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老太太這就拿起鐵木拐杖又要揮過來。


    “奶奶,”安常笑急忙護住母親唐慧:“這些事兒怎麽能都怪在媽媽的頭上?您老難道忘了,我媽媽嫁進安家這麽些年,每日除了伺候您和爺爺,還有幫爸爸打理生意,哪一日不是竭心盡力的?”


    “沒有媽媽,您老能過上現在這樣富足安逸的生活嗎?安家那些親戚們能過上現在的好日子嗎?”


    為了母親唐慧,溫柔的安常笑挺直了腰板,喊出了一直不敢說的心底話。


    安老太太被安常笑給問呆了,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辦。


    “混賬――!”


    安老爺子發話了,帶著濃濃的怒氣:“安家再怎麽樣,都是安家人的事,富貴登天也好,沿街要飯也好,都與你們不相幹。再怎麽著,也輪不到你這個小輩來教訓!”


    “爸爸說的對。”


    一個男人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四叔安世凱帶著妻子黃麗姿,還有“新婚夫妻”安亞嬌和於浩傑出現在安家別墅內。


    一道前來的還有三女兒安世紅、孫德輝夫婦,大女兒安世英。


    開口說話的正是四叔安世凱。


    “安家再怎麽樣,都不勞煩外人操心。”安世凱輕蔑的看了一眼跪坐在地上的安常笑母女倆:“要不是我們安家,十年前你們母女早就餓死路邊了,如今大哥也已經走了,我們安家算是對你們仁至義盡。”


    仁至義盡?哼――,恐怕是要卸磨殺驢吧。


    安常笑眉頭一挑,:“四叔這話是要攆我們母女走了?”


    “嗬――”黃麗姿上前一步,抬了抬尖削的下巴:“識相的,趕快收拾收拾,要不然……”


    “哦――?”安常笑不怒反笑:“要不然四嬸就要讓人把我們母女連包袱帶人扔出安家?”


    不知為什麽,安常笑那銀鈴般的笑聲,卻讓在場的每個人生生打了個寒顫。


    “哼――,知道就好。”安世凱忍不住看了看跌坐在地上的唐慧,心中不停的打起了小算盤。


    當年唐慧剛到安家時,清秀動人,身段優雅,是當時十裏八村的美人尖兒,引得安世凱色心大動,礙於是大哥的女人,不好下手,這才作罷。


    現在,已經是半老徐娘的唐慧,美貌並沒有被歲月蹉跎掉,反而如一塊美玉般,越來越滋潤靚麗,著實讓安世凱心癢不已,暗地裏早已盤算好,隻要把安常笑倆母女趕出安家,讓她們在蓉城無處棲身,生活無著落,到時候,嘿嘿……還不是任他安世凱隨意擺布了。


    深知自己丈夫為人的黃麗姿,一看安世凱瞧唐慧的眼神不對,立馬就知道他心裏想些什麽齷齪的想法,冷哼一聲,伸手就從背後揪起安世凱的一塊軟肉,狠狠的一轉。


    “哎呦――”安世凱冷不防這麽一下,吃痛叫出聲來。


    “我說笑笑啊,還是不要再惹爺爺奶奶生氣了,”說話的是三姑安世紅,溫言細語,滿臉關切:“三姑家雖然不大,但好歹也可以讓你們母女倆有個落腳的地方不是?”


    大姑安世英在一旁,張了張嘴,似乎有什麽話,但最終沒有說出口。


    三姑安世紅這話一出,似乎就敲定了安常笑母女倆的去處,眼見要變天的安家傭人,這就要上樓去抬箱子了。


    站在一旁的黃麗姿、安亞嬌母女,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仿佛她們已經是安家別墅的新主人了。


    “慢――!”


