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眼看著這輛長途客車,從道路的盡頭緩緩的開了過來,整個車內,一片如死一般的寂靜,隻有老舊的發動機發出了沉重的喘息聲。


    原本應該透明的車窗,此時卻像是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灰塵,什麽也瞧不見,就連前麵的駕駛室,也是漆黑一片,遠遠望去,隻有一個僵硬的模糊人形在操控著方向盤。


    隨著淩天昊的一聲示警,眾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無比警惕的看著這輛車駛到了自己的身邊。


    一聲刺耳的刹車聲後,客車停在了眾人的身邊,就像是泄了氣的皮球一樣,再也不動。


    “安小姐,您看,這輛車怎麽這麽安靜?”此時,就連孟錚也瞧出這輛車和平時村落間來往的熙熙嚷嚷的兼有載貨、搭人的客車大不一樣。


    這裏屬於國資修建的一級公路,位於騰衝境內比較偏遠的臨滄、玉溪、百色等幾個少數名族聚集的中心地帶,每天拖兒帶小的彝族婦女、成筐家禽的商販,還有許多旅遊的外地人,總是把這種客車擠得滿滿當當。


    孩子哭、鴨子叫的,顯得十分混沌不堪,可現在,這輛車上,卻沒有一絲的聲音,就這麽靜靜的停在了路邊。


    “阿爸,您瞧,咱們等的是不是這輛車?”一旁的貴哥忍不住,開口朝著警惕打量著客車的古馬老爹問道。


    古馬老爹麵上一片凝重,隻是小心翼翼的看著這輛怪異的車,卻沒有說一句話。


    “什麽——!”一旁的鮑占跳起腳大聲的叫道:“咱們坐做這輛車去蟲穀?看著就挺滲人的,這屁股還能坐得穩當嗎?”


    安常笑眉頭緊皺,在她的陰陽眼下,一股濃重的陰煞在車內盤踞不散,這陰煞,濃得幾乎化不開,裏麵無數扭曲的麵孔拚命的掙紮,似乎車內有什麽可怕的東西,讓它們想要迫不及待的逃離。


    “天昊,你看——”安常笑抬眸看向一旁同樣劍眉緊皺著的淩天昊:“難道說這又是乃通幹的?”


    淩天昊仔細觀察了片刻,說道:“這次的蠱術,恐怕比乃通的更加厲害百倍。”


    “安小姐,那我們還是不要去碰它好了,就算有什麽蠱蟲,隻要咱們不沾上,也就沒事的。”一旁的孟錚見識過了蠱毒的厲害,就隻想要離得遠遠的。


    眾人一聽,也覺得這是個辦法,畢竟這車來的十分的怪異,就像是隻吃人的大鐵箱子,晦氣得很。


    鮑占一聽,這就要扛起背包,打算繞過客車繼續前進,卻不料給古馬老爹給抬手製止了:“不行,這車裏,有一個人知道去蟲穀的路,沒了他,我們就算是到了蟲穀,也進不去!”


    “啊——,什麽?”鮑占見狀,忙大叫了起來:“我說老爹啊,你找的這是什麽向導啊,專門開了這麽一輛鬼車來接咱們,這還讓不讓人上車了?!”


    沒有理會鮑占的埋怨,淩天昊一把拉開了車門,一股似腐肉般的氣味,混合著車內原本的氣味奪麵而來,瞬間從車內衝了出來,催人欲嘔,眾人忙將口鼻給捂上,免得被熏暈了過去。


    “阿爸——,這是什麽味兒啊,比死屍還難聞。”用袖子捂著口鼻的貴哥,皺著眉頭,艱難的說道,生怕一個不小心,就將昨天的晚飯給吐了。


    一股濃黑的陰煞,也隨著這股氣體衝了出來,盡管是正午時分,可那陰煞從車內衝出後,絲毫不減威力,帶著森冷的怨氣撲向眾人,頓時,一股陰寒的冷風,霎時間將眾人凍得牙齒打顫。


    幾乎就在同時,安常笑伸手放出幾道金色的純陽正氣,將眾人籠罩其中,溫潤的純陽正氣是這陰煞的克星,那陰寒立即朝著車內退去,盤踞其中。


    “哎呀,我的媽呀,這裏麵都是些什麽東西?”一邊打著寒顫的鮑占,一邊連聲的咒罵著:“這車咋像個大冰櫃似的,都把我的骨頭給凍得生疼,奶奶個熊,看大爺我不一把火給它燒了,看它怎麽作祟!”


