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聖音泉邊上,眾人一呆便是三個月之久。


    這其間,所有人每日都是在靜心修煉。這其間顧山顧海兄弟,數次來請蘇寒幫忙取那株藥草,每次都是小心翼翼,生怕得罪了蘇寒。


    進入山穀之後的所見所聞,已讓顧山顧海兄弟明白,眼前的蘇寒並不是個簡單的築基修士,於是說話之間,再也不敢有絲毫的不客氣。


    蘇寒一開始自然是不答應,唐益有時候還會在旁邊冷嘲熱諷,但顧山顧海兄弟竟都忍耐下來。要知道,他們兄弟到達築基十層已然多年,遲遲未有寸進,這株藥草,可能便是他們今生進階金丹的唯一機會。與這個相比,其他的反倒是顯得無足輕重。


    後來蘇寒看他們可憐,便再度進入聖音泉,將藥草拿來,給了兄弟二人,兩兄弟對蘇寒是感恩戴德,自是不提。


    但是另一麵,聖音泉外的妖魔群,不但未見減少,反而隨著時日的增加,妖魔數量還有愈來愈多的趨勢。


    其他人憂心忡忡,左衛峰還去大門前看了一番,回來凝重道:“起碼有九個元嬰期以上的強大妖魔。”


    別說是元嬰期的,光是金丹期的,外麵的妖魔數量早已過百。在這些妖魔之外,還有數萬築基妖魔。從聖音泉到入口的青銅大門不過七八裏而已,但這已然日漸成為無法逾越的鴻溝。


    蘇寒則是所有人中,顯得最淡然的。


    不過,在李行彥幾次睜眼,看著大門方向,聽著大家的議論的時候,蘇寒卻注意到李行彥目中那不經意流露出的一點點憂慮。


    在外麵,可還有一個人在等他。


    自那一日之後,聖音道尊再也沒有出現,但蘇寒知道,他一定在暗中看著自己。


    終有一日。蘇寒再也忍不住,道:“好,我答應了。”


    “哈哈哈。”聖音老祖笑了起來,“很明智的決定。”


    蘇寒取出那枚戒指,將其戴在了右手的大拇指上。


    他看向大門的方向,就見妖魔群,如若潮水一般散去。


    幾個元嬰期妖魔,是最後離去的。


    左衛峰在妖魔退去的時候就已經睜開眼,有些驚疑不定。


    唐益驚訝道:“妖魔退了?”


    顧山顧海急忙奔行過去,一麵還道:“大家快走!遲了妖魔怕又回來了!”


    左衛峰站起身。拉著左青瑤便往外走。走出幾步。回頭看著蘇寒等人,唐益與周婉君和尹白安已經站起來了,不過他們卻都看著蘇寒與李行彥。


    李行彥看著蘇寒,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見。


    蘇寒站起身。微微一笑道:“慢慢走吧,妖魔不會再回來了。”


    說著,他便向山穀外走去。


    不知為何,聽了蘇寒的話,左衛峰卻覺得原本還有些驚疑不定的心頓時踏實起來,便也不再急躁,跟著蘇寒往穀口走去。


    來到穀口,蘇寒很輕易便將門打開,隨後眾人魚貫而出。都出來之後。蘇寒再將大門封上。


    顧山顧海本有些急切,但蘇寒幫了他們那麽大的一個忙,先前他們還那樣對待蘇寒,這會兒更是不好意思走,隻好焦急地在一邊跟著慢慢走。


    不過的確。在回去的路上,不但原本的妖魔海洋不見了,連半隻妖魔也都不曾在看見。


    左青瑤看得十分好奇,驚訝問蘇寒道:“蘇群,究竟是怎麽回事?”


    蘇寒微微一笑道:“嗯,應該跟今天的日子有關吧,到了這一天,他們都要藏起來,不然就會出問題。”


    旁邊的顧山顧海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左青瑤半信半疑,左衛峰則神色淡漠,不過麵部的肌肉微微抖了抖。


    而唐益與周婉君,則神色古怪地看著蘇寒。


    穿過青銅大門,眾人出現在水底,依照原路返回。


    就在從水中出來的時候,在岸上盤坐的一位修士睜開眼,隨即驚訝道:“你們,你們出來了?”


