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鎖委屈道:“赫連管家婆,芝麻綠豆的賬也要和我算,我不跑就是了……對了,我方才看見賀蘭山。”


    赫連道:“好啊,看見山了,今天天氣這麽差也能看見山頭,可見快要到了。你覺得今天冷嗎?”


    銀鎖把身上的皮袍子裹了一裹,道:“當然冷!幸好我當初沒把這件袍子扔了,否則定要凍死……是不是呀大師姐?”


    金鈴一愣,沒料到這兩人吵嘴能扯上自己,便點頭道:“嗯。”


    赫連嘿嘿笑道:“我也覺得挺冷的,如此一來黃河定然全部凍上了,咱們就可以順利渡河了。”


    銀鎖也十分高興,見金鈴不解,便道:“黃河最是難馴,若是不全凍上,河麵全是流淩,強行渡河是要被撞翻的。無法渡河,我們就隻能在黃河東岸耽擱,到時早給人追上來了。”


    金鈴卻道:“真的有人在後麵追擊嗎?我見沙漠之上隻消走出十步,身後的腳印便全都蓋上了,如何追起?”


    銀鎖笑道:“腳印雖然不見,氣味卻能在沙裏留下,要吹散也得一天半天,若有人牽狗來,可不就能跟上了?小心總是好的。”


    “原來如此。”


    車隊行至第三日上,頭馬上坐的向導便道:“左使右使,已能看見沙漠邊緣的土坎了!”


    金鈴小聲問銀鎖:“土坎?”


    銀鎖笑道:“大師姐可還記得我們在呂梁時的山形山貌?”


    金鈴點頭道:“還記得。”


    銀鎖道:“黃河水流豐沛,強行在大片不毛之地上澆灌出一條綠洲來,有句老話叫‘黃河百害,唯利一套’。不知大師姐有沒有聽過?”


    金鈴點頭道:“嗯,聽過的,黃河常常改道,是為害不少。”


    銀鎖道:“不過在中遊,大河幾個彎附近,淤泥豐富,都可號稱‘塞上江南’,黃河沿岸多引水灌溉,賀蘭山南麵更是有名的屯糧之地薄骨律鎮,那裏有一碼頭,每到收割之後,大把糧草就從此地運到黃河沿岸以充軍資。是以黃河沿岸就不再有沙漠,沙子吸飽了水,成了一道一道的土坎,與呂梁山邊類似,隻不過要小一些。”


    金鈴歎道:“我雖然嘴上謙虛,但心裏總覺得自己已經算得上是博學多聞,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琴棋書畫都會,還略通醫術,也有一身好武功。可同你一路走來,才發現我不過是井底之蛙,你知道的東西,我一個都不知道。”


    銀鎖眼珠轉轉,看著金鈴笑道:“大師姐切莫妄自菲薄,你知道的事情我就不知道,譬如說醫術我就半點不懂,武功也沒你練得好,我有許多事都是和你學的,隻不過你自己不知道罷了。”


    金鈴奇道:“你和我學了什麽?我怎麽不知道?難道不是你一直在教我嗎?”


    銀鎖賊兮兮笑道:“現下還不告訴你,留待你自己慢慢想。”


    “頑皮。”


    銀鎖笑嘻嘻地走開了,跑到頭馬附近纏著那小姑娘要喂那頭小獵隼。


    金鈴看著她,已止不住笑意。


    赫連所說不錯,此番帶的馬都是百裏挑一的良駒,就連拉車的馬腳程也很長,太陽還未落山,車隊已行至土坎丘陵。隻不過路更加難走,速度就此降了下來。


    向導手上那頭小獵隼,忽然叫了一聲,銀鎖神色凝重,與那向導同時望向北邊,又同時大聲道:“快速前進!”


    赫連道:“怎麽了?前麵怎麽了?”


    銀鎖冷哼一聲,道:“我們被人發現了,今晚之前定要到河邊,才好偵查河麵封凍情況。”


    “如何發現的?斥候嗎?”


    銀鎖道:“是啊,我們有鳥,別人也有鳥。”


    聽銀鎖說到一個“鳥”字,赫連亦是臉上變色,道:“柔然人!”


    柔然乃是鮮卑一支,遊獵放牧,善養獵隼,幾乎人人家中都養著一頭,貴族豢養獵隼的風氣更甚。此番跟著銀鎖前來的,都是光明頂舊部,從小吃過黑隼的虧,是以與聽見仇人的名字無異。


    說話間金鈴便聽到鏗鏘地拔刀之聲。隻見周圍白衣騎士盡皆將雙刀拔出,握在手中,就連銀鎖也收起一臉頑皮,神色凝重。


    驀地銀鎖舉刀長呼。這些弟子亦是放聲大吼,氣勢震天。


    “血債血償!”


    馬上的騎士盡皆殺氣騰騰,金鈴身在其中,亦能感受到一股深深的恨意。


    她曾聽銀鎖講過多次,柔然人覬覦光明頂上數不盡的珍寶,是以高手盡出,突襲光明頂,明教自教主以下,男丁大多戰死,剩下老弱婦孺由銀鎖帶著逃亡一路,從此明教幾乎被人滅了滿門。修養了十餘年後,當年被銀鎖救下的幼童們都已長大成人,明教才又終得重回中原。


    赫連下令道:“準備弩箭!”


    眾弟子依次靠近輜重車附近,每人領一手弩與箭袋。隨即散開陣型。


    金鈴見銀鎖沒有弩,奇道:“你怎地不拿?”


    銀鎖笑道:“亂射不歸我管。”


    “那若是真的打起來,我幹什麽?”


