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彬一路牢騷而去,留下原地麵色十分難堪的倆人,玉瀟然心中暗罵著小侍衛太過嘴碎,隻聽耳邊之人幽幽道:“換衣服吧!”


    他話音剛落,便幽幽放開玉瀟然,緩緩轉身,似乎無比惆悵。***


    玉瀟然看著他轉身的背影,再看一眼地上與自己衣衫相差無幾的衣服,心中溫暖一片,小侍衛說得不無道理,此刻宮中必然守備森嚴,將士們又得了自己的命令在搜宮,若擱平時以玄彬的本事去偷一件衣服未必是難事,可現在,要避人耳目,隻怕實屬不易,想想這小侍衛在這等形下還能神不知鬼不覺弄來一套衣服,當真是本事不小,再想一想,如今自己偷自己衣服的人倒真是不多了,所幸自己的衣服都一個式樣,顏色也大多都是藍色,一般人不仔細看也分辨不出來,便放心大膽地換上了玄彬帶來的衣服。


    聽見身後衣衫簌簌聲音的停止,龍延拓幽幽轉身,看著穿戴整齊的女子,似乎十分失望的樣子:“然兒果真無,穿衣穿得如此利索,朕千裏迢迢趕來,卻依舊是沒趕上一片大好春光!”


    “我是北牧的公主,並非皇上後宮嬪妃,不會那些欲拒還迎的本事!”玉瀟然翻了個白眼,見他聲音雖然輕佻戲謔,但眼底卻沒有絲毫淫邪之意,便幽幽出聲,意有所指,“聽聞應天帝被朝中文武大臣逼得緊,滿朝皆說皇嗣之事關乎國體,一並上書請求聖上立後納妃,不知是否屬實?”


    “看來公主殿下對我朝之事十分上心呐!”龍延拓麵色不變,答得順暢,似乎心很好的模樣,“那幫老儒生實在聒噪,朕對他們十分不耐,所以就來公主殿下這裏尋個清靜!”


    “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玉瀟然幽幽道,並非她關心天行之事,而是她身邊有個十分八卦愛管閑事的青謹,不知何時這廝竟與龍家的小侍衛玄彬暗地裏通了氣來,隔三差五的在她耳邊將天行那邊的事絮絮叨叨說了個仔細,尤其是天行皇帝的起居,大到商討國事用了多長時間,小到吃了什麽飯,穿了什麽花樣的裏衣,事無巨細一應娓娓道來,偏生每次塔雅思都十分感興趣一般從頭聽到尾,期間還異常勤學好問地問個不停,二人一唱一和在自己身側,想要專心軍事都難。


    龍延拓突然逼近,目光中光華大盛:“朕可以認為是公主殿下在吃醋嗎?”


    “那本宮可以認為皇上是在向本宮解釋嗎?”玉瀟然反擊地毫不遲疑。


    而後二人相視一笑,心如明鏡。


    “然兒想好了嗎?”龍延拓突然沒來由地問出這句話。


    她自然知道他所問何事,眼中狡黠之色一閃而過:“父皇並非隻有我一個可以擔當大任的子嗣!明日我便去風王府中!”


    數月前赫連風和赫連捧月兄妹倆爭鋒相對如踢皮球一般將皇位踢來踢去,玉瀟然威逼利誘失敗過後,當即便默不作聲下了個決定,待將來回京之後,大帽子一扣,然後自己去逍遙江湖。


    “隻怕你要失望了!”龍延拓唇邊笑意未下,提醒著她。


    她麵色一沉:“怎麽?”


    龍延拓看著她變了臉色,微微一笑:“風王殿下月餘前曾與聖華前太子殿下一同在我天行做客幾日,後又結伴同遊去了!”