    左衛峰冷哼一聲,那修士忙不迭過來,朝著左衛峰拜道:“在下枯骨門張成,奉命在此等候諸位,魔君吩咐,若是諸位出來,還請往枯骨峰上一坐。”


    左衛峰道:“你家大師兄呢?”


    張成忙不迭頷首,“趙師兄已出外雲遊了。”


    “哼哼,雲遊。”左衛峰冷哼一聲,“給枯骨魔君說,這次謝謝他了,不過左某在裏麵呆了那麽久,都有些累了,便不去叨擾了。”


    說話間,他不再去看那人,帶著左青瑤走過。


    左衛峰都不去見枯骨魔君,其他人自然更沒有見枯骨魔君的理由,於是眾人魚貫而過。


    出了寺廟,周婉君伸了一個懶腰,“啊——終於出來了,以為再也出不來了哩。”


    得了藥草,李行彥亦是很高興,眼中露出笑意道:“我們回去吧。”


    “嗯,正好帶蘇寒見見嫂子。”唐益道。


    李行彥放出一艘飛舟,眾人上船,就在這個時候,左衛峰道:“蘇群兄弟!”


    蘇群正要上船,聞言回頭看去。


    左衛峰走了過來,遞給蘇寒一本經卷,“在裏麵無意中聽說,蘇群兄弟身懷巨資,靈石之類,便也不再好意思拿出來。不過這本《枯骨經》,乃是早就說好的,蘇群兄弟收下。”


    蘇寒接過《枯骨經》,朝著左衛峰微微頷首,隨後登船。


    左青瑤走了過來,看著船上的蘇寒,問道:“蘇群,我們可能夠再見?”


    蘇寒淡淡笑道:“有緣自然可以再見的。”


    左青瑤撇撇嘴,“我最不相信緣分這樣的東西了,你接下來要往哪裏去?”


    蘇寒想了想,“不知道,也許是東南吧。”


    飛舟升起,左青瑤想了想,朝著蘇寒揮手,“那麽有緣再見。”


    顧山顧海兄弟,這個時候也朝著蘇寒拜下,“蘇兄,大恩大德。沒齒難忘!”


    飛舟越飛越高,蘇寒朝著他們微微點頭,不再多說。


    飛舟飛走。


    顧山顧海這時也回過頭,與左衛峰父女簡單說了兩句,當即也騎乘飛禽離去。


    左衛峰領著女兒往山下走去。


    左青瑤看著蘇寒離去的方向,“真想看看他的真麵目是什麽樣子的。”


    左衛峰笑道:“怎麽,動心了?”


    左青瑤搖搖頭,“才沒有,隻是好奇,究竟長得什麽樣子。”


    “青瑤。你可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左衛峰這時露出古怪的神色。看著左青瑤道。


    “啊?”左青瑤一怔。不解地看著父親,“他還有什麽真實身份?”


    “他其實並不叫蘇群,不過也是姓蘇。”左衛峰道。


    左青瑤搖搖頭,“那我怎麽會知道……”


    “與李行彥關係匪淺。”


    左青瑤一怔。就在這一瞬間,一個不久前還在四國,不,是在大半個東土鼎鼎有名的名字,浮現在她的腦海之中。


    “而且名氣頗大,八派掌門,都沒他名氣大……”


    “竟然是他?”


    “不然誰,還會因為一個李行彥,就來幫忙。你說過的。他本是不願意過來的。”左衛峰道。


    左青瑤還是有些難以置信,“但是父親如何確定……”


    “在蘇寒被白光卷下湖水的那一刻,李行彥喊出了一個名字。”左衛峰道,“雖然後來他很快改過來了,但是聯想到他與蘇寒的關係。所以很容易就猜到了。”


    左青瑤點點頭,不過她此刻還沉浸在震驚之中。


    旋即,又過了一會兒,左青瑤道:“還是不對,那……如果蘇寒在這裏,死在古仙人遺跡的,又是誰?”


    “誰看到他死在古仙人遺跡了?”左衛峰道。


    “當時那麽多人守在那裏,以他的修為,如何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出來,要知道那時在那裏的元嬰修士,至少有數千人的。”左青瑤道。


    左衛峰這時反問道:“你覺得那不是蘇寒?”


