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他們識得性命重要,留下一車黃金,不要讓我等再折騰了。”


    鄧二郎扯了扯嘴角,“希望如此。”


    這一群人全都狼狽不堪,蕭荀的胡子長得滿下巴都是,呼出的白氣凝結在胡子上,不一會兒就掛了一堆白色的冰碴。


    魚鱗陣須臾間便來到方才的戰場,即使北風如此猖狂,血腥氣還是撲鼻而來。黃沙上蓋著白雪,白雪上染著暗紅,二三十具屍體橫陳在地,有的身首分離,有的攔腰而斷,而有的身上看不見外傷,身軀的形狀卻詭異地彎著。


    “一匹駱駝也沒有。”元大師低聲道。


    “……”蕭荀緊緊地抿著嘴。他是屯騎校尉,騎兵之首,自然知道騎兵集團衝鋒是什麽威力,縱使隻有四五十個騎兵,但對方不過是二十個連鎧甲也沒穿的人,騎兵密集衝鋒居然一個也沒蒙中,這是何等可怕的運氣?


    獨孤壽成倒是看出了蕭荀的疑惑,笑道:“金大帥道是他們厲害得可怕是不是?”


    蕭荀點點頭,“一個也不死,我簡直不信。”


    獨孤壽成道:“對方騎的駱駝,衝鋒起來本來就比馬占便宜。”


    “何也?”


    “駱駝大,衝力大,打駱駝騎兵不能對衝,得圍起來打。”


    “那他們怎麽還……”


    獨孤壽成笑了一下,道:“誰知道他們還有戰駝?駱駝大多是拉貨的,騎戰駝的隻有沙漠深處的民族。柔然人自己怕是也沒料到,給人撿了便宜。”


    “但聽說是衝散了。”


    鄧二郎道:“不錯,地上腳印散亂,看樣子是在風雪之間走散了。”


    蕭荀笑起來,但有幾片雪花鑽進了他嘴裏,他啐了一口,又說了一句:“但願一切順利,可以回家。”


    這回大家又笑起來。


    前方忽然有人大喊,蕭荀不懂鮮卑話,便問獨孤壽成,獨孤壽成道:“他說看見車了。”


    路上又看見兩具柔然狼騎的屍體,連鄧二郎也道:“這些神秘人未免太過厲害。這裏的柔然人,任來兩個我便要應付一陣子。”


    言下之意是說這兩人被斬落下馬,下手之人武功比他要高上不少。


    蕭荀吐了口氣,道:“咱們人多。”


    元大師卻道:“陣前分散,不合常理,不會是有詐吧?”


    獨孤壽成笑道:“這還有什麽詐?以多打少,各個擊破,乃是用兵不二法門,他們若是這麽用兵,還不是求速死嗎?”


    蕭荀點點頭,抹了一下嘴唇。


    周圍騎兵五五一組,像是條條活魚遊了出去,遠遠地將那車圍住。


    車邊一頭駱駝,上麵的人身量不高,身形纖瘦,都穿著白衣帶著兜帽,一人背著一雙彎刀,一人腰間挎著一把長劍,乃是他們的老熟人,不但一路上時時見麵,連地宮之中都能碰到。


    元大師低呼:“是她們兩個!我認得那刀那劍……”


    馬車似乎有破損,兩人走得甚慢,好像正在低聲耳語。駱駝上的少女不時回頭看看這邊,但好像舍不得那一車金銀珠寶,漸漸被人趕超到前麵。


    +++++++++++++++++++++++++++++


    銀鎖在金鈴懷中,呼吸散亂,眼角緋紅,低聲問道:“大師姐,你當真肯與我在一起?”


    金鈴道:“我難道能看著你去送死嗎?”


    銀鎖道:“這樣的天氣裏,要逃跑簡直太容易啦,可是你不同,你定是要拖累我的。”


    金鈴不屑道:“我輕功與你相差無幾,武功比你強這麽多,又學了你的刀法你的焚心訣和你的騎術,我怎麽可能拖你的後腿?”


    銀鎖隨即笑道:“那你可得聽我的話。”


    金鈴卻沒答應,反道:“你不許一個人逞強,需和我同進同退。”


    “嗯……”


    “我知今日凶險,你不願我涉險,否則無法和師父交代……”她又緊了一緊手臂,銀鎖的身軀瘦削而柔韌,抱在懷中十分舒服。她早就想抱抱銀鎖,隻是總怕嚇著她,也唯有借著騎馬這樣的由頭,可以肆無忌憚一次。


    “但我一人亦無法在風雪中逃生,我會迷路,餓死在半路上,所以……”她歎了口氣,在銀鎖耳邊輕聲呢喃道:“我願與你同生共死,你不要……”


    銀鎖聽她說著“同生共死”,心頭陡然湧出一股熱血,她回頭看著金鈴,明知她說的隻不過是這一次,卻還是幾乎忍不住要哭出來。


    “嗯?”


