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4-03-09


    李熙要的就是這個結果,大戰之前,閑雜人等走的遠遠的才好,好戲沒人看固然讓人沮喪,不過作為一位愛民又低調的父母官,子民的身家性命才是第一位的嘛。唱戲的時候沒人看也不要緊,許多時候,八卦傳聞遠比真實劇情更加吸引人,讓他們活著,好好地活著,好好地活著傳頌我楊某人的豐功偉績!


    哈哈哈,李熙站在縣衙大堂廊下望著瓦藍的天空笑了起來。


    笑聲驚動了一隻瘸腿的小狐狸,大白天的敢在人來人往的縣衙出現,這狐狸是第一個,也許也是唯一一個,因為不久之後這座縣衙即毀於一場衝天大火。


    八狗聞聽老大的壓寨夫人向官府投誠,怒了,怒火熊熊的狗兒們召集全部人馬,留下老六、老八帶著三十個老弱看守山寨,餘部由淩大狗親自帶隊,決心下山去給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新新尊一個教訓,讓他知道在始興縣這個地方誰才是真正的老大。


    午後出發,黃昏時到達始興縣城外,稍事休整,吃些幹糧,喝些水,到掌燈時分便浩浩蕩蕩殺進城去。


    始興縣隻有十幾個捕快,加上健壯敢戰的衙役官吏也不過三十人。“淩太守”手下有小百把人,打個縣城不在話下。待抓到那賤婢,先活剮了,挖了心生吃。至於那狗縣令,殺了他汙了大王的寶刀,且留他一條性命,當然也不能輕易放過他,得給他點教訓,叫他知道怎麽為人,怎麽做官。


    始興縣大街上冷冷清清,幾個巡夜的更夫和捕快,見勢不妙,撒腿就跑,連縣衙都不敢進,抱頭向城西鼠竄而去。


    “淩太守”很高興,這場景跟自己想象的一模一樣,大軍一入城,衙役們像打飛的雀兒們一樣四飛五散,狗官則屁股尿流地跪地求饒。哪像老五說的什麽有詐,詐個鳥,任他詐,憑他二三十個又詐出個什麽鳥樣來?若要問我淩老大身在度龍山為啥能知縣衙裏的事,每每料敵如神,搶占先機,嘿嘿,我能告訴你我在縣衙裏安插有眼線嗎?


    幾個衙役在縣衙門口揮舞腰刀虛張聲勢地亂吼亂叫,淩老大端起弩弓,說:“我數三聲……”淩大狗“一”字還沒出口,幾個衙役就丟了刀,抱頭竄走了。


    淩老大沒有為難他們,他此來是殺淫婦,教訓縣令,跟其他人沒關係,官是官,賊是賊,真鬧到官賊不兩立的田地,對賊其實是很不利的。對付官就得有打有拉,不能一衝動把人都得罪光了。人家職責所係,在門口叫喚兩聲,你聽著就是,如今人家給你麵子讓了路,就是個皆大歡喜的結局嘛,還要怎樣呢,不能欺人太甚。


    走到縣衙大堂前,陳二狗鄙夷地往地上吐了一口痰,說:“狗屁縣衙,破成這個樣子,還不如咱的聚義廳呢。燒了,燒了。”


    陶暮秋勸道:“燒了,當官的又要巧立名目搜刮百姓了。”


    陳二狗怪眼一翻,哼道:“老五你懂個啥嘛,你不燒他的,他也照樣巧立名目,照樣搜刮百姓,索性燒了幹淨。”


    淩老大不說話,他默認了。


    於是大火熊熊而起。


    淩大狗事先通過眼線知道新縣尊不住在縣衙後宅,而是住在街西的一座小院子裏,所以縣衙燒了也無所謂,隻要縣令不死,鬧的再大官員們也會替自己遮掩,畢竟自己的轄地裏出了匪亂他們也臉上無光,不好向上麵交代,但若縣令死了,那就不得了,官官相衛,同類相憐,那就算捅了馬蜂窩,下一步就等著官軍來上門叫陣吧。


    縣衙大牢位置在正堂西北角,淩大狗的眼線告訴他葉娘就被關在大牢的死囚房裏。葉娘是原告,被關在這,倒不是虐待她,而是那位新縣尊說把葉娘放在其他地方他都不放心,這縣衙大牢死囚房警衛森嚴,日夜有人把守,牆高又厚實,擱在這最妥當了,而且賊們再聰明也斷然想不到原告反會被關進死囚房。


    縣衙大牢是一個規模宏大的四合院,隻有兩座出入的小門,門上裝著包了鐵皮的厚實木門,加之牆高牆厚,等閑還真進不去,不過淩老大不在乎,他事先已經托人買通了新來的典獄鬱秀成。這廝剛從外地來,跟當地大豪賭錢欠了一屁股債,被人追債到縣衙,鬧了一串笑話出來,被那個愛麵子的新縣令當眾責打了二十板子。


    淒惶之際,淩老大伸出援助之手,鬱典獄投桃報裏,決定幫自己這麽一個大忙。淩老大跟他約好了,到時候隻須叫出暗號,木門自會開啟,放他進去殺了那個賤女人。


    大牢四周靜悄悄的,淩老大按照約定好的,叫起了暗號:“白日依山盡,黃河入海流,欲窮千裏目。”淩老大一頓,裏麵有人答:“更上一層樓。”


    說完木門就開了,淩老大得意非凡,四下一片叫好。


    淩大狗提起大板刀就要往裏闖,陶暮秋勸道:“大哥,小心有詐。”


    陳二狗怪叫道:“有詐,還油炸呢,大哥行事豈能不穩當?”淩大狗點點頭,讚道:“還是二狗兄弟有見識。”遂將大板刀往陳二狗懷裏一塞,說聲:“人是你獻給我的,而今她做了對不起我的事,還是你替我去了結吧。”


    二狗讚道:“大哥真仁義,一日夫妻百日恩,大哥不忍下手,我去!”


