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將軍、左神策中尉突吐承璀因為參與謀反被殺,其同黨被誅戮一空。道士柳泌、僧大通因為毒害天子被杖斃。


    長慶元年十二月初,李恒即位於太極宮太極殿。以段文昌、令狐楚、薛放、丁公著四人為宰相;以魏弘簡、王守澄為樞密使;以馬存亮為左神策軍護軍中尉,以梁守謙右神策軍護軍中尉;尊生母郭貴妃為皇太後。


    內侍省內常侍、內園使陳弘誌改任山南東道監軍使,左驍衛將軍薛鑒升右威衛大將軍。陳弘誌離開長安時舉薦其義子陳江湖為內訪司主書。內訪司以內訪使、副使為尊,左右判官掌實務,兩判官下設六名主書,協助判官分理內外事務,陳江湖專掌玄甲軍。


    內訪司在總司設有尋訪、鷹犬、花草、內判四司,地方設京兆、洛陽、成都、江陵、江南、太原、河北等台,各轄若幹道,在道設鎮,在州設亭。


    陳弘誌又舉薦李熙任江南總台左判官,左判官馬進潭以李熙資曆尚淺不肯答應,接替陳弘誌的右判官王守澄則站出來為李熙說了好話,最後在尋訪使梁守謙的調停下,讓李熙以總司巡檢的身份暫攝江南總台實務,待熬足資曆後才正式出任江南總台左判官。


    李純駕崩,李恒繼位的消息傳到江南,王弼立即派工部尚書李正和鴻臚卿姚素秘密來到長安,讓李熙盡快摸清大唐新天子對河朔和江南的態度。授權李熙若有必要可與唐國訂約,稱臣、取消帝號、割地、納貢都可以談,務必使大唐新君解除後顧之憂,全力對付河朔世家門宗。


    李熙苦笑著對李正和姚素說:“一朝天子一朝臣,我能動用的關係現在都不中用了,訂約一事隻怕難為。”李正道:“正也知道西王的不易,然江南去歲受了旱災,國庫異常空虛,入冬後江西、福建境內的山僚又造反,耗費了不少國力,眼下是實在動不起大幹戈,還請西王勉為其難,務必周旋。”


    姚素道:“此番我們帶來了一百萬貫的金珠和五十名美人,西王盡可以拿去做人情。”


    李熙笑道:“大鴻臚何不早說,有錢能使鬼推磨,錢多還能讓磨推鬼。有錢好辦事,我知道段文昌很喜歡錢,令狐楚嘛則喜歡美人。待我找些關係,拿銀彈、肉彈砸過去,看他們不昏頭昏腦?”二人見李熙信心十足樂的哈哈大笑。


    一百萬貫錢和五十名美人被李熙使了個挪移大法轉入自己腰包後,事情也就有了眉目,段文昌、令狐楚答應幫李熙進言,說好歹讓江南使臣見新君一麵。


    機會很快到來,某ri李恒到西內苑打獵,休憩期間忽然傳召要見江南使臣,李熙拽上李正、姚素一道前往。會麵的地點是西禁苑內一座臨水靠林的偏殿。門禁森嚴,武士眾多。李正和姚素望見那巍峨的殿堂,心裏隻打鼓,額頭上也見了汗。


    李熙道:“我等是大吳國的使臣,出門在外當挺直腰杆,豈可墮了自家威風。”姚素訕訕笑道:“舊年隻到長安來遊過學,遠遠看過丹鳳門,可沒敢靠近,遠處看著不覺得什麽,這近了看,太威嚴!實在是心虛的緊。”李正苦著臉道:“四年前我到尚書省公幹,因為關節不到讓一個小吏刁難,當著那麽多人的麵罵我,我都沒敢吭聲。官大一級壓死人,這衙門大了也能壓死人,何況這天子腳下?”


    李熙趁機試探二人道:“我聽出來了,二位這是身在曹營心在漢啊,要是大唐給你們個官做,不要說尚書、鴻臚卿,哪怕是個七品官,你們也樂意!”


    李熙和姚素、李正關係一向不錯,不過聞聽這話二人還是毫不猶豫地為自己辨清。李正義正詞嚴地說道:“寧為雞頭不做鳳尾,大唐國再好,那也是別人家的,哪如咱們自家能做的了主?”姚素搖頭晃腦道:“與其讓大唐的卑官呼喝使喚,哪如自家在江南做長官?”