    左青瑤遲疑。


    “事實上,就拿這次進入崇陰界來講,他做的事情,你看得懂嗎?”左衛峰問道。


    左青瑤搖搖頭。


    左衛峰道:“我也看不懂,這個人,已經不能夠以普通的築基層次,來衡量了。而且,有一點,你也沒注意到。”


    “什麽?”左青瑤好奇問道。


    “自我知道他是蘇寒之後,我就一直好奇地關注他。”左衛峰道,“那個時候,在我們出來前的那一會兒,他戴上了一枚戒指。”


    “戒指?”左青瑤奇怪,“未曾注意到。”


    “最奇怪的是,他一戴上那枚戒指,外麵的妖魔就開始退卻。”左衛峰道,“我至今想不通,究竟是因為什麽。這個年輕人,身上的謎團太多了。”


    左青瑤聞言,“父親,你可打算將他還活著的消息公諸於眾?”


    “不會。”左衛峰笑了笑,“我並不想與這個人為敵。”


    蘇寒此時站在船頭,經過防風法器抵消的微風,吹拂著他的衣衫獵獵作響。


    李行彥這時來到蘇寒身邊。


    “蘇寒,你在裏麵,經曆了什麽?”李行彥問道。


    “師兄。”


    “我一直在看著你。”


    李行彥歎了口氣,“你付出了什麽,才讓我們都得以出來?”


    蘇寒道:“師兄猜到了?”


    “並不是太難猜。”李行彥看著蘇寒的右手。


    蘇寒苦笑,“有得必有失,倒也不一定是壞事。師兄不必為我擔心。”


    李行彥歎了口氣,“師兄已經幫不上你了,隻能夠多囉嗦幾句。”


    “哪裏的話。”蘇寒道,“師兄一直是當年那個將蘇寒護持在羽翼後麵的人。”


    李行彥苦笑,“我自己的事情,自己知道。我愛上了一個人,付出的代價卻是,自此失去了昔日的雄心壯誌。有時候想一想,都說溫柔鄉是英雄塚,果然不假。”


    在李行彥說著這些的時候,蘇寒的眼前,不由得浮現出李媚晴的樣子來。


    “師兄可曾後悔?”


    “無怨無悔。”李行彥道,“哪怕吃盡再多的苦頭,但一想到有她一直在身邊,便覺得所有的一切都得到了報償。”


    他說著。看著蘇寒,“蘇寒你也有這樣的感覺吧。”


    蘇寒歎了口氣,“曾經……是有的。”


    “現在如何?”


    “隻剩愧疚。”


    “所以不願回點蒼?”


    蘇寒默然點頭。


    李行彥歎了口氣,“感情這種事,太複雜了,我也不能給你什麽意見。”


    “沒事的,一切隨緣吧。”蘇寒道。


    “蘇寒,你是有大誌向的人。”李行彥這個時候忽地說道。


    “嗯?”蘇寒一怔,不知道師兄為何忽然說這個。


    李行彥道:“所以蘇寒,不要被感情蒙蔽了眼睛。在將來。你的成就一定會超過所有人的預期。”


    “師兄。”蘇寒看著李行彥。有些不解他為何忽然說這個。


    李行彥道:“有的時候,很累很累的時候,也會覺得,為了這麽一個女人。放棄那麽多,究竟值不值得。”


    蘇寒默然。


    李行彥繼續道:“但是心裏給出的答案,卻是明明白白,很值得,絕不後悔。”


    蘇寒看著李行彥,“師兄常為這個問題而糾結嗎?”


    “是。”李行彥道,“我曾經的誌向,是要登臨天道,看看修煉到了終極。會是什麽樣子的。”


    蘇寒道:“但是現在,師兄也還是有機會的?”


    “不。”李行彥道,看著蘇寒,目中流露出一抹苦澀,不過卻也有一種淡然地解脫。


    蘇寒看著師兄平靜的目光。忽地想起最初見到李行彥時,他的那雙冷淡卻飽含銳意的目光,忽地明白。


    “師兄你已經失去那顆心了。”蘇寒道,有些黯然,因為李行彥方才所說的誌向,實則也是他的誌向。


    “是。”李行彥道,“雄心壯誌都已經沒有了,再好的資質,也不過是枉然而已。”


    他歎了口氣,道:“我後來才明白,師父最初所說,修道就是修心的道理。修道之路漫長而又枯燥,這其中,其實什麽事情都容易,唯有一事不易,便是堅持一顆本心。”


    蘇寒再次問道:“師兄你後悔嗎?”