    銀鎖點點頭,低聲道:“好,同生共死。我絕不讓你有機會丟下我獨自逃生。”


    金鈴笑了笑,忍不住蹭開兜帽,咬了一下銀鎖的耳朵:“你若真的這麽乖,我也告訴你一個秘密。”


    銀鎖的耳朵整個紅起來,睜大眼睛看著她,她抿嘴衝銀鎖笑了一笑。


    銀鎖簡直就要醉在這樣一雙染上笑意的眼睛裏,黑亮得像是一汪深潭,讓人忍不住想要潛下去看個究竟。


    “……我簡直現在就想知道,一張白紙似的大師姐也有事情瞞著我。”


    “當然有,誰會沒有秘密呢?”她不再看銀鎖,扭頭看了看後麵。


    銀鎖也坐直起來,道:“我的計劃太長了,就先不跟你說,你隻要聽我的話……我們今晚就能睡個好覺了。”


    “你和我同睡?”


    銀鎖一愣,隨即點頭道:“與你同睡。”


    金鈴舉目四望,道:“等會兒圍上來的人,能殺嗎?”


    銀鎖道:“能,等會兒會有人爭首功,首功就是拿你我二人的人頭,大師姐千萬不要手軟,殺到他們不敢上來為止。”


    此時隻有她一人一駝,衝鋒亦沒有什麽威力,當下便也不再白費力氣。而柔然騎兵果然也不肯衝鋒了,一群人來來去去地逡巡,甚少有人敢上來。


    不知誰在後麵催促了一句,方才不敢的倒膽子大了些,舉刀趕了過來。


    金鈴怕被圍,搶先下馬與騎兵對衝。這一招甚是好用,她這幾日閑來無事便拿出來回味一下銀鎖的英姿,因此早已在心裏練得滾瓜爛熟,此番使出來威力大增,削馬足,斬騎兵,鐵鏈一出便纏在一騎士的脖子上。那人拚死掙紮,反被金鈴搶上馬去刺了個透心涼,奪了坐騎後,將他屍體踢下戰馬。


    五個人衝鋒被金鈴去了三個,剩下兩個與銀鎖對衝根本占不到便宜,錯身之時便被斬落。地上還有一個未死的,銀鎖趕著馬車便從他身上碾過去。


    隻聽聲聲慘叫,金鈴不禁皺眉,銀鎖撅嘴道:“大師姐別看了,今日不是他們死,就是我們亡。”


    金鈴知她說的不錯,隻得道:“隻是叫得像殺豬,太難聽了。”


    旁邊逡巡的騎士見她二人殺人如草芥,都又不敢靠過來了。


    當中一狼頭騎兵,忽然高舉長刀,不知說了些什麽,隻聽銀鎖撲哧一笑,道:“他說‘我們人多,怕那賤人作甚,大家一起上’,他說的沒錯,我就怕他們一起上。大師姐看著車,別叫別人搶走了。”


    她一拍駱駝,那大家夥便忽然加速,風馳電掣地朝著那狼頭伍長衝過去。那處兵馬見她敢來送死,紛紛提起長矛長刀指著她,不料駱駝隻在遠處轉了個圈,銀鎖卻不見了蹤影。


    俄而一條血柱噴起,銀鎖又回到了駱駝背上,提著個狼頭,仔細看了,才發現是個帶著狼皮帽的人頭。


    銀鎖高舉人頭,不知又說了什麽,人群中爆發出一陣怒罵,她也不著惱,隨手將頭甩了出去。


    她跑回金鈴身邊,笑道:“大師姐你瞧,這些人就是這樣,殺殺銳氣,就不敢來了。”


    金鈴卻盯著他身後,道:“來了個小子。”


    銀鎖回頭一看,瞧見一個頗年輕的後生,身上披著狼皮,臉上還有紋飾,提著長矛,慢慢走過來,便笑道:“小子,你做什麽?要動手就快動,否則就讓出一條路來。”


    那後生道:“你殺了我叔父,我要給他報仇!”


    銀鎖彎刀一指旁邊,道:“你叔父?快別鬧了,我揍你爹的時候,你還穿著開襠褲呢。”


    “你!”


    銀鎖續道:“你還不信?你姓勿碌真,你爸叫吐環,八年前被我打的跪地求饒,我忙著趕路,饒了他一條狗命,不然輪得到你?”


    那後生極是憤怒,手中長矛一挺,遙遙指著她,便要衝上來。


    銀鎖雙刀架住他長矛,仗著駱駝力氣大,生生將他撞退一步,笑道:“你爹沒有來是不是?他為什麽不來?”


    那後生眼中明顯一震,銀鎖隨即一夾駱駝,駱駝隻往前一步,就將那後撞開了。


    銀鎖雙刀翼展,陡然離開駱駝背,落在了馬脖子上,雙刀壓在那後生胸前,笑道:“你爹沒來,因為他怕我,他臉上有一道刀疤對不對?我也給你留一刀!”


    那後生已被她眼中殺氣鎮住,隻是瞪大了眼睛恐懼地看著她,竟忘了反抗,銀鎖橫起一腳踢在他腰眼上,手中彎刀淡淡地閃了一下光,這後生隨即慘叫,蜷縮在地上打滾慘叫,銀鎖回到駱駝背上,那駱駝半耷拉著眼睛,對周圍的血腥氣一概視而不見,小跑著回到了金鈴旁邊。


    “大師姐,如何?”


    金鈴淡淡笑道:“厲害,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柔然人第一波衝鋒,一人未殺,反倒己方折損數十人。方才第二波攻擊,又有六人喪命,一人重傷,氣勢已衰,幾十個人遠遠圍著她們竟然不敢上來。


    作者有話要說:就算是這樣都不斷更的窩,是不是應該得到留言或者長評什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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