    李熙淡淡一笑,他們不是不想來大唐當官,隻是不想做小官,要是給他們一個五品高官做,嘴上不說,心裏也一定是願意的。


    內訪司的巡檢與主書是同一級別,一個好處就是能接觸到總司的一些核心機密。


    譬如,有人告訴李熙江南總台曾派人去策反左神火軍將軍譚世衝,讓他叛吳歸唐,譚世衝提出的條件是給他一個中州司馬的官職,本人所得財產予以保護。則他願意隨時聽候唐天子的召喚,舉兵歸正。譚世衝資曆比之李正和姚素絲毫不差,叛國的條件隻是一個中州司馬,李正和姚素想來也高不到哪去。


    了解的真相越多,李熙對大吳國的前景就越不看好,現在則基本已經失去了信心,做王的尚且如此,還能指望李正、姚素等輩怎樣?


    李熙感到絕望,徹骨生寒的絕望。


    帶李正和姚素來見麵見唐天子李恒不過是走個過場,該談的在他們沒到長安前李熙就已經跟李恒談好了,地方也是這個地方,時間是七天前,那天李熙剛從平康裏東籬院晤過郭瑗就被內訪司接進了西內苑。李恒那時剛從城外打獵歸來,收獲頗豐,心情愉悅的新天子下詔在這座偏殿設宴與同行親隨共求一醉。


    李熙記得那天在殿裏飲宴的有右軍中尉兼內訪使梁守謙,神武軍辟杖使兼內訪司副使劉成偕,內侍省內侍兼內訪司左判官馬進潭,樞密使兼內訪司右判官王守澄都在。


    有數的幾個權閹和內訪司全部權貴盡數在場,李熙覺得這次會麵不同尋常。


    那時李恒斜躺在一張蒙虎皮的胡床上,新天子除正兒八經的國宴,飲宴時都是斜躺著的,喝酒喝的臉頰紅撲撲的,他睨著李熙,問:“你們吳國要跟朕訂立什麽盟約?”李熙答:“吳國yu跟陛下訂立停戰合約,隻要陛下答應承認江南之國,吳國可向大唐稱臣、去帝號、納貢。”


    李恒問他:“那你覺得朕應該答應嗎?”


    李熙道:“陛下yu圖河朔,臣建言不妨答應,以安江南之心,以免節外生枝。”


    李恒道:“你說的不錯,朕可以答應跟吳國訂約,稱臣、削帝號,納貢就免了。朕要你們出兵北上幫著朕一起平定河朔逆賊,就在明chun四月。朕隨後會派人到潤州去宣旨。”這些話說完後,李恒讓樞密使王守澄宣讀聖旨:複楊讚平山侯,賜姓李,賜名李熙。


    李恒最後跟他說:“待朕解決了河朔,江南也是要平的,卿可預作準備。將來天下平定,卿可封國公,持節鉞為朕鎮守東南福建。”


    李恒出手顯然比他父親大方的多,給了李熙所有他想要的,要他做的不過是說服王弼等人象征xing地出兵北上,做戰略佯動。


    付出極少而所得甚多,條件優厚的讓李熙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李熙忍不住大拍皇帝馬屁說:“天子如此寬待臣工,必然是眾臣歸心,這是大唐中興的前兆啊。”


    李熙清楚地記得李恒聽到這句話後樂的哈哈大笑,連呼打賞。那天李熙所得賞賜價值萬貫,用一輛車才能拉回客棧,為免讓隨從懷疑,他也隻能忍痛割愛,半途轉贈給了王守澄。左判官分管人事和內判司,右判官的權力則更為廣泛,李熙想以後他跟王守澄打交道的機會會更多,借花獻佛先打個鋪墊也好。


    一萬貫說少也不少了,初次見麵拿一萬貫出來做見麵禮到哪也說的過去,王守澄卻似乎並不買賬,收了好處後隻淡淡地說了句“謝啦”就沒了下文。李熙好一陣尷尬,對這個皇帝麵前老臉燦爛如花,在他麵前卻麵若石蠟的老閹頓生許多腹誹。


    腹誹過後,李熙還是在夜間帶了從突吐承璀家裏抄沒的十箱珠寶去了王守澄的府上。這一回王守澄笑臉相迎,引李熙到他書房用茶,並解釋ri間之所以對李熙冷淡是不想讓人誤會他們在結黨營私,給天子留下不好的印象。


    王守澄提到他跟陳弘誌是故舊,暗示他會關照李熙如自家子侄。對於江南總台的另一個判官汪覆海,王守澄建議李熙暫時跟他相處一段時ri,待有了空缺再將汪覆海調走。王守澄解釋說汪覆海和仇士良都是先皇帝的心腹,新君一繼位就拿先帝老臣開刀多少有些說不過去,會讓人寒心,天子臉上也不好看。再則,仇士良已經被貶斥出京,若再拿汪覆海開刀,仇士良一係恐慌之餘必生提防之心,這一係在先帝扶持下勢力很大,尤其在地方,根子紮的很深,輕易還動不得。


    李熙當即表態說會跟汪覆海和睦相處,努力做到和而不同,鬥而不破。王守澄樂的哈哈大笑,連呼陳弘誌有識人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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