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延拓與慕容修文的麵色,也不是十分好看,雙首蛟可不僅僅是兩隻蛟的威力,這意味著這隻蛟在傳承了祖宗的血統上又變了異,但凡這種凶獸變異,便意味著更加強悍了幾倍,然而,最讓他們驚詫得並非是這蛟有雙首雙身,而是這蛟剛剛露出水麵的頭上,隻有一隻完好無損的眼睛,而另一隻眼睛,早已慘不忍睹,但因歲月的流逝,已經結了刀壑縱橫的傷疤,這是……八百年前韶瓊的手筆嗎?


    怪不得,這蛟看到玉瀟然如此恨意滔滔,原來八百年前的傷害,是它成年以後也無法彌補的痛苦,如今再見仇人,隻怕是不死不休。


    雙首蛟的威力,是方才他們所見的十倍也不止,若是方才三人知道這是雙首蛟,三人的第一反應一定是拔腳便跑,逃不掉,也要逃。


    雙首蛟,絕非人力所能抗衡的存在。


    八百年前韶瓊以刺瞎雙首蛟一目震懾了雙首蛟,八百年後,雙首蛟已然成年,如今再有雙目被破,隻會讓它覺得更加恥辱,否則它也不會一直將受了傷的頭顱埋在深潭之中,隻怕方才,雙首蛟的威力,還未曾發揮出十分之一,他三人之所以能不費吹灰之力破了它的雙目,一則是三人合作默契,講究速戰速決,二則便是雙首蛟因為自己已然成年而狂妄自大,未將這三人放進眼裏。


    雙首蛟的兩個頭齊齊出現,雙身緩緩向上升起,一直到它整個身體都浮出水麵,足足有十多丈高,它一隻剛剛受傷的頭顱痛苦地搖晃不止,怒吼不已,另一隻隻剩下一隻眼睛的真身低鳴不已,似在痛苦,又似在安慰,左右兩隻分身上,各長了兩隻褐色地鐵爪,而接近尾部的腹部上,兩隻更加碩大的鐵爪好像精鐵打造的鐵鉤一般鋒利。


    岸上的三人,情不自禁地各自後退了三步,麵對著寒氣森森的雙首蛟,已經沒有逃走的餘地了,因為它剩下的唯一一隻眼睛,已經狠狠地盯上了三人,鋪天蓋地的威壓壓下,空氣中腐爛的氣息和來自深潭潮濕的味道,讓人聞之作嘔。


    下一刻,鋒利的鐵爪便快如閃電地抓了過來,四隻鐵爪,直直劈過潭邊的樹木,狠狠地向包圍了過來,將四周包裹的密不透風,慕容修文和龍延拓眼疾手快,在四隻鐵爪抬起的那一刻起,二人幾乎是不假思索地,一人一邊推上了玉瀟然的身上,手法之巧妙,再加上雙重巧勁,一眨眼之間,玉瀟然已被送到了數丈之外。


    而原地的兩人,卻被硬生生地抓進了鐵爪之中,幸而那爪子夠大,再加上兩人身形一側,鋒利的鐵鉤一般的指尖才沒有穿透二人的身體,盡管如此,玉瀟然落地的刹那間看到此情此景,依舊是不免將心提到了嗓子眼,下一刻她便手提虹爭飛身而起,那蛟卻是反應也不慢,知道自己漏抓了一人愈發氣憤,看著她提劍衝來,支著頭顱便將巨大的身體撞了過來,她經過方才那一撞,必然是知道雙首蛟的威力,所以她本就是假意撞了過來,待那雙首蛟的身子撞過來的同時,她便身子一折,便向著上方的頭顱飛射而去,目標,正是雙首蛟的最後一隻明亮的大眼睛。


    雙首蛟落了個空,怒吼一聲眼前便閃現了一道藍色的身影,無所畏懼的雙首蛟立刻便發出了一聲史無前例的驚恐聲,對於方才一刹那間雙眼受傷的事情還心有餘悸,頃刻間便閃電般退開,這一退開,便又是一聲驚天的怒吼聲,玉瀟然被這巨大的衝力震得倒飛而去,落地不斷後退,身後便有兩隻手撐了過來,她忙道:“你們沒事吧?”