    說完,滿臉憤怒的鮑占,這就要取出丁烷噴火槍,站在車外,槍頭對準車門內,作勢就要動手燒車了。


    淩天昊大手一攔,製止了鮑占魯莽的行為,冷冷的開口道:“小心,老爹上去了!”


    “什麽?!敢情這老頭子不怕死啊,還想要上去?”鮑占眼見著古馬老爹攀上了車內,也擔心這丁烷噴火槍的殺傷範圍大,會不小心誤傷了他,隻得端著搶,一臉警惕的守衛著。


    見古馬老爹上了車,安常笑將一股純陽正氣附著在他的身上,以免被車內的陰寒侵體,接著淩天昊也跟著上了車。


    上車後,淩天昊第一件事就是快速的打開了車內所有的窗戶,連最前麵的擋風玻璃也用車內的應急防火鐵錘給砸破了,頓時,一股帶著呼嘯的陰煞,從車內快速的四散而去。


    濃黑之色散去後,一片慘烈的景象就展現在了眾人的眼前。


    “這……這到底是什麽東西?”看著眼前黃綠相間、渾身長滿了紫黑色屍瘢的死人,孟錚忍不住胃裏一陣翻滾,蹲到路邊吐得連膽汁都嘔了出來。


    擁擠不堪的車內,橫七豎八的倒下了數十人。


    這裏麵既有七老八十的、也有尚在繈褓中的嬰兒,幾乎無一幸免,都被一層滑膩的黃綠色給牢牢的籠罩其中,那臨死前的驚恐慌張,還清晰停留在了他們已經漸漸僵硬的臉上。


    那股難言的腐肉氣息在陰寒散去後,更加的猛烈,大有把人熏暈的架勢,安常笑和阿六,捂著鼻子,皺著眉頭遠遠的看著古馬老爹在車內不停的尋找什麽。


    “我說小子,你阿爸是不是被熏壞了腦袋,這麽臭,他還在裏麵找東西,難道這死屍堆裏有金子不成?”鮑占一邊皺著眉頭,一邊還不忘拿貴哥開涮:“聽說雲南的礦產豐富,更是盛產玉石翡翠,你阿爸可別是趁機發死人財吧。”


    “哼——,這翡翠,在我們寨子裏,要多少有多少,守著一條玉脈,還用得著撿這些小東西?”貴哥不服氣的回道。


    要不是古馬老爹再三叮囑,不能讓他隨意施蠱,成天麵對這麽羅嗦的他早就放蠱蟲,給鮑占來個麵部癱瘓,直接讓他說不了話,這一路他的耳根子也就徹底的清淨了。


    頭一轉,貴哥看著路旁的一顆開滿倒垂著,如同喇叭狀白花的曼陀羅樹,一張臉上,浮上了惡作劇般的笑容。


    趁著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車內,貴哥躡手躡腳靠近了曼陀羅樹,用衣袖包著手,摘下了幾片寬大的樹葉,幾個扭轉之後,一個簡單的樹帽就出現在了他的手中。


    貴哥手拿著樹帽,麵帶殷勤的對著鮑占說道:“嘿嘿嘿…。鮑大哥,你可不知道,咱們騰衝地處高原地區,紫外線特別的強,眼下你著腦袋上沒有隔熱的頭發,就不擔心給曬壞了?”


    鮑占看著突然麵帶微笑的貴哥,一臉警惕的說道:“小子,你這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啊!”


    “嗨——!瞧您說的,我們這不是都在統一戰線嗎,瞧鮑大哥您這一米八幾的魁梧體格,可不是咱們這裏的中堅頂柱嘛,要是您被這烈日灼傷了,到時候進了蟲穀,那些個蜘蛛、蠍子、蜈蚣什麽的,見您頭上破皮了,還不拚死了勁兒的往裏鑽?!”貴哥故作擔心、慢悠悠的說道。


