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旦第二天早早就來找康祿赫。兩人很熟了,他直接闖進去的時候,家丁也並沒有阻攔。他因此長驅直入康祿赫的作坊裏,院中有個大棚子,遮著一排排刀劍,幾個巨木旗弟子正在修複架上拿下來的部分,見到是他來了,禮貌地點頭致意。


    胡旦示意他們噤聲,自己進了屋。


    果然,康祿赫正在擺弄他新做的伊都布爾漢。


    大法王伊都布爾漢有兩套裝備,一套刺客皮甲,一套法師長袍,都是康祿赫(帶著弟子)手製,胡旦私下裏崇拜得一塌糊塗,麵上卻要維持兄長的尊嚴。


    伊都布爾漢是胡旦最愛用的奇襲戰略的關鍵大將,在山野和荒漠地形移動速度加快,不但對敵有先手,刺中要害的機會也是所有大將裏最高的。


    它的刺客皮甲如今在一個沒頭的陶偶架子上,而康祿赫巨大身軀擋住的,正是穿法師長袍的伊都布爾漢洪荒之獅祖最新章節。


    他早就聽見胡旦進來了,但他並沒有動作。胡旦探頭探腦,終於看了一眼伊都布爾漢的袍子。


    金銀線繡出的藤蔓爬滿全身……忽然,康祿赫往旁邊挪了一步,碩大的身軀擋住了小小的陶土人。胡旦忍不住脫口而出:“擋著幹什麽……”


    康祿赫笑嗬嗬轉過來,道:“胡兄,今天有什麽事來找我?”


    “找你下棋。”


    康祿赫道:“不行不行,我等會要去鋪子裏看著,最近生意好得不得了。”


    “哎,一天不去又不會少塊肉,來來快和我殺一盤。”


    康祿赫的內功,早已過了“妙衣化境”,憑胡旦那幾手武功,是完全無法撼動這鐵塔一般的大漢的,且無論怎麽移動,康祿赫巨大的身形都攔在他麵前,叫他無法再看伊都布爾漢一根毫毛。


    胡旦略有著急,歎道:“賢弟,賢弟,給我看一眼吧……”


    康祿赫嗬嗬笑道:“不行,還沒做完。”


    胡旦語塞,被康祿赫用屁股一頂,頂出了屋子,還關了門。


    胡旦拍著門,歎息道:“唉,賢弟,你要想聽大夏龍雀的事情,我告訴你就是了,至於連伊都布爾漢的新衣服都不給我看一眼嗎?”


    康祿赫把門推開一道縫,露出一隻眼睛從裏麵看出來,道:“真告訴我?”


    “真告訴你。”


    “知無不言?”


    “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好賢弟,快開開門。”


    “說話算話?”


    “算的算的。”


    康祿赫猶自不信,道:“先付兩成定金。”


    胡旦又噎了一下,艱難道:“有一夥人,兩個月前,已經打聽過大夏龍雀的消息了。”


    康祿赫哦了一聲,問道:“這就兩成了?”


    胡旦怕他關門,忙用腿別住門,道:“我知道的就不多,這麽多差不多就兩成,兩成。”


    康祿赫笑笑,隨即打開門,放胡旦進來。


    胡旦一頭撲向桌上擺著的伊都布爾漢,撲到麵前忽然又定住了,扭頭向康祿赫道:“能摸嗎?”


    康祿赫笑道:“能。”


    胡旦哆哆嗦嗦從口袋裏摸出一雙絲質手套帶上,小心翼翼摸著伊都布爾漢的陶土人。


    “嘖嘖,這繡工……這繡工是哪找的?總不成是你自己繡的吧?”


    康祿赫道:“不至於不至於,是‘繡手張’的當家,哎,胡兄,你知道繡手張的當家一手暗器出神入化嗎?”


    胡旦想了想,道:“我知道啊,他們家每個月都從我們家買好多針。嗯,好繡工,好繡工。花了多少錢?”


    康祿赫大聲道:“聽聽,這什麽話,我叫他幫我繡個東西,還要錢嗎?他好意思跟我要錢嗎?”


    胡旦唾棄道:“你肯花這麽多錢買這些破銅爛鐵,就舍不得花錢給繡手張?”


    康祿赫道:“花錢買破銅爛鐵的主意不是你出的嗎?沒人的地方就別演了五行真仙全文閱讀。快說說大夏龍雀。”


    胡旦關起門來,四周看了看,把康祿赫拉過來坐下,兩人湊在伊都布爾漢身後,胡旦才悄悄道:


    “幾個月前,有人上門求購大夏龍雀。


    老弟你這人較真得很,能問出大夏龍雀來,想必也聽說過大夏龍雀的事情。這刀傳說乃是赫連勃勃所鑄,大夏龍雀單隻傳說中有,誰也沒親眼見過,隻傳說柄有龍雀大環,早已流落梁國。


    我小時候聽過這故事,但是從來沒放在心上過。


    就這麽都快把這故事給忘了,可是就在幾個月前,忽然有人闖入我家,放蛇咬了我一口,我吃痛驚叫,引來了家丁,可是那人卻不見了蹤影,我隻記得是個矮小枯瘦的家夥,樣貌什麽的一概沒見到。


    家丁替我請了大夫,塗了蛇藥,本以為就沒事了,可是我自此便開始整日胸悶嘔血,嘔了三天三夜,請了好幾個大夫都沒看出原因,藥喝下去,人苦個半死,但還是大口大口嘔血,我都以為自己的小命要交代了……


    那個耍蛇的人忽然半夜出現在我房間,給我吃了個不知什麽腥臭的物事,居然胸口重壓減緩,我大喘一口氣,剛要說話,那人卻道:‘胡掌櫃,老朽前來,重金求購大夏龍雀。’


    我也隻是空聞其名,不見其物,隻得說我沒有大夏龍雀,甚至根本不曾見過。


    那人卻跟我說,交不出大夏龍雀,就不給我解藥,我就會日日嘔血,最後成廢人一個,隻剩一口氣在,終日忍受腐骨蝕心之痛,連自殺的力氣都不會有。


    他叫我想清楚厲害,否則一旦開始心痛,藥石罔醫。


    你知道的,我們胡家,其實是匠籍,我沒見過大夏龍雀,但我們家曆代著述裏未必沒有。


    左右我出不了門,否則大街上嘔血還不把旁人嚇著?