    “沒事!”說話的,正是龍延拓和慕容修文二人。


    方才玉瀟然利用雙首蛟對雙目被毀心有餘悸的空蕩,假意去刺雙首蛟唯一完好的那隻眼睛,成功的轉移了它的注意力,才使得鐵爪中的龍延拓和慕容修文取得良機脫身。


    雙首蛟刹那間便明白了自己被眼前被羸弱的女子戲耍了,半空中的身體搖晃不止,四隻空蕩蕩的爪子不停地張合,仿佛欲將三人碾碎一般,搖擺著身體再次俯衝了過來,玉瀟然還未動,眼前便黑影一閃,一隻長鞭便纏繞上了雙首蛟的一隻爪子上,而提著長鞭那人,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依舊是嬉皮笑臉,聲音也是極惹人煩心的:


    “嘻嘻,雙首蛟,小爺我喜歡,來,讓小爺我來陪你玩玩,上古凶獸的尊貴血統啊,常人相見都見不到啊,這下我可是賺到了,嘻嘻,主子,你快走,這麽好的東西,就留給屬下吧!”


    玉瀟然眯了眼去看那人,不是龍延拓的小侍衛玄彬又是誰,他一手持著長鞭,雙腳緊緊勾著後方岩石,竟生生使十餘丈高的雙首蛟折了方向,然還未等她有所反應,下一刻,又是一道身影極快地在半空中飛來繞去吸引雙首蛟的目光,正是慕容修文的護衛令淵,他的聲音自半空中散落:


    “主子,快走!”


    玉瀟然本以為慕容修文和龍延拓二人必定會留下與之共同抗衡,豈料她一隻提劍的手被右側的慕容修文一抓,另一隻空蕩的手也被龍延拓抓起,隻聽兩人齊齊道:“走!”


    同一時刻,她便被二人帶起,耳邊傳來“呼呼”的風聲,可見動作之快,與來時不同,來時三人雖說是使了輕功,但也是不緊不慢地趕路,此刻兩人用了全力帶她而去,瞬息便至數裏之外,絲毫不給她任何喘息和思考的機會,她突然間想起在天行的時候與自己同生共死過的添香,她那般冷冰冰的人,若是失去了玄彬,隻怕是此生再也沒有誰能捂熱她的心了吧!


    她精神有些恍惚,一時間有些憎恨自己太過自私,她與龍延拓和慕容修文三人齊心協力還是依舊在這雙首蛟麵前吃了虧,更何況玄彬和令淵,但是若這一折回,便是生死未卜,她掙紮了許久,突然間便掙脫了拉著自己急速飛奔的兩隻的手,足尖一點便落向了地麵,眼睛一眨也不眨地冷冷地看向二人。


    慕容修文和龍延拓在她冷冷的目光之下麵色未變,龍延拓理了理衣衫,攏了攏如綢緞一般光滑的頭發,瞬間又變作了那個風情萬千的帝王,他上前一步,唇邊笑意未止:“怎麽了?”


    “我不走!”玉瀟然冷冷道,麵色有些沉痛,她從未想過,有一天她會當逃兵,更從未想過,她心目當中兩個如此完美的男子,竟然未有絲毫猶豫地,為了生存而拋棄了自己忠心耿耿的下屬,她感覺到屈辱,盡管她從來都知道,皇室的人,向來隻是拿屬下當做屬下,向來以自己的命最為珍貴,然她一直認為,麵前這兩個人,是特例,可今日,他們讓她失望了,但是,她卻沒有資格責怪他們。


    慕容修文上前一步,眼底劃過未明的神色:“瀟然……”


    “要走你們……”


    她這一個走字還沒說完,聲音便戛然而止,她的肩頭,兩個修長的手指同時點上了她身上的穴道,她聽到這個世界上最不可思議的聲音:


    “帶她走!”


    這個聲音,是從龍延拓和慕容修文二人口中齊齊說出的,二人說罷,便齊齊一愣,而後唇邊浮起一抹若有若無的苦笑聲。


    龍延拓,要慕容修文帶她走?


    慕容修文,要龍延拓帶她走?


    頃刻間,她便明白,是她誤會了這兩人,原來,他們不是舍不得自己的命,他們是,舍不得她的命。


    心中大急,但她卻說不出一句話來,隻得拚命地眨巴著眼睛示意二人不要去,豈料龍延拓一聲輕笑,半是認真半是促狹地仔仔細細看了她一眼:“你這般模樣,還是如當初一樣可愛!”


