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鈴確乎是看見向碎玉坐著輪椅從樹林中轉出來,顫聲問道:“師父……你怎麽會在這?”


    向碎玉重重哼了一聲,道:“這句話該當是我問你。你來幹什麽?這裏是你能來的地方嗎?”


    “……弟子前來……”前來什麽呢?前來討要凝神靜氣心法的原始秘籍,給銀鎖的內功不足的部分做個補充?可師父若問和我有什麽關係,我如何回答?他問我如何知道,我又如何回答,他再問我為何耽誤正事而去幫助我的敵人,我又該怎麽回答?


    “前來做什麽?”


    “……借閱凝神靜氣。”


    “為何要借閱凝神靜氣?”


    “弟子覺得自己的……”


    “住口!”向碎玉已是疾言厲色,“為師現已身在此處,你還想耍什麽花腔?!你說罷,你是親自了結她,還是讓我來動手?”


    “……師父三思!你若打傷小師妹,二師叔和三師叔都不會善罷甘休的!你還記得規則嗎?”


    向碎玉一皺眉頭,拐杖重重頓在地上,道:“你還敢提此事?你讓你看著銀鎖,看著明教,你又做了什麽苟且之事?!”


    金鈴低著頭,道:“請師父不要責怪小師妹,弟子願受責罰。”


    “6亢龍和他教出來的好徒弟如此欺負在我頭上,我還怕他不會善罷甘休嗎?你我當然要罰,可現下我定要先了結了銀鎖。”


    “師父!師父要罰便罰我!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修為不足,無法持戒,小師妹年幼無知,受我……勾引……”她咬著牙根,說出“勾引”二字,已倍感羞恥,“她一個小孩子,怎麽能怪她!”


    向碎玉須發怒張,疾言厲色,“為師是如何交代你的,你當初在那胡兒麵前,又是如何答應為師的?”


    金鈴從來沒見向碎玉如此神情,勸道,“師父,身體要緊,莫要生氣。”


    “我怎麽能不氣!我簡直白教你了!”他揮起鐵杖便往金鈴身側打去,金鈴本能防衛,側過身體,肩胛被向碎玉打中,她悶哼一聲,又挺直不動,向碎玉的鐵杖夾頭夾臉地打過來,她初時還咬著牙挺著,到後來隻覺疼入骨髓心肺,緊緊縮著身體,才覺得不那麽疼了。


    “看著好心疼啊,師姐,我們……”


    任逍遙捂住絮凝的嘴道:“噓,再看看。”


    “任逍遙,你怎麽能這樣!為了自己能贏,就不顧大徒孫的性命了嗎?我要告訴破星師兄!”


    任逍遙歎了口氣,道:“再看一會兒就一會兒……”


    絮凝轉過頭去看銀鎖,卻忽然道:“哎?師姐你快看快看小徒孫!”


    任逍遙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看見一個白色的身影正急速在叢林中移動,經過樹冠稀疏之處,正好能看清她的臉。


    她的臉上覆著一張精致的黑色皮麵罩,隻露出嘴唇和下巴,就連眼睛處也沒有留下絲毫縫隙。


    “那她不就看不到了嗎?為何還如此輕車熟路……啊喲不好!她衝著韻兒去了!”


    銀鎖在叢林之中移動尤為迅捷,她那一身輕功在這般曲折的地形裏就好似走在平地上一樣,韻兒雖然躲得隱秘,卻還是一下就被銀鎖找到,揪住領子掀翻在地。


    韻兒滾了一滾爬起來,銀鎖連雙刀都不用了,提起拳頭打在韻兒胸腹之間,接著抬腿跪上去,用肘頂住她的脖子。韻兒的臉已憋成紅色,不停掙紮卻無法掙脫不得,銀鎖伸手在她頸子兩側捏了一把,內力灌注其中,頓時將韻兒捏得暈了過去。她見韻兒已失去戰鬥力,扒了她的衣服將她手腳都綁住,才站起身大聲喊道:“大師姐!大師姐你在哪?”


    陣眼既破,幻境隨即解除,金鈴力氣用盡,倒在地上,聽見銀鎖呼喚,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


    方才雖然在幻境之中,但金鈴身上的疼痛卻是半分不減,向碎玉一瞬間消失,她尚不知發生了什麽,背傷痛徹心扉,隻得趴在地上,等待銀鎖找到她。


    銀鎖見她一動不動地趴在地上,失聲喊道:“大師姐!你怎麽了?”


    金鈴聽到她的聲音由遠及近,料想她已到了附近,便道:“剛才被師父打了……”


    “大師伯在附近?!”她倏地拔出彎刀,“大師姐放心,我不會讓他再打你了。”


    金鈴笑笑,道:“忽然就不見了,也不知去哪了,還會不會回來。”


    銀鎖跪在她旁邊,剛剛觸到她的腰部,便聽金鈴倒吸一口涼氣,她立刻不敢動了,急道:“大師姐,大師姐,如何是好?我先看看傷口,你別怕冷……”


    神仙穀雖在高寒之地,抬頭便可看見祁連雪頂,但卻四季如春,穀中春風和煦,比之方才兩人進來的那條一線天中,不知暖了多少。


    金鈴笑著搖頭道:“不冷,你脫吧。”


    銀鎖跪在地上,道:“大師姐,我要將你搬起來一點,肩膀使不使得?”