    於是我就貓在家裏,整日整日翻那些老舊的破書。


    小時候我可不愛看這些東西,當初叔爺爺一叫我們看家史,我就忍不住打瞌睡。如今半截身子都入土了,忽然卻開始看這,真是另半條命也給送了。


    不過我看著看著,就發現另外一件事:便是有不少刀劍,亦有龍雀之相,我心想,會不會是大夏龍雀本身並不是赫連勃勃所鑄,而隻是鑲嵌了銘文上去?會不會是不叫大夏龍雀,而給人改了名字?


    你大概沒看過我們家賬本,出入貨記錄有專門的格式,有買賣雙方的名字,貨物,時日,價錢,銘文,樣子,有時還有地點。


    我把所有有記載的刀劍交易記錄都翻了出來,終於給我整理出來一份名單,那便是所有樣子描述中有龍雀二字的名單。


    這些名字裏也,有我家的,還有道聽途說來別人家的交易,我發現‘朱家’,頻繁出現……”


    康祿赫皺眉道:“朱家?我從大冶運鐵礦過來,收貨的就是朱家。是那個朱家嗎?”


    胡旦擺手道:“我可不知道哪個朱家,天下打鐵的朱家,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光現在和我們家有生意往來的,就有泰山朱家,會稽朱家,壽春朱家,龍淵呢,有三個朱家。我哪知道是哪個?不過就算是這樣,我為了活命,還是在那個老頭來給我吃那種緩解解藥的時候,把這消息告訴了他。


    他聽了居然頗為高興,一高興,就給我把毒解了,我可是大鬆一口氣三國之馬踏天下。他從此再也沒來找我的麻煩,想來是為難別人去了。


    唉,老哥哥黃泉路上走了一圈,現在以過來人的身份苦苦勸你,千萬不要再找大夏龍雀了。”


    “你這奸商……”康祿赫笑罵。


    胡旦道:“這也沒有法子,我可得保住性命……你看,為兄這麽一位呼風喚雨的英雄人物,尚且差點枉送性命,你這塞外小蠻子,就別趟渾水了。”


    康祿赫卻道:“有人重金求購大夏龍雀,總不能幹跟我們倆一樣的事情?”


    胡旦急忙攔住他,“快住腦!別想大夏龍雀了!不是跟你說了別趟渾水嗎?你這混小子怎麽不聽呢?!”


    康祿赫急道:“那大夏龍雀怎麽辦?就單單你的伊都布爾漢有袍子,有匕首,還有皮甲!我的赫連勃勃連把刀都沒有!不公平!不公平!”


    胡旦急道:“那你換個大將!……”


    說完臉色一變,康祿赫的臉色亦是一變,怒道:“那你也別用伊都布爾漢了!”


    說罷拿起伊都布爾漢,就要往牆上砸去。胡旦睜大了眼睛,全然愣在哪裏,驀地不知從哪裏湧出一股氣力來,竟然飛身而起,以身相護,把伊都布爾漢死死抱在懷中,自己撞在牆上,慢慢地滑下來。


    他有氣無力:“賢弟,有話好好說,何苦為難伊都布爾漢……”


    康祿赫懊惱一歎,砸在桌子上。


    胡旦爬起來,一隻手抱著伊都布爾漢,一隻手拍著康祿赫的肩膀,道:“賢弟,為兄……為兄理解你的心情,我幫你找就是……”


    康祿赫抬起頭來,“胡兄,此事,此事若如你所說,凶險萬分,那可,那可為什麽還要……”


    胡旦笑道:“哥哥這麽多年來,終於找到個可為之如癡如醉的事情,倘不能盡興,活著還有什麽勁?”


    他指著康祿赫身後一櫃子的陶土人偶,這些人偶大多著金銀鎧甲,或持大環刀,或持丈八矛,有的紅臉怒目,有的白麵微須,有的英俊瀟灑,有的麵如活蟹……心中歡喜不已,眼中也透出一股滿足來。


    康祿赫從桌子上抬起頭來,兩人四目相接,忽然相對哈哈大笑。


    康祿赫的明教秘功“聖火令”已修至妙衣化境,氣息悠長,此時哈哈大笑,連瓦片也為之震動,撲撲簌簌落下許多灰塵來,胡旦縱情長嘯,卻如清風拂竹,竟無其所始,無其所終。兩人一番大笑,都知道對方並無之前相識之時那麽簡單,隻是情義猶在,卻又都不說破。


    胡旦道:“為兄回去準備一番,掘地三尺,也給你找出來!”


    他甩袖出門,大步流星地走了,康祿赫又頹然坐下來,心中暗自祈禱胡旦千萬不要是什麽敵人。


    作者有話要說:……總覺得越寫越有“宅男和基友和手辦”的感覺


    總之就是這樣的情義啦


    #酒肉朋友常有,千裏知音難尋#


    #高端洋氣的宅,世上唯一的你#


    #這是友情,是友情#


    #真的沒有存文了#


    #下一章有小師妹#


    promi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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