    一道清冷的斷喝,讓眾人皆錯愕不已。


    隻見一身潔白婚紗的安常笑從地上緩緩站起,胸前被血染紅的婚紗如同綻放出了朵朵絢麗的玫瑰,帶著清寒入骨的目光,安常笑冷冷的掃視了眾人一圈,開口道:


    “的確有人該搬出安家了。”


    “哈哈哈……安常笑,你不是瘋了吧。”安亞嬌冷諷道。


    安常笑似乎沒有聽見安亞嬌的挑釁,冷冷的開口,並一語驚呆了眾人:“當年購買這幢別墅時,爸爸早就把媽媽的名字一塊寫在了房產證上,現在爸爸不在了,媽媽就是安家別墅唯一的主人!”


    “什麽?!”黃麗姿不可思議的大叫道:“大哥這不是瘋了嗎?”


    這安家別墅是安世平早年購買的,在一塊私人地皮上,麵積達2千多坪,裏麵亭台樓榭,小橋流水一應俱全,風景十分優美,當時可謂是蓉城第一別墅。


    更難得的是,這些年因為蓉城市區改造,讓安家別墅成為了緊鄰商業繁華區的一座世外桃源,讓其身價倍增,有人估測,現在安家別墅連地皮價值在4、5千萬左右。


    就是這麽一塊肥肉,安世平居然一聲不吭的就讓一個外姓的女人撿了去,安家人簡直就要氣瘋了。


    就在眾人正驚詫的時候,安常笑接著爆料的道:“爸爸早年捐助的養老院,年前的時候連同地皮,一並捐獻給了中華慈善總會。”


    這下張大嘴的是於浩傑了:“怎麽……?怎麽就捐了?”


    英俊帥氣的臉上陰晴不定,心裏更是驚濤駭浪般:這塊養老院被一個外地開發商瞧中,想要買下開發成蓉城第二個商業區,奈何無論出多高的價碼,安世平就是不肯點頭。


    市裏的得知於浩傑將要成為安家女婿,特地給他下達了任務,務必要搞定他的老丈人,並暗示,這次招商引資完成的好,明年破格提幹,就讓他直接提到副書記一職。


    信心滿滿去安家當說客的於浩傑,哪知卻被剛直不阿的安世平給狠狠的罵了一頓。


    灰頭土臉的於浩傑就這時“巧遇”了安亞嬌。


    安亞嬌父女承諾,隻要於浩傑、安亞嬌結婚,並幫助二叔安世凱取得安家大權,安世凱就把養老院的地皮半賣半送給開放商。


    為了自己的前程,還有安、黃兩家的錢勢,於浩傑就這樣背叛了安常笑,在婚禮上演了一出偷龍轉鳳。


    可……可如今卻說這塊地皮已經捐出去了,頓時讓於浩傑傻了眼。


    更讓人傻眼的還在後麵,安常笑掃了一眼眾人,再度開口道:“至於琉翠閣,爸爸已經將其中的50%的股份送給了我當嫁妝,15%作為爺爺奶奶的生活基金,10%給其餘的安家人,這一切在律師處有公證文書為憑。”


    “瘋了,大哥簡直是瘋了,”四叔安世凱暴跳如雷,指著安常笑母女叫囂道:“你們母女到底給我大哥灌了什麽迷魂湯,居然把家產都留給了外人,我不服,我……我要到法院起訴。”


    於浩傑這次徹底驚呆了,原以為一貧如洗的養女,轉眼間竟然成了身價千萬的富婆。


    黃麗姿和安亞嬌纏著安老爺子,哭鬧著要他做主。


    三女兒安世紅、孫德輝夫婦在一旁,忙著算自己能分多少。


    大女兒安世英則古井無波在一旁照料安老太太。


    看著亂成一鍋粥的安家人,安常笑沒有了一絲快感,心裏反而沉重不堪,這就是在一個屋簷下生活了半輩子的“家人”!


    父親安世平還屍骨未寒,安家人沒有一個關心還靜靜躺在客廳擔架上的兄弟、兒子,卻都在謀算著怎樣趕走他的妻子、女兒,怎樣分他的家產。


    可悲!可歎!