    招手喊了兩個弟兄就鑽進了小木門,眾賊等了約一盞茶的功夫,不見動靜,心裏都著慌起來,陶暮秋護在淩大狗麵前,示意他不可當著門站,小心裏麵有人施放冷箭。話剛說完,就聽到裏麵傳來了個女人的慘叫聲。


    淩大狗哈哈大笑,一把撥開陶暮秋道:“我就說沒事嘛,我看人的眼光還能不如你。”


    大狗腆著肚子搖搖晃晃進了大牢,三狗、四狗、七狗尾隨而入,隻要陶暮秋不肯進去,非但自己不動,還攔阻更多的人入內。


    淩老大一去不複返,陶暮秋覺察有詐,環目四顧之際,忽然四周弩箭齊發,疾如飛蝗,縣衙大牢的鐵皮門也“咣”地關上了,“哢嚓”一聲,從裏麵上了門閂。陶暮秋大叫:“中計了,撤,快撤。”


    聚集在縣衙大牢外的七十餘賊兵已經被亂箭殺傷二十三人,又因淩大狗被人被誘捕,軍心大亂,士氣低落,任憑陶暮秋怎麽喊,也無濟於事。眾嘍囉一味亂竄,全無章法。


    陶暮秋眼見大勢已去,顧不得其他人,帶上七個貼身兄弟,朝縣衙東北突圍,剛翻過一道土牆進入一個空曠的院落,東西廂房裏突然衝出來十餘人,領頭一個拉弓搭箭,往陶暮秋咽喉射來,陶暮秋側身避閃,箭矢穿透他的右肩,又一箭射穿陶暮秋的小腿。


    陶暮秋摔倒在地不能動彈,七個賊眾環護著他,已是無路可逃。


    執弓的漢子大步向前,喝道:“八狗之中就你還有點韜略,我留你一命,讓你的兄弟放下刀槍。”陶暮秋喝命眾人棄械投降,又咬著牙問執弓的漢子:“敢問尊駕高姓大名?”


    那漢子傲然答道:“幽州朱赫。”


    朱赫拿下陶暮秋的同時,縣衙大牢前殺聲大作,李載風率二十精壯土兵從東向西殺,呂歡喜率“八大金剛”並“十三太保”從西向東殺,趕殺昏頭漲腦的敗兵如砍瓜切菜,瞬間斬殺一空,己方無一傷亡。


    朱赫、李載風、呂歡喜接到李熙的求助信後,各率精銳秘密趕到始興縣,因怕走漏風聲,三人來到始興縣後,宿在城外山溝裏,饑了吃口幹糧,渴了吃口雪,忍受風雪嚴寒,苦苦煎熬了一天一夜。這晚見城中大火起,知道李熙那邊已經動手,這才率眾殺入城中。


    三個都曾做過軍將,臨陣經驗無比豐富,即便是這種小規模戰鬥,也是章法井然,擾敵,破陣,截殺,清場,行來是滴水不漏,這才得以能以零傷亡全殲群賊。


    肅清殘敵後,李載風去縣衙大牢叫門,對了暗號後門仍舊不開,李載風正疑心裏麵會不會出現變故,呂歡喜道:“唉,李兄弟你有所不知,俺們這軍師他是個膿包,聽不到俺的聲音,他是決計不會開門的。”於是上前大叫李熙的名字,說:“五狗已被擒獲,餘敵肅清,縣尊老爺你可以出來啦。”


    木門這才開啟,李熙滿麵笑容拱手而出,身後跟著拉著一條腿的鬱秀成,縣尉肖白和捕手肖三。先前,李熙察覺縣衙裏伏有淩大狗的眼線,便故意設了個苦肉計,當眾責打了“欠人賭債”的鬱典獄,鬱秀成又故意在背後發牢騷,詆毀李熙,讓淩老大覺得此刻可以拉過去為他所用。事後證明李熙的判斷沒有錯,淩老大果然找到了鬱秀成,舍下大價錢要其做內應。


    李熙因此改變策略,將淩大狗誘入縣衙大牢捕拿,此計若能成功,則可有效地減少己方傷亡。本來也隻是抱著試一試的心理,沒想到,淩老大這麽配合,竟一股腦全進了縣衙大牢,忙的肖三等一幹捕快手忙腳亂忙著捆人。


    事後想想不是淩大狗蠢,實在是八狗橫行始興縣太久,已經有些忘乎所以了。


    一眾捕手衙役押解著淩老大、陳二狗、三狗、四狗、七狗和幾個嘍囉氣宇軒昂地走了出來,別的縣裏捕快都耀武揚威,出城下鄉橫行無忌,唯始興縣的捕快隻敢在縣城裏耍橫,出了縣城就跟鬼孫似的,生怕撞見八狗觸黴頭,或被撞到八狗禍害的鄉民,那也是要被當作仇人追打的。


    而今八狗中的五條狗被他們生擒活拿,眾捕快發現,傳的神乎其神的八狗也不過如此嘛,早知這樣就殺上度龍山剿了他的老巢,這些年的冤真是白受了。


    不過這份好心情沒有持續多久,待他們見到大牢外形如屠宰場的戰場時,看到那一具具缺頭少腿,肚腸流淌一地,血肉模糊的屍體時,豪情壯誌瞬間皆無,一時俱嚇得兩腿打顫,兩排牙齒叩個不停,這才知道活都讓別人做了,自己僅僅隻是個摘桃的,實在是沒啥可驕傲的,吹牛啥的以後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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