    “皇兄跟聖華前太子殿下?司馬空哲?他們怎會……”她一愣之後便瞬間明白,二人都是那般不羈世俗厭倦勾心鬥角的性子,隻怕這各自逃脫各自京城的浪子一旦在天涯相遇,勢必會一見如故,把酒同歡,她幽幽一歎,看來自己終是低估了赫連風的魄力了。


    龍延拓看著她漸漸黯淡的光華,眼底閃過一絲不忍,但最終雙手扶上她的肩頭,使之與自己對視,唇邊依舊含一抹淺笑,雙目卻十分認真地看著她:“然兒,長路漫漫,雖然坎坷,但是終會有人陪你走到最後,王者之路,的確舉步維艱,但這是你不可推卸的責任,況且,這江山是你打下來的,你以為,就這樣交到赫連風手中,以他風塵浪子虛名在外的頭銜,他可能服眾?赫連風,是個不可小覷的人物,的確是有帝王之才,可他身為嫡子,卻自小便已光華內斂,可見他從沒有帝王之誌,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無論赫連風在不在永寧,他都不是帝君的最佳人選!你雖也無意於這江山皇位,但是將這天下,若轉手交由他人之手,你可放心?”


    “可我……”話到唇邊,卻又不知如何說出口,她承認,她有私心,她不願扛起這千斤重擔,但是終究卻不得不抗,帝王之路,的確漫長孤寂,麵前這男子說出這樣的話來,可見他心中也是如此的,而後她複釋然一笑,“我明白了!”


    “笨蛋!”龍延拓微微一笑,趁機捏了捏她逐漸消瘦的麵頰,而後皺了皺眉。


    “你說誰是笨蛋!”玉瀟然立刻怒目而視,刹那間忘記了這人在自己臉上作威作福,“你才是笨蛋!”


    “看來要給你好好補補了!”龍延拓捏著手中幾乎可以算是忽略不計的麵頰,心疼之色劃過眼底。


    她這才反應過來,一把打掉這廝在自己臉上捏來捏去的手,恨恨道:“我北牧泱泱大國,要補也不勞您天行皇上掛心!”


    “我不是掛心你,我是怕公主您這骨瘦如柴的模樣,待您穿上龍袍,那可真是雌雄不變了!”他妝似無意間,將目光落在了前方某處,十分擔憂道。


    “龍延拓,你找死嗎?”玉瀟然目光不善,惡狠狠盯著龍延拓。


    龍延拓看她這咬牙切齒的模樣,不禁莞爾一笑,刹那間宛如盛夏之際花開得燦爛的光景,傲視群芳明豔不可方物。


    她脆弱的心髒頓時因為這奪目的笑容而顫了顫,而後強自按捺心神,施施然轉身而去:“我出來夠久了,該回去了!皇上您哪來的回哪去吧!”


    龍延拓立在原地,看著她漸行漸遠的身姿,唇邊的一抹笑意終於淡淡清減,最後落成一抹未明的淺笑:“然兒,你走得越高,便離我也越遠了!”


    “主子,我若是您,我就慫恿這女人,將這天下往他叔叔或是那什麽先太子赫連優手中一丟,一走了之,豈不更好?您也樂得省心,您瞅瞅,等過些時日,她做了北牧的女皇,你們兩個的事,那可就複雜嘍!”小侍衛玄彬,不知何時,已悠閑地坐在了假山上,手中正拿著一把瓜子,悠閑地磕著。


    “即便如此,我也不能,叫她遺恨一生!”龍延拓收回目送那單薄身影消失在層層假山中的目光,淡淡看了一眼悠閑的小侍衛,聲音漫不經心,“你說得也不無道理!”


    “是嗎?”假山上的小侍衛連忙伸長了脖子,翹以待,“莫非主子您終於現了屬下我其實不適合做護衛,更適合做一個出謀劃策的謀略家?”


    “鑒於你說得頭頭是道,朕覺得朕有必要讓添香知道,原來她選中的男人,竟有如此本事,也好讓她開懷一些,省的日日板著臉嚇著手下的那些人!”龍延拓一邊頭也不回地離去一邊不輕不重道,“作為一個合格的主子,朕必須這麽做!”