    他說罷,便在她身上又是一點,他體內洶湧蓬勃的內力便瞬間被鎖住,他可記得,她急得時候,可是會用內力拚死衝擊穴道的!


    對於龍延拓的動作,慕容修文絲毫未曾阻止,繼而扶著她將她放在樹下以一個舒服的姿勢靠著,定定地看了她一眼:“穴道一個時辰之後自會解開,因為雙首蛟發怒,所以你也不用擔心會有野獸,你就安心地待在這裏!”


    她眼底的眼淚洶湧而出,想開口說話,想破口大罵,但卻張不開嘴巴,最後隻得祈求一般看向二人,心中呐喊著:“不要去!不要去!”


    “我答應你,一定會回來,哭什麽!”慕容修文麵色依舊溫潤,眉眼柔和,替她擦掉了淚水,豈知越擦卻是越多。


    龍延拓微微眯了眼,俯下身來細細看了她,依舊是那個邪魅妖嬈放蕩不羈的樣子,不滿道:“我早就說過,你一哭,就很醜!”


    他說罷,便用指尖撫了撫她的額頭,將她手中的虹爭收起纏上腰間,而後起身,頭也不回地向來路趕去,聲音幽幽散落:“為了讓然兒美貌依舊,我還會回來的!”


    慕容修文手上的動作頓了頓,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之後,便也頭也不回地大步離去。


    她斜了眼去看那一紫一白的兩道身影,盡力不讓自己的眼淚掉落,免得模糊了視線什麽也看不清楚,她這一看才發現,那紫色的身影,走路有些不穩,左腿有些顛,而那白色的身影,他的右手袖間,滴落地,是鮮紅刺目的液體。


    方才雙首蛟那一抓,他們都受了傷,而她就那麽愚蠢的以為,上古凶獸的雙首蛟的魔爪,豈是那麽容易就讓人逃脫的?


    她的餘光,一直到二人消失,才緩緩收回微微闔了眼,晶瑩的淚珠就那麽無聲而落,真的會……回來嗎?


    就這樣閉著眼睛不願意睜開,體內的真氣被龍延拓鎖得死死的,他將自己一切後路都圍追堵截,她不得動彈分毫,一個時辰,她覺得自己將要走完一生,她閉了雙目,龍延拓雖然鎖了她的內力,她卻依舊六識盡張,清晰地聽到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卻不是從龍延拓和慕容修文二人消失的方向,也並非這二人的腳步聲,她豁然睜開雙眼,這一眼看去,心下便涼了半截。


    屬於草原人浩瀚的雙目,此刻散發著灼灼目光,刀削一般高挺的鼻梁,性感紅潤的雙唇,披散的微卷黑發散落在華貴的長袍之上,襯著那張英俊的麵龐,使得來人愈發意氣風發,那人見他目光投了過來,唇畔的笑意愈發擴大,三步兩步地走了過來,緩緩俯下身去,伸出纖長有力的手指,接過她臉上的一滴淚珠,聲音中情愫未明:“瀟然,這是我,第一次見你落淚!”


    玉瀟然抬眼看著來人英俊的麵容,眼底瞬間冰冷一片,卻依舊是說不出話來。


    “我對你的心意,其實你一直都知道的,對吧?”那人依舊自顧自地說道,在她冰冷的目光之下巋然不動,“可是你卻一直視若無睹,但是沒關係,最終,我找到你了!”


    他淡淡的話語,一字一句地敲在她的心上,卻沒有帶給她絲毫感動,反而讓她的目光愈發冰冷。


    那人在她的目光之下沉默了片刻,才無奈一聲苦笑:“我知道你很想罵我,那你就罵吧!”


    他說話,便伸出手點在他的身上,她便覺得喉間一鬆,已經能夠開口說話了,但卻依舊不能動彈分毫,她定定地盯了那人許久,才冷笑一聲:“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鈺經可汗打得真是好算盤!”