    一想到那些張牙舞爪的節肢動物,鮑占就起了渾身的雞皮疙瘩,見貴哥手裏的樹葉大小剛合適,也顧不得許多了,一把接過,就朝著頭上戴去。


    見計謀得逞的貴哥,捂著嘴,偷笑著躲到一旁去了。


    車內。


    橫七豎八的死屍,手腳僵硬的或坐或倒的橫在了車內,古馬老爹給自己的雙手塗上了一層藥水後,拿起一旁商販的竹竿挑子,將車內的男性乘客的胸前一一挑開了,似乎在尋找什麽。


    一旁的淩天昊,將自己渾厚的純陽元氣布滿全身後,也找了一樣順手的工具,查驗起這詭異的屍體。


    “天昊,能看出這些人都是這麽死的嗎?”等候在車外的安常笑也忍不住用白帕捂鼻,進了車內,見到滿滿一車人的慘狀,忍不住開口問道。


    淩天昊見安常笑進了車內,劍眉緊皺,一絲擔憂寫在了臉上,雖然古馬老爹暫時壓製了她體內的陰蠱,但她的身體也多少受到了損傷,要時時刻刻的防著車內的陰寒之氣趁機作祟!


    “我沒事,眼下正是陽氣最旺盛的時刻,這陰煞再怎麽厲害,也掀不了多大的浪!”看出了淩天昊眼中的擔憂,安常笑開口說道:“況且,我這不是還有雞油黃和你在身邊嘛?一有不對勁的地方,我立刻就下車!”


    淩天昊思索了片刻,也覺得依著安常笑倔強的性子,多說無益,還不如替她做好萬全的準備,這才是正事兒。


    淩天昊一手拉過安常笑雪白的手腕,將一股渾厚的元氣源源不斷的輸送了進來,胸前的雞油黃此時也將靈力徐徐散發出來,眼見身邊的女人全身都籠罩在了金色靈力的保護下,一般的蠱毒陰煞再難以侵襲她,淩天昊這才略略放心的轉過頭看向眼前詭異的屍體。


    眼前破爛陳舊、已經露出海綿的軟座上,一個身穿白族服飾的青年女子,雙手緊緊抱著一個繡著五彩絲線的繈褓,麵色扭曲猙獰的倒靠在了車窗上,原本白皙的肌膚上,黃白之色赫然可見,其中還混雜著點點青瘢。


    淩天昊用一根竹挑,劃過白族女子的肌膚,那一層滑膩膩的黏液粘在了竹挑的一頭,在竹挑和肌膚之間,拉起了長長的黏絲,窗外強烈的陽光,透過已經沒了玻璃的車窗照了進來。


    安常笑細細看去,那一根如同頭發絲般細長的黏絲裏,居然有著一顆顆芝麻一般大小的圓點,那圓點表麵光滑圓潤,就如同微型珍珠一般,但卻密密麻麻的布滿整個屍體裸露的肌膚上,頓時顯得十分的恐怖。


    “這是蟲卵,而且還是坹居狼蛛!”淩天昊皺著眉頭,擔憂的說道。


    看著眼前晶瑩圓潤的蛛卵,安常笑好奇的問道:“什麽是坹居狼蛛?它的卵怎麽這麽小?”


    “坹居狼蛛是整個騰衝原始叢林裏最毒的蜘蛛,專門以毒物為食,就連眼睛王蛇都是它的盤中餐。”一旁的古馬老爹也是眉頭緊皺,眼前的狀況頗令他擔憂:“小夥子,用力敲一下屍體!”


    盡管不知道為什麽古馬老爹要讓自己碰這具死屍,但淩天昊還是依言照做,將安常笑拉開遠離死屍後,淩天昊看準了死屍的手臂,手中帶了六分勁力,朝著它狠狠的擊打下去。


    “鐺——”一聲悶響,將安常笑的眉頭都敲得糾結在了一起。


    就淩天昊的手勁兒,空手就能將一把古匕隔空插進水泥青磚牆內,可眼前的這具死屍,卻在他的擊打下,沒有一絲的損壞,甚至還發出了隻有石頭才有的悶響!


    “這……這到底是什麽?”這下連安常笑也吃驚不已。


    古馬老爹接著吩咐道:“小夥子,再用竹挑尖銳的一頭去刺你剛才敲打的地方!”


