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還是無法阻擋地降臨了,她睡得冷,縮起來扭了兩扭,驚醒了正在運功的金鈴。


    金鈴摸著她的頭,輕聲問道:“怎麽了?”


    銀鎖聽了這平淡無奇的問話,竟覺得眼中微濕,心中湧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暖洋洋地傳遍了四肢百骸。


    “小胡兒?”


    銀鎖一愣,搖頭道:“我睡覺的時候,大師姐覺得無聊嗎?在做什麽?”


    “在練功,怎麽了?”


    “沒事。”銀鎖笑著搖頭,伸手伸了個懶腰,伸到了金鈴身上。金鈴眼睜睜看見她伸過來,心裏竟盼著她能做些更過分些的事情。


    她白皙的臉上因而染了一層淡淡的紅,銀鎖的手也已伸到她腰間。


    不知是不是她心中所想如何,眼中所見就會如何,兩人之間的氣氛,在金鈴眼中變得分外尷尬曖昧,向著掌控之外的方向發展去。銀鎖抬眼看著她,嘴角輕輕上揚,大大的淺琉璃色眼睛半眯著,像是剛吃了一勺蜂蜜。她亦忍不住纏上了銀鎖的視線,與她無言對望。


    驀地她腰間一麻,銀鎖竟是動手點了她的穴道,她難以置信地看著銀鎖,開口啞聲道:“小胡兒,你做什麽?”


    銀鎖單膝跪下,攬著她慢慢躺下來,捧著她的頭枕在自己身上。金鈴心下苦笑,暗道,終於得她抱了一抱,卻是在這等境況之下。


    道:“大師姐,你知我點不住你多長時間,隻是我是影月右使,此時總不好一人在車上睡大覺,須得出去與大家一同趕路,但你不是我聖教弟子,我可不許你晚上不睡,但我要是不製住你,你定然也撐著不睡的,對不對?嗯,你隻要乖乖睡著,我就放心了,好不好?”


    金鈴瞪了她一眼。


    “嗯,這樣就對啦,我陪你睡一會兒,待你睡著了,我就出去好不好?”


    金鈴賭氣閉上眼睛。


    銀鎖卻在這個時候低下頭,湊到她耳邊道:“嘻嘻,大師姐,你別生氣好不好?不生氣就點點頭。”


    金鈴眼睛不睜,道:“我睡了,聽不到。”


    溫暖的氣息靜靜在耳邊吹拂,金鈴本打算撐過一個時辰,到時起來教訓這小混蛋,卻不料身上蓋得甚是溫暖,又被銀鎖護著,竟爾沉入夢境。


    銀鎖靜靜地與她在一起坐了一個時辰,夜間風冷,銀鎖替她蓋好毯子,鑽出馬車。


    赫連見她出山,低聲笑道:“影月。你終於肯出來了,我還道你沉迷溫柔鄉中,英雄氣短了呢。”


    雖明知他不過是無意,但卻仍舊忍不住臉上泛紅,心中發甜,“胡說什麽,我……”


    “是是是,你受傷了,她是大夫,別亂刀砍死我。”


    “輝日,作死。後麵怎麽樣了?”


    赫連道:“多半是追著車轍趕上來的。這天氣裏甚少有人再走這條路了,我們目標太大太明顯。”


    “追上來就打,倘若不是本地人,能追著我們走的人多半都是急行軍,能追上來也是疲憊之師,不足為懼。我倒希望他們追上來……”


    “此處離出關尚有一千二百裏,還得走十天,他們若是追上來,不一口氣解決,可能成問題,但若是拖久了,柔然人追上來……”


    銀鎖冷笑道:“正是要他們追上來。”


    赫連沉吟道:“若他們聯手怎麽辦?”


    銀鎖哼哼笑道:“那更好。”


    赫連盯著她看了一會兒,道:“我好像知道了什麽……”


    銀鎖眨眨眼睛,笑道:“知道便知道了,不要聲張。”


    “你可知這些玩意兒帶在身上也挺累贅的?”


    銀鎖道:“那你帶是不帶?”


    赫連不滿道:“怎地就你什麽也不帶?算了算了,你是嬌弱的小娘子,委實不適合帶東西,等要打架的時候你往上衝便是。”


    “對嘛。”


    “不死金身呢?”


    銀鎖歎了口氣,道:“我把她哄睡了。”


    赫連亦歎了口氣,道:“你當初消失的那一段時間……是不是已經認識她了?”


    銀鎖心中微微一驚,隨即應道:“嗯。”


    雲寒和阿曼手中掌握的所有情報,全都來自赫連,已全都和她坦白。赫連曾遭戴長鋏追殺,在上庸附近逡巡的時候,還間接和金鈴接觸過。好在兩人沒有衝突,否則憑赫連這等三腳貓的功夫,說不定一招就死在金鈴劍下了。


    是以誰都能騙,這事對著赫連,須得說真話。


    赫連小聲道:“我聽到教中有些傳聞……”


    “關於什麽的?”