    小侍衛耳聰目明,主子的話,自然是一字不落地聽了來,立刻從假山之上驚坐而起,大驚失色趕上前方那頎長的紫色身影:“主子主子,其實屬下又仔細想了想,屬下還是比較適合做護衛的,像屬下這種頭腦簡單四肢達的人,哪裏能做的了高深莫測的謀士,這動腦筋的活,還是得由主子您這種天資過人經綸滿腹的人來啊……”


    玉瀟然走到後花園湖畔,遠遠便看見鍾懷仁負手屹立在湖畔,神專注地看著水上嬉戲的遊魚,身影挺拔修長,卻隻孤身一人,顯得分外蕭索。


    “鍾兄,怎麽在這裏?”她頓了頓,而後擺出一臉笑容,走上前去。


    背對她的男子幽幽轉身,看著她洋溢的笑顏,目光千百回轉,最終聲音平靜道:“很久都沒有見你笑得如此開心了!”


    “有嗎?”她摸了摸自己的臉。


    她這一抬手,便使鍾懷仁順勢看到了她的衣袖,他麵色先是一變,一絲未明的光芒閃在眼底,到最後卻了無蹤跡,良久才道:“聽說你去追刺客了,追到沒有?”


    “追到了,可惜又讓之逃了!”玉瀟然早已想好了托詞,看著遠處來來回回不停搜查皇宮的士兵以及遠處在大步而來的赫連成,轉了個身道,“叔叔來了!”


    她說罷,便當先迎去,留下原地神色未明的鍾懷仁,躊躇了片刻,最終跟了過去。


    赫連成一上來便道:“月兒,怎麽樣,沒事吧?”


    玉瀟然麵色一紅,清了清嗓子:“咳,沒事!叔叔,皇祖母那邊……”


    “母後在壽祥宮禮佛!”赫連成似是鬆了一口氣,“如今正拉著塔雅思在那邊說話!那金色鳳釵,是赫連明以他母妃之名借去的!”


    玉瀟然了然,赫連明倒還有著最後一絲人性,沒有狠心向自己的親祖母下手,想來城樓之下的金色鳳釵是用來拖延時間以為他脫身之便的,但是,無論如何,人沒事,就是最讓人欣慰的事,緩了緩神色道:“讓將士們都停下吧,不必找了,赫連明已經不在宮裏了!”


    “什麽?”赫連成皺了皺眉,“你確定?”


    玉瀟然點了點頭,卻絲毫沒有注意到身側鍾懷仁異樣的目光:“恩,不錯,可以清理皇宮了!”


    赫連成看著她這神色,而後又再次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眼:“月兒,你是不是見了什麽人?”


    玉瀟然麵色一頓,一時間對這話猝不及防,看了一眼四周的眾人,不知該怎樣回答,赫連成一愣,也是覺得這話問得有些倉促了,後悔不已。


    “公主殿下方才與刺客已經交上了手,想必察覺到了蛛絲馬跡!”一旁鍾懷仁幽幽接過話來,“宮中如今大亂,既然長安帝已經棄城而去,我們還是該商討一下接下來應當如何才是!”


    玉瀟然感激地看鍾懷仁一眼,連忙接過話:“鍾兄之有理,當前形還是應該迅速料理宮中一切,而後召集文武百官才是!”


    “對對對,你看看我,都糊塗了,老嘍!”赫連成也是連忙找個台階下來,而後一邊轉身一邊道,“那都還愣著作甚,還不快走!”


    於是,一行人一邊自圓其說一邊匆匆逃也似地離開了尷尬的原地。


    長安帝元年八月初三,赫連捧月帶領八十萬大軍不費吹灰之力奪下永寧,長安帝及其生母貴妃陳氏下落不明,自此,北牧皇權開始更迭,也意味著,北牧第一代以女性為權力中心的時代將要開啟。


    在赫連捧月攻破皇城之日,天下又再度傳出一個令世人矚目的消息:


    傲蒼國皇帝一紙詔書昭告天下,宣布禪位於太子慕容修文,天下嘩然。


    四大國相繼出現變故,無論是有心之人還是無心之人,皆從中嗅到了不同尋常的味道,各地政治皇權開始緊鑼密鼓低調行事,除卻這四大國一樁樁令四海嘩然的皇權變更,各地仿佛異常安靜,安靜的讓人有些人心惶惶。


