兒忙行禮,看見汪承澤也在,錚哥兒和鑫哥兒還愣了一下,隨後鑫哥兒就笑了,“這可真巧,原來鈺妹妹和妹夫也回來了。”


    “錚哥哥,鑫哥哥,怎麽了?什麽巧了?”


    銘哥兒騎馬近前,下馬時剛好聽見這句,不由得問道。


    鑫哥兒哈哈一笑,“今年鑰兒也帶著妹夫回來了,鈺妹妹也帶著妹夫回來,可不是巧了嘛。”


    桃花和貞娘同時撩開簾子,桃花笑著問,“鑰姐兒也回來了?哎呦,今年這年過的可熱鬧了,人都齊全了。”


    錚哥兒笑著說,“可不是嗎,三嬸,四嬸,您們先坐著,我爹娘和二叔二嬸都在家裏等著了,咱們快回去吧。”


    重新坐回了馬車,到了沈家,大家下車,果然看見沈峰夫婦,沈安夫婦都已經在門口等候多時了,下車一看見鈺姐兒和汪承澤,大家都樂了。


    “今年齊全了,兩個姑奶奶都帶著姑爺回來了,快快快,進屋進屋。”


    沈峰哈哈大笑,忙吆喝著眾人進屋。


    孩子們最是開心,見過了長輩,屋裏的孩子聽見聲音都跑了出來,“笑笑!皓偉!!”


    “哥哥,姐姐!”


    孩子們笑鬧著擁到一起,大點的會說,“來,看看我最近新得一本書。”


    小點的會說,“我剛剛在玩那個玩具,可好玩了,走走,咱們去玩。”


    廖氏牽著桃花和貞娘的手,並招呼著張氏,“來來,進屋進屋,坐了幾天的馬車,可都累壞了吧。”


    沈從笑耳朵靈,聽到這句回頭大聲的說,“就是,大伯奶奶,我坐的屁股都痛了。”


    廖氏哈哈大笑,“你這小猴子也會屁股痛?快找你哥哥們玩兒去,玩會兒你屁股就不痛了!”


    “走咯!玩兒去咯!”


    一群毛孩子一窩蜂一樣鑽進屋裏。


    桃花笑著說,“剛才聽鑫哥兒說鑰姐兒和姑爺也回來了,我就覺得啊,今年真是個好年,難得咱們人齊全了。”


    張氏笑著說,“可不是,鑰姐兒公婆也通情達理,說咱們鑰姐兒幾年不曾回家過年了,今年就讓回來了,隻是沒想鈺姐兒和姑爺也回來了。”


    桃花這下笑的更歡快了,“兩家說頭都一樣,親家也說咱們鈺姐兒多年沒回來了,今年讓跟著一起回來過年,可不是趕巧嗎?”


    廖氏笑著問貞娘,“要說還缺個,耀哥兒呢?這幾年他東奔西走的,聽說去了不少地方,現在姑奶奶和姑爺都回來了,他今年會帶著媳婦孩子回來吧。”


    貞娘無奈的歎氣,“來信說是今年回來,也不知道回不回的來,去年不就說好了回來又沒回嗎?”


    廖氏點點頭,又寬慰著貞娘,“明天才三十,沒事,他總是會回來的。”


    丹溪進門後也被馮氏等幾個妯娌拉著去說話,姐兒今年也十八歲了,跟著姐姐嫂嫂們在一起,也說起了婚事,羞的姐兒一陣臉紅。


    沈峰家裏今年也添置了些丫頭和婆子,加上各家帶回來的人,屋子裏滿滿的都是人,倒也熱鬧,大家都聚在一起說著一年的生活瑣事。


    晚上回房,年複一年,沈家的老宅不斷的翻修擴建,但是沈毅和貞娘的這間屋子一直沒動過。說起來,廖氏這個大嫂也是很細心,他們一走多年,屋子依然保持著原樣,他們一走,這屋子就落鎖,等他們快回來的時候,屋子又被重新打開,打掃幹淨等著他們。


    沈毅躺在床上,不由得感慨,“一晃這麽多年就過去了,孩子們都大了,咱們都是做爺爺奶奶的人了,一眨眼,我也是快半百的人啦。瞧瞧大哥,頭發都有些白了。”


    貞娘笑著說,“可不是嗎,你現在就是個老頭子,等再過幾年,就會變成一個糟老頭子,滿臉的皺紋,牙齒也掉光了,我得天天給你做粥喝。”


    沈毅忍俊,“那你也就成了一個糟老太婆了,你天天給我喝粥,我可是要發脾氣的,我會說,‘你個糟老婆子,又給我喝粥,我這牙齒還沒掉光呢!快給我顆饅頭!’”


