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走神,金鈴捏了捏她的手,低聲喚道:“銀鎖。”


    銀鎖回過神來,複又看著任逍遙。


    “我穀中並未禁止弟子相戀,隻是大家大多不在穀中找罷了。你二人更加不是穀中人,雖叫我一聲‘太師叔’,我卻沒有權力以門規處罰你們。”


    銀鎖抗議道:“那麽太師叔這麽早來,就是為了捉弄我們?”


    任逍遙輕輕歎了口氣,道:“我問你,你們的事,碎玉和亢龍可知曉?”


    兩人對望一眼,一齊搖頭。


    任逍遙拍著兩人肩膀,道:“那你二人打算同師父講嗎?”


    金鈴道:“怎可能?師父定會殺了她……”


    銀鎖皺眉道:“我師父會搶在大師伯殺了我之前,先打斷我的腿……”


    “是了,你二人便打算瞞著對不對?如今這個樣子,哪裏能瞞得住那兩個臭小子呢?”


    銀鎖不服道:“為何、為何瞞不住?”


    任逍遙笑了笑,溫聲道:“因為我和絮凝天天是那個樣子,是以便知天下熱戀中的人,皆是那般模樣。亢龍和碎玉從入穀到出穀,日日見我和絮凝這般,自然也知道天下熱戀中人,皆是那般模樣。是以你二人一同現身,便要露餡。”


    金鈴摸著自己的臉,忍不住問道:“有那麽明顯嗎?”


    任逍遙伸手捏了一把她的臉蛋,笑道:“大徒孫被人指著脖子都不皺一下眉頭,見到小徒孫便要傻笑,傻子才看不出。”


    兩人各自偏開頭去,手卻還拉在一起。


    任逍遙歎道:“碎玉和亢龍還不知要鬥到何時,你二人亦知他們兩個斷斷無法接受此事……唉,入江湖容易,出江湖難。縱然他二人要握手言和,那些因他們的爭鬥而死的人命,又要算到誰頭上?這些人的父兄妻子,又能同意他們中任何一人和不共戴天的仇人握手言和嗎?”


    兩人麵麵相覷,銀鎖問道:“難道、難道,我和大師姐,一輩子也無法像兩位太師叔一樣嗎……”


    任逍遙好言安慰道:“各人有各人的機緣。你二人既然說得出‘生死相許’,那便不要輕言放棄。那兩個小混蛋好勇鬥狠,定然不會活得太久……等他二人都死透了,你們自然也沒了障礙……如何?”


    銀鎖幹笑兩聲:“好像有點大逆不道……”


    任逍遙竟抓了抓頭,道:“那若是東窗事發,你二人就躲來神仙穀,那兩個小混蛋定然不敢進來的,要是膽敢擅闖,我就把他們捉起來打屁股。好了,快穿衣服起床吧,我也要回去了,絮凝找不到我,定然又要想出些古怪法子捉弄我。”


    任逍遙來無影去無蹤,她來時銀鎖都無法憑借靈覺發現她,走時也讓人半點準備都沒有,兩人愣了一會兒,銀鎖才急忙關上門,拉著金鈴躲進被子裏,笑道:“大師姐是不是凍壞了?你在床上窩著便是,下來做什麽?徒然受凍,最後卻是虛驚一場……嘻嘻,你瞧我就說,大小太師叔不大對勁。”


    金鈴忍不住笑道:“你成天叫我木頭疙瘩,合該知道這等事情我根本看不出來。”


    兩人又窩在一處,漸漸地將被子暖熱了,銀鎖想著以後都不用避諱眾位師叔太師叔了,心情大為舒暢,道:“大師姐大師姐,我們今天將明天的柴也劈了好不好?”


    “為什麽?”


    銀鎖笑道:“劈柴簡單呀,明日睡個懶覺,什麽也不幹,就在床上躺著曬太陽……和你。”


    金鈴淺笑道:“好。”


    金鈴的表情並不甚熱衷,卻是提前把所有的水缸都灌滿了,又很有精神頭地拉著銀鎖去練劍。狂風中穿刺樹葉已然沒有任何難度,銀鎖想出來個新玩法,便是兩人既要妨礙對方刺到樹葉,又要先行攢夠數量。


    金鈴已輸了好幾天,勝負對她來說倒是無關緊要,但銀鎖贏了便要大呼小叫,頭朝下倒立著到處走來走去,這等反應就叫她忍不住認輸。


    而落英繽紛之中多情愛笑的胡兒更叫人著迷,她常常擋著銀鎖,自己卻不著急攢夠數目,兩人一打一上午,中午洗去一身汗,下午便找個山坡躺著看書。


    金鈴自然是研究那一卷天書一般的凝神靜氣,銀鎖躺在她腿上,已看完了《鬼穀子》,開始看戰國策。


    金鈴看書思考都很認真,一開始銀鎖還和在上庸一般,怕打擾到她而一動也不敢動,時日稍稍長些便發現她實則是沒什麽反應的,對她便越發放肆,摟摟抱抱都已是常態。


    給她成日撩撥,聖人也受不了,一日金鈴受她騷擾,忍無可忍,終於抓著這翻了天的胡兒狠狠懲治了一番,氣喘籲籲地壓在她身上,道:“你是不是已經突破了第六重?”