    “你。還有不死金身。”


    銀鎖扭過頭來,看著赫連。


    “嗯……前年你帶了六個人去殺她,一個旗主,兩個副旗主,可惜幾乎毫無招架之力。我那時擔心你一個人在外有事,沿途追查教主曾經去過的地方,到了上庸附近,遭到不明來曆的人攻擊,後來我查證,這些人乃是衝著教主去的。我在上庸當了教主的替罪羊,回來又被他處罰,停了我旗主的職位……”


    “哦?師父竟是冤枉你的?”


    赫連笑了一笑,道:“是以他這麽容易就答應讓我做輝日左使,像是我從未犯過錯誤一般。”


    銀鎖淡淡道:“然後呢?”


    “我回來之後,被關了半年禁閉,這一段時間裏,我將手中的情報梳理了一遍,發現了許多蛛絲馬跡……包括解劍池的事。”


    “我聽說了。”


    “阿曼真是大嘴巴,是不是?”赫連笑了笑,“也知道了教主在烏山戰敗的細節。還發現了一個神秘人,在烏山附近替烏山行主殺人。”


    “嗯,阿曼也告訴我了。阿曼猜出這人是大師姐,你也猜到了是不是?”


    赫連點點頭。


    “是,不過也就這些了,我給人追得像是喪家犬一般,想來是養尊處優慣了,不善於一個人跑任務了。不像你,唔,單槍匹馬……”


    銀鎖笑道:“你說了這麽多,想必不應該是隻為了誇我吧?”


    赫連道:“我麽,你很明白的麽……”


    他歎了口氣,摸了摸駱駝的頭,道:“教主關我禁閉,我不信教主有什麽必要非要冤枉我――你已是影月右使,又從小就被人叫少主,憑你的威望……下一任教主還不是你囊中之物?他本不必為了你,來找我麻煩。”


    “你懷疑師父打壓你?”


    赫連搖搖頭,“我不信的。是以我就想,會不會是有什麽事,我快要查到了,教主卻不願意讓我知道?我想來想去,也隻有你的蹤跡,教主不願意讓我知道。”


    銀鎖隨口問道:“何以不能是師父當年輸在烏山的丟臉事?他一個人在那邊輸了,部下幾乎死絕,自己狼狽逃回光明頂,四大法王死了三個,還有一個和喪家犬一樣輾轉回到總壇……”


    赫連笑道:“當然了,就因為這件事幾乎人人知曉,教主還當著全教的麵,在先教主麵前發誓,要為死去的三大法王報仇。那時你還不在,自然想不到。可是此事全教皆知,我當時站在師父手邊,他抬頭頭一個便能看見我,此事我全都知道,他防我去烏山,又有什麽意義呢?”


    “所以你覺得師父不想讓你知道的,另有其事。”


    “不錯。我思來想去,隻有一件事,那就是你,你影月,到底身在何方。”


    銀鎖笑道:“那你是想出他為何不想讓你知道了?”


    赫連低聲道:“不錯……”


    “為何?”


    “他派你去不死金身身邊潛伏,對不對?”


    銀鎖不置可否,“為何要派我在她身邊潛伏?”


    赫連沉默了一下,“興許……教主顧念舊情,又看中烏山行主的武功見識,想要招攬他,因此就派你……”


    銀鎖哂道:“看來我失敗了?”


    赫連道:“不錯,這便是我想不通的地方。我從前以為不死金身對你做了什麽極為過分的事情,惹得你對她懷恨在心。”


    銀鎖又笑:“是什麽過分的事,要讓我帶人去殺她?”


    “或許她羞辱你,因此你要帶人將她亂刀砍死。”


    “那她又做了什麽,使我不但不再記恨她,還……還與她情同姐妹?”


    “……我不知,或許同你所說一樣,她救了你的命。”


    銀鎖驀地哈哈大笑,像是聽到了什麽絕頂有趣的事情,她笑得幾乎岔了氣,半晌才氣喘籲籲問:“輝日,你可真會奇思妙想。若她當真曾下手欺侮我,又怎麽會出手救我性命?”


    赫連一愣,眉頭皺得更深,喃喃道:“不知道,我猜不透……”


    銀鎖笑道:“赫連,你掌管鎏金旗這麽多年,該當知道若是一件事千真萬確,那麽證據也該絲絲入扣,一件矛盾也不會有。你若想不透,那便是……”


    “是什麽?”


    銀鎖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假的。”


    赫連被她盯著,呼吸為之一滯,明知她說的沒錯,但心中就是覺得其中定有他未參詳透的關節。隻是銀鎖不肯說,他也沒處可以求證。


    夜風漸漸變大,夾雜在風中的雜物也漸漸變多,銀鎖坐在駱駝背上,壓緊兜帽,麵巾覆臉,還是能看見數不盡的白色絨毛肆意斜飛。


    “下雪了!”


    在這等荒野之中,遇到大雪並非幸事,雪覆於泥土之上,車馬碾過雪片,頭一腳容易打滑,爾後越來越泥濘,越來越難走。


    作者有話要說:嘰嘰嘰我想看師父打斷小師妹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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