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朱雀門的指揮使孫朗整個上午都不得安生,怪事一樁接著一樁。


    一大早,就有大隊兵馬走了過來,什麽文書也沒拿,開口就要求換防,雙方現在還在朱雀門口那裏對峙著呢!剛過午時,那些本該開往桂州的援兵又湧到了城下。


    孫朗因為與馬希崇是親家,人又會來事兒,才被突擊提拔成指揮使,他喝酒玩樂可以,打仗是真不行啊!目前這種情況太過複雜,城牆內外全是穿自家軍裝的士兵,這事兒咋辦?該不該開門?孫朗心裏徹底亂套了,袖著手蜷坐在城垛後麵,作泥胎神狀。


    直接順安泰大道向北,本來寬敞無比的道路被那些神秘而彪悍的士兵們堵得死死的,連隻蒼蠅也飛不過去;順著城牆去楚王府了解情況的人直到現在還沒有回來,自己這一千號人馬算是被徹底困在了朱雀門。


    孫朗不接招,不代表別人不出招。


    突然間,一支響箭從城**出,尖嘯聲劃過天空,吸引了城牆上下所有士兵的注意力。


    立刻,有一名士兵順著城牆梯跑了上來,大聲稟報:“城內那群士兵動了,一直向前進逼!”


    話音未落,一直盯著城外的一名親衛大聲說道:“城牆下的士兵也在向前逼進,看樣子要攻城了!”


    孫朗一抱頭,將身體蜷得更深。沒有辦法時,隻能硬拖了!


    不過,事情不是孫朗的“縮頭神功”可以避過的。此時,城內下方猛地傳來一聲巨吼:“楚王詔書到,孫朗接令!”


    孫朗一激靈,馬上起身向城牆梯道跑去。


    詔書是一名騎在馬上的中年壯漢念的,他的身後跟著近百名渾身鮮血的騎兵。


    詔書的內容很簡單,說馬希崇叛國已經伏誅,著孫朗立即束手就擒,一幹手下不予追究,任何人若有反抗,格殺勿論。


    孫朗一聽,全身立刻軟了,癱在了地上。兩名騎兵下馬,將他押到了一邊,他的一眾親衛眼睜睜地看著,一點也不敢動彈。


    那些氣勢洶洶的騎兵走上前來,將呆愣在原地的守城士兵驅趕到了一邊,原本一直對峙的士兵一哄上前,將這些守城士兵的武器收走,將人推到一邊押看起來。


    城門很快就被推得敞開。


    風驚雲一馬當先,直衝進來,向念詔書的劉七低聲問了幾句話,方才滿臉驚喜地回身向正在進城的新兵喊道:“兄弟們,不用擔心了!馬希崇叛亂已經被順利平複,潭州城安然無恙!”


    “哦!”瘋狂趕路殺回潭州城的一眾新兵頓時歡呼起來。


    等大家歡聲稍落,風驚雲繼續說道:“大家必定擔心自己的親人,現在起,大家可以自行回家探親!兩日後的辰時在楚王府門前集合!”


    新兵們的歡呼聲更盛,立刻四散開來,向自己家所在的方向衝去。


    此時,劉七聚齊了風驚雲、張龍星等人,輕聲將潭州城中發生的事情簡單一講,風驚雲更加輕鬆興奮,立即吩咐部分士兵將守城士兵押入南門軍營,跟隨著剩下的士兵迅速向楚王府趕去。


    處理南邊朱雀門的過程很簡單,處理西城門守城將領馬安就更簡單了,一封虛假詔書現場擬了出來,說楚王府有小變故發生,請馬安速到府中議事。


    馬安立刻帶了三名親衛騎馬趕了過來,一到現場,才知道馬希崇叛亂的事情,馬安一直就是馬希崇的得力手下,兩個月前潭州城破時正是馬安率兵第一時間棄守了東城門,才讓部族士兵輕鬆而入的。聽到這個噩耗,馬安立刻軟倒在地。


    此後不久,西城門外馬希萼的指揮戰船發生輕微騷亂,大船突然起火,化為一炬,船上沒有一個人能夠跑出來。


    到了申時(下午三時),城中已基本恢複了平常秩序。


    一匹匹快馬從楚王府駛出,奔向潭州城各處,他們接到的命令很簡單,朝中文武大臣必須於酉時(下午五時)趕至楚王府商議國是。


    騷亂了大半天的城池,早已弄得城中百姓、大臣們人心惶惶,這些騎兵所帶口信中的“國是”兩個字更是弄得諸多大臣心頭小鹿亂跳。


    國是,語出於南朝範曄的《後漢書?桓譚馮衍列傳》:“莊王曰:‘善。願相國與諸大夫共定國是也。’”而“是,則也”,而“則,常也”,“法也”。國是的“是”即為則也,常也,法也,是國家長治的大政。一般來講,國是並不是指一般的國事,而是專指國家決策、規劃等重大事務。