    “不後悔。”李行彥道,隨後苦笑,“這輩子不後悔,下輩子絕不再愛上別人。”


    蘇寒咀嚼著李行彥的話,眺望遠空,一時無語。


    飛舟向著南方飛去,一直飛出三日,沿路都不見任何人煙,這一日,飛舟速度變慢,落在一座高山之上。


    群峰之間,雲霧繚繞,飛舟落下時,蘇寒看到好幾日猿猴,好奇盯著他們,旋即又一哄而散,攀援著樹木跑遠了,又停下來好奇盯著這邊看。


    飛舟在一個頗為精致的洞府前停下來,李行彥已露出興奮卻又急切的神色,連蘇寒等人也來不及招呼,大步走入洞府之中。


    蘇寒等人跟著走了進去。


    洞府並不大,正中有一個巨大的丹爐,不知道在煉製什麽,流露出的一點點馨香,隻是聞一聞,就讓人覺得精神振奮,神清氣爽。


    李行彥進了裏麵的一間石室,蘇寒就在外麵等著。


    唐益這個時候問道:“蘇寒,你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不知道,四處看看吧。”


    蘇寒道,又問唐益,“你們呢?”


    “我們在中山國邊境建了一個小門派,專門為了對付黑煞教,蘇寒若是有意,不如過去看看如何?”


    “在哪個位置?”蘇寒問。


    “黑煞教絞殺地緊,居無定所,一般都是在四國的邊境活動。”唐益道。


    蘇寒沉吟,隨即道:“實不相瞞,短期內,我不想再跟黑煞教打交道了。”


    唐益露出略微黯然的神色,蘇寒道:“我已過了太久沒有自由的日子了。”


    周婉君道:“蘇寒,我們理解的。”


    蘇寒看了眼李行彥進去的石室,“看來你們是繼承了師兄未完的事業了。”


    “嗯。”唐益道,“當初本就是為了同一個理想走到一起的,他不做了,總要有人來做的。”


    蘇寒道:“你們回去的話,有什麽需要,可以去銀蒼閣。如今的銀蒼閣,最不缺的就是靈石,其他方麵,應該也能給不少幫助。”


    “這個其實倒不用。”周婉君道,“每次伏擊黑煞教修士,收獲也還夠支出的。”


    蘇寒問道:“還是聚集一批散修來做這件事嗎?”


    “蘇寒你不認真聽。”唐益道,“說了我們是成立了一個門派,掌門還是行彥,我們三個,就是副掌門,不過行彥現在在這邊,短期內倒是無暇他顧。”


    李行彥這個時候出來了,神色已然是平靜了許多,道:“蘇寒,還未見過她吧,進來看看?”


    蘇寒看了唐益等人一眼,當即走了過去。


    一個看起來無比虛弱的女子,斜靠在牆壁上,長發如瀑,或許因為久病在身,而失去了本應有的光澤。不過虛弱也讓她看起來有了一種更為動人的美麗。


    “妾身抱恙在身,原諒不能下床施禮。早在黑煞教的時候,蘇寒師弟的名字就已經如雷貫耳。”東方璿道,朝著蘇寒微微頷首。她說話的聲音很細,語速也很慢。


    蘇寒朝著東方璿下拜,“蘇寒見過東方師姐。”


    “嗯。”東方璿道,“看到你沒事,真是太好了。這些年,行彥一直很擔心你。”東方璿道。


    看著這個女子,蘇寒忽地有一種很複雜的情感。


    這是師兄所深愛的女子,但也正是這個女子,讓師兄失去了一切雄心壯誌。


    他不知道再說什麽好,再裏麵很客套地寒暄幾句,便走了出來。


    李行彥也出來,道:“現在的話,每日隻能醒一會兒,然後就是一直昏睡。”


    蘇寒道:“有了甘琥草,應該就能好了吧?”


    “希望吧。”李行彥道。


    “振作點,師兄。”蘇寒道。


    李行彥一怔。


    “就算為了保護她,你也應該強大起來。”蘇寒道,“強大的理由,可並不是隻有一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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