    這竹挑,是穿梭於深山密林中來往過客必不可少的一種防身工具,約有成人手臂粗細,兩指來寬,一頭圓鈍,一頭鋒利尖銳,其質地十分的堅韌,既可以用來挑貨物,遇見了猛獸一類的,還可以防身。


    淩天昊一手高舉著竹挑,一雙劍目看準了死屍,再次用力的刺了下去。


    “撲哧——”一聲破響。


    這次,卻出乎了安常笑的意料,原本堅硬如石像的肌膚,這次卻在淩天昊的猛刺下,破了一個大洞,一股腥臭難聞、黃綠相間的液體瞬間從破洞內湧了出來。


    見有異物湧出,淩天昊眼疾手快的拉著安常笑遠離了死屍。


    原來,這死屍並不結實,隻有外麵的一層肌膚被石化成硬殼,中間全是布滿了這種黃綠液體,那液體裏,白花花肥嘟嘟的蛆蟲密密麻麻的布滿了死屍的體內,還在不停的蠕動著。


    那蛆蟲,從破洞裏爭先恐後的湧出,瞬間就爬滿了死屍,這種惡心的情景,教人看著就要想嘔吐!


    忍著強烈的不適,安常笑朝著還在不斷尋找的古馬老爹問道:“老爹,這東西到底是什麽?怎麽這麽的殘忍,竟然用死屍做蠱體?”


    古馬老爹歎了一口氣:“那白色的蛆蟲,是坹居狼蛛的一種最愛吃的食物,是一種繁殖力極其強悍的寄生蟲,隻生活在溫血動物的體內,尤其喜歡寄生在人體內,那坹居狼蛛一旦捕捉到了合適的寄主,就會將他的大腦用毒素麻痹,再將蟲卵用黏液附著在人體表麵。”


    說到這裏,就算是見慣了各種邪惡蠱術的古馬老爹,眼中也露出一絲不忍:“那細如牛毛的蟲卵,就會隨著人體的毛孔,鑽入體內,不出半日,就會孵化成蟲,以人的五髒血肉為食,直到將人吃成了空殼子,此時蛆蟲也長得肥碩異常,正好喂了狼蛛!”


    一聽到這裏,安常滿臉驚異的看著這滿車遇難的乘客,脫口道:“什麽?!原來這滿車的石俑,都是活人?!”


    古馬老爹麵帶不忍的點了點頭,伸手在一個身穿商販摸樣的彝族男人的胸前,翻出了一塊銀質護身符,仔細看好後,小心的用特製的藥水,將附著在上麵的一層沾滿了蛆蟲卵的粘液給徹底的化去。


    帶著一絲愧疚,看著生不如死,被活活做成了人俑的彝族男人,古馬老爹歎了一口氣,說道:“老弟,對不住了,要不是因為我,你也不會被活活做成人俑!”


    收好護身符後,古馬老爹對著滿車的活人石俑麵色虔誠的念起了一段苗家人葬禮上特有的指路經文,引到他們被蠱術困住的亡魂找到自己的回地府的路,免得遊離人世間,成為孤魂野鬼。


    淩天昊和安常笑也默默的退出了車內,垂手肅立在了路旁,心中為不幸遇難的人們默哀。


    車內,一段繁複的經文念過後,古馬老爹解下自己腰帶上的一個小布包,從裏麵掏出一把糯米灑在了車內後,就退了出來。


    “小夥子,就讓這些人幹幹淨淨的走吧。”轉過頭,古馬老爹滿臉疲憊的對著淩天昊說道:“這隻是乃通對我的一個警告!隻要他一天沒死,不知道還有多少人會死在他邪惡的蠱術下!”


    淩天昊一個示意,架著丁烷噴火槍的鮑占立刻上前,將槍口對準了車內,一口扳機:


    “呼——”一股藍色的高溫焰火瞬間衝了出來,將這輛死亡客車給籠罩其中。


    車內的活人石俑,在高溫的烈焰焚燒下,發出劈啪作響聲,白色的蛆蟲在藍色焰火的吞噬下,被燒了個一幹二淨,滾滾襲人的熱浪朝著廣闊的天空不斷的翻湧上升。


    “嘶嘶——”一聲昆蟲痛苦的嘶叫,將眾人的注意力轉移到了車前司機的的身上,一隻足有人拳頭大小、渾身長滿毒刺絨毛的坹居狼蛛在烈火的炙烤下,漸漸的化為一塊兒焦黑的木炭。


    半個小時後,看著被燒成了空架、遍體漆黑冒著熱浪的客車,古馬老爹仿佛是做著承諾一般的說道:“各位鄉親,我古馬在這裏以猜王的名義發誓,此行如果不能鏟除乃通,為大夥報仇,就身受萬蠱噬心,死無葬身之地!”


    這一句誓言裏,帶著妻子阿玲和滿車人俑的怨念,直衝雲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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