    因為有這些足以讓人發瘋的迷團和疑惑,根本不需要催促,這些大臣在接到命令後第一時間就趕向楚王府。


    從府門口開始,這些陸續趕到的大臣看到的都可謂觸目驚心,地上、樹上、牆上這一塊那一團的鮮血痕跡尚未完全幹涸,看起來煞是嚇人。


    看到這些人腳步都變得有些遲疑,負責擔任迎賓的風驚雲、林仁肇立刻滿麵笑容地迎了上來,熱情無比地請這些大臣進九龍殿靜候。


    九龍殿中,眾位大臣麵麵相覷,相互用眼色,用口型詢問到底發生什麽事?沒有一個人知道!較晚進來的老臣拓跋恒孤零零一個人站在人群之外,微閉雙目,悠然養神。


    酉時到了,一大批全副武裝的大唐士兵從殿門口湧入,頭前的一位正是大家都很熟悉的大唐九殿下——李從謙。


    一進大殿,李從謙由風驚雲、林仁肇、陳德勝、劉七、秦漢升等十名特種戰士衛護著,直奔當中的龍座。其餘士兵則哐地一聲將大殿門給關死了,然後分散到大殿的周邊,虎視眈眈地盯著眼前的群臣。


    殿中一下變得有些陰暗,一群大臣的心裏更是亂如擂鼓,眼睛全部盯向了正中的李從謙。


    李從謙站在寶座前麵,並沒有坐下,以依然有些幼稚的聲音開口了——


    “桂州大戰我楚唐聯軍大勝,戰果輝煌,盡殲南漢軍隊,收複梧州!林楓大人、劉仁贍大人絲毫無恙!”李從謙的第一句話,就讓現場大臣全部嚇了一跳,這是真的嗎?為什麽大家夥兒一直聽到的都是前線慘敗、林楓戰死的消息?


    接下來,李從謙語速飛快,將此次事件的前後講了出來。


    此前幾天,自己帶著幾名特種戰士親自趕回潭州城匯報喜訊,被馬希崇安排秘密接見,此後卻一直被軟禁在黃宗望府。意圖篡位的馬希崇對外隱瞞了勝利的消息,堅持聲稱桂州大戰慘敗,以此為由將守軍主力全部調出了潭州城,並於昨天晚上派徐威率大軍包圍了東門處的大唐精兵,同時派高手突襲楚王府。


    被圍的大唐軍隊連夜奮戰,最終成功殺死了徐威,衝進了黃宗望府救出了自己一行人。等自己率軍趕至楚王府救駕時,已經遲了。楚王和府中所有人員都已經被殺了,連西門外的楚王指揮戰船都被燒了。自己正準備率軍將馬希崇拿下,馬希崇卻當場畏罪自殺。


    本來還為桂州大戰勝利消息而驚喜的眾位大臣越聽越心驚,這事情經過聽起來怎麽跟神話一樣?


    拓跋恒起初將眼神微睜了片刻,很快又閉上了,心中卻泛起了一張老是保持微笑的麵孔:林楓!正是因為一個林楓的到來,這楚國迅速走向了末日。現在的這一切,必定又是林楓的圖謀,隻怕從入楚的第一天起,林楓就在謀劃如何竊取整個楚國了!


    李從謙言簡意賅地介紹完了,小手一揮,外圍的士兵走上前來,將六個包袱放到了大臣正中間的地下,同時解了開來。一幹大臣立刻驚呼出聲,這六顆人頭都是他們日常非常熟悉的麵孔:


    馬希崇、徐威、曹進、孫朗、馬安、謝彥顒。


    看著地上一個個頭發炸亂、鮮血猙獰、怒目圓睜的頭顱,眾位大臣驚得步步後退,幾個平時與馬希崇親近的大臣不由地雙膝一軟,跪倒在地。隻有拓跋恒反而向前幾步,用可憐的眼神看著此前一天還不可一世的馬希崇和他的一幹親隨的頭顱。


    李從謙一指地下的人頭,朗聲說道:“楚國不幸,有馬希崇這樣的大佞作惡,毀大楚之根基,著實令人心痛。但國計民生,不可一日中斷。因楚國已向我大唐稱臣,自今日起,從謙不才,暫代大唐領大楚短暫時日,替大唐聖上頒聖諭如下:


    第一條,楚地多難,百姓困苦,從明年起免楚地百姓三年賦租;”


    第一條就是一個重大的利好消息,但是這些大臣卻殊無喜色,一會兒看看地下的頭顱,一會兒看看李從謙。


    “第二條,楚國軍隊即日起進行整編,剔除每一個害群之馬;”


    “第三條,朝中尚存大臣全部暫任原職,明日起依例上朝;日常朝堂,由拓跋恒老大人暫領諸班。”李從謙依然大聲唱諾。


    剛聽到第三條,拓跋恒明顯可以聽到眾位大臣輕籲一口氣的放鬆,眼前有十幾名機靈的大臣反應十分迅速,已經雙膝跪下向李從謙磕頭了,心中不由地悲歎,在這些大臣眼裏,自家的官位要比這楚國、楚國百姓重要得太多了。


    不過,等這些人聽到日常朝堂由拓跋恒代領時,神情已經基本恢複正常的群臣不約而同地將羨慕的眼光投向了拓跋恒。


    拓跋恒站在那裏,依然是雙眼微閉,不過微微顫動的胡須證明了他的內心絕不平靜。


    自後唐明宗天成二年(公元927年)八月馬殷正式建國以來,到了此時此刻,雄據湘鄂大地的楚國僅僅曆時短短的23年,就要正式宣告消失了!


    拓跋恒心中微歎,為已經劃上句號的楚國默默哀悼了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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