    金鈴有氣無力地點點頭,銀鎖遂將她搬起來一點點,令她得以趴在自己腿上,免得地上冰涼,等會又覺得冷了。


    她輕輕解開金鈴的腰帶,將衣服一點一點地扒下來,慢慢露出光裸的脊背,背上白皙嫩滑,凹凸起伏,張著令人蠢蠢欲動的曲線,銀鎖驀地想她還從未在這等光天化日之下如此清晰地看過金鈴的裸背,不由得呼吸急促起來。


    金鈴□□了一聲,道:“骨頭斷沒斷?”


    銀鎖慢慢拂過她的後背,道:“大師姐,有一事特別奇怪,你背上完好無損,根本沒有傷痕。”


    “沒有傷痕?”金鈴伸手去摸,不料牽拉骨頭,頓時又痛得麵色慘白。銀鎖急忙按住她的手,防她又隨便亂動。


    “毫無傷痕……你覺得哪裏疼?”


    “脊骨……第七塊脊骨處。”


    銀鎖脫了手套,伸指在她所說之處輕輕按下去,問道:“大師姐,疼嗎?”


    “疼是疼,但按下去又沒有加重的感覺,到底是怎麽回事?師父坐著輪椅,為何會忽然不見了?他若是回來,你就先跑好嗎?”


    銀鎖心中打了個滾,已經知道是怎麽回事,於是笑道:“大師姐怕是沒發現吧,你方才看見的都是幻象,是以你身上並無傷口。但這等幻術估計仍能傷人,是以你覺得疼痛非常。”


    “真的嗎?但願如此……你怎麽會知道?”


    銀鎖笑道:“我也中了呀。”


    “何以你就沒有被幻術傷到?還是你傷到了,沒告訴我?”她說著,不顧背上疼痛,掙紮著撐起上身,就要脫銀鎖的衣服。


    銀鎖急忙抱住她,道:“你別起來別起來……我沒受傷,我能掙脫,全仰賴焚心訣的靈覺。我把麵罩戴上之後,眼睛看不見,反倒能憑借靈覺看清幻象,我已將那十分厲害的女子綁起來了……快,我們趁著穀中其他人還沒發覺之時,進去偷看一眼凝神靜氣。還疼嗎?好點了嗎?”


    金鈴抬起頭來笑一笑,輕輕在銀鎖唇上落下一吻,道:“好些了,我們先走吧。”


    銀鎖笑道:“大師姐可莫逞強。”


    金鈴整好衣衫站起身來,道:“走吧。”


    懸崖之上躲著的人似乎受了驚嚇,絮凝慢慢站起身,睜大了眼睛,抬頭看著任逍遙,問道:“師姐,她們、她們……她們是什麽關係?”


    任逍遙的表情也有點怔忡,道:“師姐妹吧……”


    “師姐妹、師姐妹是這樣玩的嗎?”她愣愣地湊過去,亦輕輕碰了一下任逍遙的嘴唇。


    任逍遙居然一下子臉紅了,惱道:“我們師姐妹當然是這樣玩的!你問我有什麽用!”


    “破星師兄知道嗎?”


    任逍遙這才鎮定下來,歎道:“端看他有沒有朝這邊想,若是想了,一算便知。”


    “……那我們,還不趕緊去攔住她們?”


    “攔住她們?棒打鴛鴦嗎這事我可幹不出來你不能自己有師姐疼就不管別人……”


    絮凝一跺腳,揪住任逍遙的耳朵,念道:“攔著她們入穀啊!神仙穀是外人想來就來的嗎?”


    任逍遙苦著臉道:“你也知道小徒孫是跟我打過照麵的!你先去,我去救韻兒,化個裝再去找你。”


    “好好好,別忘了這賭約是我贏了,今晚你洗幹淨等著吧。”


    任逍遙歎了口氣,喃喃道:“我是不是寵她寵得太過頭了?”


    看著絮凝一蹦一跳地遠去了,她慢悠悠從山崖上溜下來,左晃右晃往韻兒附近晃去。


    銀鎖卻沒這樣的悠閑,雖然金鈴在側,她的靈覺消退,但殘存的部分還是能讓她隱約覺得馬上要遭到攻擊,她不由得提醒金鈴:“大師姐,有人。”


    “幾個人?”


    “一個人。”


    “你我……”


    銀鎖鬆開她的腰,道:“我來,你再緩緩。”


    金鈴搖搖晃晃地站住,點頭道:“你自己小心,若是不成,喊我幫你……”


    銀鎖忽地攔在她身前,踏出一步,手中雙刀不知何時出鞘,寒芒暴漲,刀刃撕裂了流風,向前突入。


    金鈴首次在她身後感受圓月斬,忽覺彎刀著實是好物,站在彎刀前麵的皆為敵人,在刀風之中化為齏粉,站在彎刀之後的則被強大的騎士守護著,令人頗為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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