    傲蒼皇帝突然禪位其實也並不是什麽稀奇事,因為傲蒼皇帝雖然天縱英才,但卻也天妒英才,自小便體弱多病,登基之後更是靈丹妙藥不斷,到如今也不過是強弩之末,及早退位讓賢也是理之中的事,但是早不讓,晚不讓,竟偏偏在如此多事之秋上再添一事,那便不得不讓人深思了,況且繼位的儲君慕容修文又是少年時已英名滿天下的少年英才,那便是更讓人在人前背後值得津津樂道的事了。


    傲蒼天變是傲蒼的事,在北牧子民的心中,不過是茶餘飯後的閑談而已,而北牧當權者的變更,讓百姓們更為擔憂的便是,新皇的出現能否給他們帶來和樂安康的生活。


    長安帝元年八月初六,滿朝文武一致上書,請求成元帝之女赫連捧月秉承先皇遺願,接替朝政,登基為帝。


    遭拒,緣由:女子不得為帝。


    八月初七,滿朝文武再次上書,明國不可一日無君為開篇,請赫連捧月接管朝政,為北牧蒼生造福。


    遭拒,緣由:能力有限。


    八月初八,滿朝文武皆跪在宣乾殿前不起,再次請求赫連捧月登基為帝,否則便長跪不起。


    終允。


    三日後,舉行登基大典。


    北牧曆史上第一屆女皇正式登上曆史舞台,為恭賀如此普天同慶的事,天行皇上應天帝竟親自前往恭賀,出現在北牧都城永寧的皇宮之中。


    與此同時,傲蒼國新登基不久的新皇平和帝也突然造訪北牧,為北牧曆史上第一屆女皇的誕生恭賀,北牧一時間成為天下的聚焦之處,而處境尷尬的聖華國君主,數月前還揚欲趁人之危欲侵人國土,如今看其餘兩大國不僅送上好禮,就連君主也親自前去祝賀,一時間雖猜測不出兩大國這是唱得哪一出戲,但也不甘於人後,卻隻因前一段時日兩國差點打起來而拉不下顏麵親自前去,欲從眾皇子中選擇一人作為派使臣前往恭賀,但據說各大勢力的皇子因為天行和傲蒼兩國去得都是一國之君,便開始為出使北牧的人選你爭我搶不肯想讓,甚至明爭暗鬥不可開交,使得整個聖華烏煙瘴氣,最後承明帝實在不耐,隻得派遣大臣帶來奇珍異寶恭賀,氣勢上儼然弱了幾分。


    女皇登基,果然非比尋常,若擱以往,各國新皇繼位,以四大國錯綜複雜的關係,也必是要互相恭賀的,但最多就是派遣使節送些奇珍異寶前來,從未曾有過皇上親自前去相賀之事,於是,四海開始對此事飛起了各種流蜚語:


    “北牧新皇登基也算是個大事,可卻引來兩大國的國君親自來賀,你們知道為什麽嗎?天行國皇上二十一歲,傲蒼國皇上二十二歲,而北牧呢,新登基的皇上不但是個女人,而且還是個年輕貌美的絕色佳人,隻怕是有著聯姻的嫌疑……”


    “自天下分裂,四大國割據以來,從未出現過女皇,如今北牧女皇欲登基,那便是改頭換麵的大事,意味著北牧一切將重新開始,如今北牧女皇根基不穩,其餘三大國哪個不想將之拉攏過來,嘖嘖嘖,這可是史學家都津津樂道的猜測啊……”


    “要我說啊,這北牧未來的女皇和天行、傲蒼兩國新君之間肯定有著不可告人的關係,否則怎麽這兩國皇上不約而同前往祝賀呢!你們還記得數月前聖華欲侵襲北牧之事嗎?最後還不是傲蒼和天行兩國陳兵邊境而不了了之,現在想來,隻怕這其中另有文章,哎呀呀,隻怕這野史,以後也不怕沒有題材可編纂了,這三國新帝君的背後,一定有著許多不可告人的秘密……”


    ……


    各種流滿天飛,無非是私或者是政事,再說大也打不出個天來,傳到當事人的耳朵裏,也不過一笑了之而已,世人如何想是他們的事,如何做好自己的事才是當務之急,在各種流蜚語中,終於迎來了女皇登基的這一曆史性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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