    安常笑長歎一聲,轉眼看了看還在地上跪坐著的母親唐慧。


    似乎沒有受到眾人的紛擾,唐慧挪到擔架旁,拉開了白單,仔細的為已經漸漸僵硬的安世平整理遺容。


    隻見靜靜躺在擔架上的安世平,一身筆挺的淺灰色西裝,包裹著因為常年勞累而消瘦的身子,一雙濃濃的雙眉緊緊的皺成‘川’字,剛毅倔強的雙唇緊抿著,右手在胸口處緊緊的抓著,似乎就連死亡都不能帶走他的痛苦。


    唐慧眼淚止不住的流下,伸手慢慢撫平了那雙緊蹙的眉頭,撫上了漸漸冰涼的臉頰,整個人因為悲慟,顫抖不停。


    安常笑在一旁也是心痛不已。


    雖然是養女,但安世平從小就對安常笑疼愛有加,視如己出:冬天腳上長凍瘡了,父親安世平就把她小小的一雙腳抱在懷裏,直到冰冷的小腳回暖為止。家裏有什麽好吃的,都先讓她們母女倆,自己胡亂吃些剩下的。


    當年在農村,家境還不富裕的時候,安世平竟然不顧全家人的反對,竭盡全力讓沒有血緣關係的安常笑去讀書。


    還記得在她九歲那年高燒不退,險些燒成肺炎,是安世平背著她奔波了幾十裏的山路到鎮上衛生院,這才撿回一條小命。


    從小沒有父親的安常笑,早已把安世平當成了自己的親生父親,想起點滴往事,安常笑的心痛不已,淚水止不住的洶湧而出。


    “媽――”安常笑哽咽著,想要把母親攙扶起來,深怕她悲痛過度暈倒。


    唐慧轉過頭對著安常笑淒美一笑,說道:“笑笑已經長大了,不再需要媽媽陪在身邊,以後就得靠自己了。”


    “媽,你怎麽說起這些了,爸爸已經走了,笑笑就隻剩媽媽了。”安常笑心裏咯噔一下,頓時覺得不妙,“笑笑要媽媽永遠陪在身邊。”


    唐慧不再言語,隻是順從的靠在女兒的懷裏起身,再一次深深的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男人。


    突然,安常笑隻覺得懷中一空。


    “不――”


    安常笑失聲驚叫,隻覺得天都要塌下來一般。


    客廳內還在爭吵的眾人皆被眼前突發的一幕驚呆了。


    “嘭――”


    一聲悶響,帶著刺耳的骨裂聲,驚痛了在場每個人的神經。


    隻見唐慧猛地發力,掙脫了安常笑的束縛,朝著客廳的一麵牆上猛的撞上去。


    大片的血花如潑墨般灑在了潔白的牆上,絢麗而慘烈。自額頭蜿蜒流下的鮮血染紅了唐慧白皙的肌膚:“平哥,這……輩子,欠你的,隻…。隻有來世……。還了。”


    “不――,”一聲悲慟的長嘯,回蕩在每個人的耳鼓內。


    安常笑失聲驚叫著,伸出雙手想要扶起已經軟軟倒地的母親。


    “鐺――!”


    又是一聲悶響。


    安常笑隻覺得眼前一黑,一個重物狠狠的擊中了自己的後腦,一股溫熱的液體霎時流滿了脖頸。


    最後一刻,安常笑拚勁全身力氣轉過頭去,隻見安亞嬌高舉著那件嫦娥奔月石料,渾身發抖卻麵目猙獰的看著自己。


    那嫦娥奔月上,赫然還有殷紅的鮮血流淌其上!


    “隻有你們母女都死了,這安家的一切,就還是我們的!”安亞嬌發狠般的說道。


    此時全家人都被眼前接連發生的事兒給立時驚呆,啞口無語。


    沒有人注意到,那已經渾濁發灰的嫦娥奔月籽料,閃過一道微弱的光亮,安常笑的鮮血隨著淡淡的光輝慢慢侵潤其中,消失不見。


    一身潔白婚紗卻遍染鮮血的安常笑就在安家人驚恐、快意、慌張的神情中倒下了。


    一片無盡的黑暗將她緊緊的吞噬。


    一道微弱的白玉亮光帶著已經毫無知覺的她漸漸消失在黑暗深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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