    銀鎖道:“自然是跟著我,上去衝殺一番。柔然騎兵衝鋒凶猛,不知這次來了多少人。”


    金鈴前後看了一看,道:“這裏統共才二十個人,你不是說你們幾千個人,被柔然人打得……”


    她壓低了聲音,以免激怒周圍的白衣弟子。


    銀鎖道:“不錯,所以我們要快點走,一旦柔然騎兵壓境,就算是我也沒把握把他們都殺了。”


    金鈴輕聲問道:“如果我和你一起呢?”


    銀鎖瞪大眼睛,詫異地看著她,道:“你?大師姐,一匹馬四百多斤,加上一百多斤的人,三十多斤的鐵刀,撞你一撞,你便要飛出去,還提什麽都殺了?”


    金鈴皺眉道:“我們在地宮裏,與禿發渾和叱奴侯打的時候,還不是電光石火之間就分出了勝負?”


    銀鎖笑道:“大師姐可還記得你是如何打到叱奴侯的嗎?”


    金鈴道:“你讓叱幹阿利把我扔到天頂上……”


    銀鎖道:“對呀,大師姐不是很明白嗎?沒有叱幹阿利一扔,你根本無法追上叱奴侯的馬,是不是?”


    金鈴點點頭。


    銀鎖笑道:“柔然人的馬陣,想進去還是挺容易的。大師姐這麽聰明,能不能猜到?”


    金鈴道:“你與禿發渾打的時候,低頭削他馬腿。我猜你對付騎兵,也是仗著絕頂輕功,在馬蹄之中穿梭。對不對?”


    銀鎖道:“不錯,騎兵速度很快,想回頭沒那麽容易。反倒是步兵,隻要得法,切馬腿和切羊肉也沒多大區別,簡直是送上門來給你切。”


    “那若是敵陣稀疏?”


    “馬陣若不密集,則衝擊力有限,不足為懼。大師姐放心好啦,這些都是神射手,齊射之後後麵說不定就不剩幾個人,不用你我二人出手。”


    “但願如此。”


    兩人不再說話,專心趕路。馬隊跑起來,馬車十分顛簸,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也在地上揚起高高的粉塵。


    地平線附近升起幾個黑點,約莫兩刻鍾的時間便飛到他們頭頂,久久盤旋。那向導小姑娘恨道:“少主,讓我放小黑去咬它們!”


    銀鎖笑道:“好,你讓小黑去把它們引下來,我們今晚吃烤雞。”


    那少女摸了摸小黑,揚手將它放了出去。小黑雖然小小一頭,但似乎十分厲害,直衝雲霄,像是用弓射出去的一般。


    那幾隻大個頭的黑隼見它這麽小的個子,似乎都存了輕視之心,一隻盤旋著靠過去戲弄它,另外兩隻在下麵的位置上看熱鬧。


    小黑並未理會身旁的擾亂,飛到頂端,陡然猛降,一隻看熱鬧的黑隼猝不及防被它伸爪抓住拖往地麵,另外兩隻亦跟著墜落下來。


    周圍幾個白衣弟子已經勒馬下地,另外幾個則在赫連的指揮下往前狂奔。


    飼鷹少女猛然吹起哨子,小黑聽見哨音,忽然展翅改平,蹬開黑隼自己逃竄而去,黑隼陡得自由,正要展翅自救,幾支利箭劃破長空,堵死它的去路,它振翅下沉改平,卻被一箭穿透左翼,失速墜落,墜落途中不知是誰補了一箭,未落地之前便已去了大半條命。


    另外兩頭黑隼見大事不妙,正要轉向,忽然不知又從哪裏殺出兩三支弩箭,將它羽翼射穿。


    唯一的幸存者見機會稍縱即逝,迅速拔起,箭矢跟不上它,落了空。


    眾弟子見它飛出手弩攻擊範圍,並未戀戰,回到隊伍之中,隻有小黑聽到哨音,追擊黑隼。黑隼見身在高空,沒有討厭的人類幫忙,剛才逃亡之時受的氣一定要馬上出在這頭小隼身上。


    它稍稍上拔,轉身俯衝,張開利爪就往小黑身上抓,眼看小黑就要被它一把抓住,不料小黑十分靈活,微微調整方向,從它爪上擦過,鐵翅結結實實拍在鳥頭上,又一爪抓在它身上。那黑隼被小黑一翅掃得似是蒙了,在空中搖搖欲墜。小黑乘勝追擊,揮翅猛擊黑隼,最後抓著它從天上落下來丟在沙土之上。


    眾人齊齊爆出歡呼聲,小黑盤旋了一圈,落回少女手臂之上。


    少女極是高興,從袋中掏出一條肉幹,撕成一條一條喂了小黑。


    眾弟子順手將地上死鳥撈起來,聽有人道:“挺肥的!一隻胳膊那麽長!”


    銀鎖跟著起哄:“烤了烤了都烤了!”


    赫連見他們高興,道:“首戰告捷,不要鬆懈!跑起來!”


    眾弟子一手高舉武器,一手抓韁繩,高聲呼喝,驅馬疾奔。


    銀鎖自然也跟在其中湊熱鬧,舉著彎刀大叫吃烤肉。金鈴在她旁邊,微笑著看她胡鬧,待她終於安靜下來,才問道:“你可有萬全之策?”


    銀鎖笑道:“放心好了,我八年前就沒怕過他們,那時手下便隻有一群婦孺老幼。八年之後武藝精進,帶領的都是精兵強將,且有大師姐掠陣,怎麽會怕了他們?”


    金鈴笑道:“你說盡好話,我也沒東西可送給你了。哦,有一條純銀的鎖鏈,勉強值些錢,你……”


    “大師姐。”銀鎖瞪了她一眼。


    作者有話要說:jj搞得我累不愛……一直卡最後一步發送不出去。且混蛋室友開著代理,什麽混蛋代理還會劫持網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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