    銀鎖聽她陡然問起此事,不明就裏,遂點點頭。


    “可第六重你到底忘了什麽呢?若說是‘欲’,我覺得並沒有……難道是愛嗎……”她說著眼中便是一黯,顯得頗不甘心。


    銀鎖見她如此神色,忙道:“愛不愛大師姐還瞧不出嗎?嗯……雖則我並不曉得‘愛’到底是個什麽東西,從我參情關開始,就沒弄清楚過。但我喜歡和你在一起,這總不會錯。”


    金鈴微微一笑,道:“不錯,雖則我也不知‘愛’到底是個什麽東西,但與你在一起便無端端從心裏生出歡喜……隻是……隻是……”


    銀鎖皺眉道:“還有‘隻是’?什麽‘隻是’?”


    金鈴笑道:“隻是你若當真將今日之情忘記了,可千萬記得告訴我。”


    銀鎖趕忙摟緊了她,道:“不會的,不會的,我若忘了,便願意給你一劍殺了……我若忘了,便是我對不起你,你要殺我,我半句怨言也沒有。”


    金鈴猶豫半晌,冒出一個字來:“好。”


    銀鎖一直緊緊地盯著她,見她稍稍眉頭稍稍鬆了些,這才鬆了口氣。金鈴直起身,銀鎖以為這事便算結束,正欲抬手繼續看閑書,金鈴抓住她的手腕,問道:“為何你不同我一起來參詳這功法?”


    銀鎖甜甜一笑,道:“從前便是大師姐說想看,我可沒說我想看呀,實則焚心訣到底能不能練到頂,我並不是太在乎,若是第六重什麽都沒忘,可是神功大成的時候一並盡數忘了可如何是好?比起武功,我還是愛與大師姐做些快樂的事情。”


    金鈴臉一紅,就著她鼻子上皺起來的地方捏了一把,輕聲斥道:“說什麽瘋話。”


    “大師姐不喜歡嗎?我瞧你還挺樂意的……好了好了我說著玩的,大師姐快回頭看著我。”她見金鈴扭過頭去,連忙又將她扳回來。


    金鈴無可奈何地瞧了她一眼,“看著你了。”


    銀鎖笑道:“你瞧啊,當初是大師伯和師父一同參詳這卷子,兩人便有了不同見解,誰也不服氣誰,誰都覺得自己的練法是對的。我捫心自問,倘使我有了自己的想法,縱然再喜歡大師姐,隻怕也不肯服氣,縱然嘴上不說,夜裏也會趁你睡著偷偷練,禍根就此種下。倒不如開始就不要看,大師姐說怎麽練,我就乖乖聽話。你瞧我這幾天都看的是閑書,就是為了將當初看到的那幾句話忘掉不想……”


    她賊笑兩聲,湊近了金鈴頰邊,快速地親了一下,“大師姐,我說得對不對?”


    “我明明已說了要讓著你。”


    “我才不要你讓著我,你隻消說我說得對不對。”


    “對,你怎麽說都對。到時候可要乖乖聽話。”


    銀鎖湊過來,笑嘻嘻地問:“我什麽時候不聽你的話啦?”


    金鈴順勢親了她一下,隨即眼觀鼻鼻觀心,道:“既然聽話,就莫要打擾我。我已有主意了,要先試試這法子靈不靈,你替我護法。”


    不料銀鎖居然一本正經地坐直,單手觸肩,道:“銀鎖領命,聽憑大師姐差遣。”


    金鈴橫了她一眼,隨即老僧入定一般定住了。


    銀鎖專注地盯了她一會兒,忽然心頭火起,踉踉蹌蹌站起來跑遠了,過了一會兒才回來,心知不能再貪看她了,便又躺在她邊上看起書來。


    金鈴驀地睜開眼睛,推了推身邊大貓一樣窩著的銀鎖,道:“銀鎖,銀鎖……我覺得這法子可行了。”


    銀鎖一下驚起,撐起上半身,怔怔地盯著她,問道:“現在可以練冰心凝神了?”


    金鈴頓了一頓,遲疑道:“若是失敗……我就得……”


    她指了指頭上青天白日,“……在光天化日之下替你揉屏翳穴。”


    銀鎖本來覺得憑借六重心法的逸散能力,應該不會這麽快就失敗,但聽了她這話,心想此事還是算了吧,那光景光是在心裏想一想,就幾乎要走火入魔了。


    金鈴見她眼角緋紅,知她又害羞了,伸手捏住她的臉頰,低聲笑道:“不願便不願……隻是我想得越快,我們就越早離開神仙穀……我從前總覺得日子過得慢,不知何時才能長大,可是與你在一起,好像總是過得特別快。”


    銀鎖的臉更紅了,囁嚅道:“……可是……可是大師姐,你總要回烏山啊。”


    金鈴伸手將她擁入懷中,低聲道:“可此番離開,我們真的還能過回這等神仙般的日子嗎……”


    作者有話要說:要寫個明星作家秀的訪談掛在背麵(就是百合首頁上的那個,截止周三晚上12點),你們有沒有什麽問題要問我?求訪問。


    嗯,比較希望是和作品有關的問題。私人問題原則上不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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