    來人,正是半年前新登基即位的鈺經可汗,托裏木,他無故出現在這裏,她可不會相信單單是為了她,慕容修文和龍延拓二人剛一離去,他便出現了,這說明對於他們的行蹤,托裏木早已知道的一清二楚,離去的那二人,皆是主掌天下大事的人物,此一去麵對的便是上古凶獸雙首蛟,而托裏木能在這裏堂而皇之的出現,必定是籌謀已久,托裏木的心,在天下,若是天行和傲蒼少了國君,那麽必定生亂,一旦生亂,內部便已經分崩離析,而自己如今又落入托裏木手中,他若挾天子以令諸侯,國力日漸強盛的鈺經加上兵強馬壯的北牧,對付群龍無首的傲蒼和天行,簡直不費吹灰之力!


    南下蒼茫山尋寶,豈料最終受益的竟是托裏木!


    其實,她何曾沒有關注過鈺經,懷疑過托裏木看似灑脫實則心有大誌的胸懷,她從未忘記,鈺經王庭之中,三王府內,她驚鴻一瞥,整個王庭便已在腳下,自鈺經宣布閉關鎖國的那一刻起,她不是沒有懷疑過得,但隻因塔雅思在前線傳來一次又一次的捷報,才使她一步步放棄了這個念頭,說到底,還是她太過優柔寡斷,太過重情義了,她不是一個合格的帝王。


    她從來都知道。


    但是,一瞬間她又心中又清明起來,她不是一個合格的帝王,那麽龍延拓和慕容修文一定是,她能夠想到鈺經,那麽他們一定也能夠想到,所以,對於鈺經,他們一定早有防範,心懷天下的人,莫說是鈺經如今日漸躋身曆史舞台的新興之國,就連四方小國的形勢,他們必然也囊括於心,以這二人做事滴水不漏的性子,隻怕是南下蒼茫山之前,就已經將所有的事情交代妥當。


    想到這,她便微微寬了心。


    這百轉千回的心思,隻在頃刻之間便劃過心頭,分清了現今的局勢。


    托裏木如鷹一般銳利的眼神,瞬間便看透了她的心思,他不輕不重道:“我鈺經日益強大,你以為我會不知道龍延拓和慕容修文派人監視?”


    他言下之意,他必然知道龍延拓和慕容修文會監視於他,所以他也早已有所防備。


    “那又如何!”她冷笑一聲,他固然知道,可他能擺脫監視嗎?


    “不如何!”托裏木替她理了理散落的發絲和衣袍,動作漫不經心,湊在他耳邊輕聲說道,“你曾經降服的凶彘你還記得吧?雖然我不知道你用何辦法降服了它,但是我可清楚得記得,我們鈺經為抓住它所付出的代價,數千名彪形大漢啊,被它撕咬得慘不忍睹,鐵索掙斷了幾百條,上古凶獸的威力,現在想起,我依舊是心有餘悸!”


    他話中的意思,她聽得明白,同樣為凶獸,蛟比之凶彘,那是隻強不弱的,更何況是如今的雙首蛟,它的威力,方才自己已經領教過了,她想到這裏,袖中的手便僵了僵,麵上卻冷笑依舊:“雙首蛟固然厲害,但我也相信他們會全身而退!”


    托裏木輕笑一聲,而後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是嗎?”


    他這一眼,卻讓她涼到了心底,麵上終於變了色,怒道:“卑鄙!”


    誠然她知道,雙首蛟很難戰勝,但不知怎地,即便有萬分之一的希望,她也就那麽覺得這兩人就是那萬分之一,可即便是二人拚死一搏地逃生,必定也會落得重傷在逃奄奄一息,若是此刻托裏木派人圍追截殺,那麽這兩人,還能有生還的希望嗎?


    托裏木見她真的怒了,麵上亦是陡然一頓,目光灼灼地看著她:“卑鄙?成敗論英雄,待我一統天下,後人隻會為我歌功頌德!再者說了,你以為慕容修文和龍延拓就是光明正大的嗎?”


    “至少他們在取天下之路上,是公平決鬥的!”玉瀟然冷笑,而後上上下下看了他一眼,眼中淨是鄙夷之色,她從來都不知道,若是龍延拓對上慕容修文,到底誰勝誰負,但她卻深信不疑卻是,若這二人聯手,那這天下,還有誰能相抗!


    她不屑的目光,終於刺痛了托裏木,他眼底怒氣一閃而過,一把捏上她的下顎:“未來如何暫且不提,但今日,你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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