    兩個人這麽說著,都想到了一個白發蒼蒼的老頭子敲著碗,衝著一個同樣白發蒼蒼的老太婆要饅頭的情景,一時都笑起來。


    笑過之後,沈毅的手摸過去,捏住貞娘的手,放在手心細細的感受,“沒以前那麽光滑了,我還記得剛成親的那晚,你躺在我身邊,我一晚上沒睡好,半夜的時候,我就這麽偷偷的拉你的手,你那時候真小,看著就像個孩子,手也又白又嫩,細細滑滑的,比現在舒服多了。”


    貞娘佯裝生氣,想要縮回手,“現在這手又幹燥又粗糙,你還是不要摸了。”


    沈毅把她手抓的緊緊的,笑著說,“老夫老妻了還鬧脾氣。剛把你娶回來的時候,我覺得你就像我.....不好說,我也不知道別的夫妻是什麽樣,但是你更像.....嗯.....更像個瓷娃娃,我不敢碰你,怕一碰就碎了。那時候我就想,我決不能傷你。你知道嗎?嶽父嶽母去的時候,你在靈堂哭的幾次快暈過去,我那時候才開始有種為人夫的感覺,什麽是為人夫,就是不再讓自己的娘子哭泣。”


    貞娘把頭靠在他肩上,輕輕的說,“我沒想那麽多哦,嫁給你了,就是你的妻子,無關年齡,無關其他,就是你沈毅一輩子的妻子了。”


    沈毅嗬嗬一笑,“你們女人都是這樣,跟了哪個男人就一跟到底。男人不一樣,男人隻有感覺到責任的時候,才會有真實的‘我已經是一個女人的丈夫’這種感覺。等到後來陳大人的事情......我那時候才真正害怕,也開始後悔,後悔應該早點告訴你,我此生最幸福的事情就是有了你這樣的一個好妻子。”


    貞娘掩下心裏的感動,小聲說,“這你以前都說過了。”


    沈毅輕笑,“人老了話多,還容易懷舊,沒辦法。”


    貞娘微笑,“那你還是經常懷舊吧,我喜歡這樣的你。”


    “就這麽陪我到老吧,等我成了一個糟老頭,會敲著飯碗問你要饅頭的。”沈毅輕聲說。


    貞娘靠著沈毅的肩膀,輕輕蹭了蹭,蹭去了眼角的淚花,“好,但是我不會給你的,隻給你喝粥。”


    “哈哈哈,喝粥就喝粥吧,反正已經喝了這麽多年了。”沈毅哈哈大笑。


    第二天就是大年三十了,一早起來大家就忙碌起來,廖氏指揮著家裏的丫鬟婆子,做飯的做飯,領孩子的領孩子,還要有人隨時等候著命令。


    屋裏孩子們亂跑,大小孩子分撥玩兒,小的以沈從笑為首,最是鬧騰,一會兒通通通跑過去,一會兒咚咚咚跑過來,呼啦啦的,滿屋子都能看見他。


    在屋裏玩了會兒還要鬧著去外麵放爆竹,好在還有幾個大孩子願意在外麵看著,屋外劈裏啪啦的爆竹聲響個不停。


    “舅爺爺回來啦!舅爺爺回來了!”


    沈從笑邊喊邊跑回來,貞娘他們忙迎了出去,果然看見門口停了輛馬車,駕車的赫然就是耀哥兒。


    扶著妻子孩子下了車,耀哥兒笑盈盈的和眾人打招呼。


    耀哥兒媳婦挺著個大肚子,兩個兒子何宗洛、何宗潤一下車就被幾個孩子拉走了。貞娘驚喜的看著耀哥兒媳婦,“哎呀,瞧這樣子,有五個月了?”


    耀哥兒媳婦點點頭,笑著說,“大姐,有六個月了。”


    貞娘不免得有些怨怪耀哥兒,“你也真是的,弟妹懷孕還亂跑,要是有個什麽.....呸,流年吉利,流年吉利!”


    耀哥兒笑著說,“姐,前三個月我也不知道,這次回來就不走了,準備先住在秀水鎮,咱家的院子這兩年也沒租出去,我正準備跟你和姐夫商量一下,那院子怎麽辦。”


    貞娘隨意的說,“你們想怎麽辦就怎麽辦,我和你姐夫沒什麽意見。”


    耀哥兒媳婦扶著腰,貞娘心疼的趕緊扶著她,“來來,進屋說,別站門口,慢點啊。”


    晚上吃團圓飯的時候,沈家的大廳整整擺了三大卓,一桌是沈峰這一輩的,一桌是錚哥兒這一輩的,一桌是沈從笑這一輩的。


    “今年是咱們家最團圓的年,不但我們兄弟四個團聚,我們的兒子們也團聚,連女兒女婿們也回來了。還有耀哥兒,大哥真高興你今年也回來了,去年你沒回來,大哥心裏一直記掛著你,今年回來,好!真好!我今天真高興!來,咱們幹了這杯!”沈峰一高興多喝了幾杯,已經有些微醺,這會兒說話都有些不利索。


    “來來來,喝!”眾人紛紛站起來,舉起手上的酒杯。


    屋外響起了劈裏啪啦的爆竹聲,今年真是個團圓年啊!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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