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碎玉點點頭,淡淡道:“好計,在下佩服,何時發起攻擊?”


    使者道:“我回去傳達了行主的好意之後,將軍便要動身了,明日到達邊境。我想邊境必然有行主斥候,我就不說詳細了。待到四天後,我軍大部分兵力便會進入烏山境內,到時以煙花為號,發動總攻,請行主抓緊時機。”


    “煙花……”


    那使者笑道:“稍後細節,我會再來和行主商定的,請行主放心。”


    向碎玉微微一笑,那使者與兩個侍從竟然齊齊愣住。


    “如此我就放心了。”


    使者晃了晃頭,回過神來,道:“那,那小的就回去複命了……”


    “請。操琴,派人一路護送幾位回去。”


    “是,行主請放心。”


    王操琴親自出馬,帶人將三人客客氣氣地送了出去。此舉意在逐客,以免使者將烏山附近地形都探查了去,探查了不要緊,若是白白死在己方斥候手中,未免落下借口,叫人殺上門來強行搜山要人。


    兩邊站的幾位將領和向碎玉一道目送他們離去,一路送到前路拐彎處,再也看不見為止。他們齊齊扭過頭來,隻是看著向碎玉,臉上均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向碎玉歎了口氣,道:“與虎謀皮,兵行險招,如履薄冰啊……諸位放心,我決不讓烏山落入鮮卑人手中,輕重緩急,我心中自有一杆秤。我是此地指揮,一切由我定奪,誰若不服,現在就走,向碎玉絕不會記恨諸位,更不會阻攔。”


    眾將領看著他,又把話咽了回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幸而一人也未離去。當先一人抱拳道:“行主為人如何,幾十年來老夫都看在眼中,我信行主。”


    “我信行主!向歆暗中支持竊國賊,怎可讓他統領烏山?”


    “我信行主。”


    “我信行主!”


    向碎玉臉上浮現起淡淡的笑容,但隨即消失不見,“嗯,我心領了。眾位下去休息,準備換班吧。”


    “是,請行主放心!”


    向碎玉由金鈴推走,回了營帳。金鈴忍不住開口問道:“師父……師父有什麽計劃嗎?”


    向碎玉點點頭,道:“當然了,你猜猜?”


    金鈴試探問道:“師父想將計就計?”


    向碎玉道:“不錯,我是這麽想的。金鈴,隻有戰事陷入膠著狀態,他們雙方的力量同時削弱,我們才能漁翁得利……”


    金鈴微微頷首。


    向碎玉又道:“向五郎剛在西線取得勝利,定然料不到對方還敢走這條路。”


    金鈴道:“可是棧道之中目下定然布滿了斥候,他們怎能保證行進之時一點也暴露行蹤?”


    向碎玉道:“你殺斥候有問題沒有?”


    金鈴搖搖頭:“除非是小師妹和二師叔那樣的斥候。”


    向碎玉道:“是了,烏山上下除了你我,再沒人能和那師徒二人一戰……”


    金鈴在心中補充道:隻怕我也不行。


    “……烏山的斥候大多是平常兵丁充作的,容易被驅逐,也容易被殺。他們隻要先將西邊清理幹淨,再守住那處便可在風聲走漏之前到達烏山境內,到時向五郎再行反應,恐怕已經來不及了。金鈴。”


    “在。”


    “這兩日在家歇著吧,前線戰事老戴老白二人去看著便可,你在家歇著,發動總攻之時,我需要你嚴密監視前線。”


    “……是。”


    她有點不情願,出門在外時,她還敢肆無忌憚地想著銀鎖,在向碎玉眼皮底下,她就得時刻注意自己的言行,務必不能讓向碎玉看出任何破綻。


    或許在師父心中,她是個說不愛便不愛的冷情怪物,又或許他仍舊覺得自己心中還掛念著那個消失的胡兒。


    她從未覺得師父已經忘記她在上庸時和“龍若”的那一段往事,亦覺得向碎玉總是在刺探她對任何一個女人的態度。現在還沒懷疑她和銀鎖,也隻不過是因為銀鎖長大之後變得太多,未能想到她就是龍若。


    這也許是她能騙過向碎玉的唯一的優勢了。


    十六歲之前,她從未想過要防備向碎玉。認識銀鎖之後,就連向碎玉也要開始防備了。她從未後悔過,隻是時常妄想這種防備要何時才能卸下。


    毫無辦法。


    “師父……最近已接受了輪椅嗎?我記得小時候,師父不愛坐輪椅的。”


    向碎玉微微歎氣,道:“站久了腿疼,再說拄著拐杖跑來跑去,有些嚇人。”


    “師父並不嚇人。”


    向碎玉淡淡笑道:“金鈴嘴甜了很多。”


    金鈴微微搖頭,道:“我隻是……說實話。”


    “你的實話聽著也很受用……唉,你隻是瞧得習慣了,因此覺得不嚇人。我平日在烏堡裏走動,也是用輪椅,甚少用拐杖的。”


    “……請師父保重身體。”


    向碎玉輕輕點頭,“我們……有多久沒這樣相處了?我總是讓你出去殺人,你……你不恨我麽?”


    “為何要恨?”


    “別家女兒,都在父母膝下享福,你卻要在外風餐露宿。”


    金鈴道:“師父教我忠孝仁義,我以為我所做之事,並未有絲毫偏頗。享福之類的,我不需要。”


    向碎玉扭頭看著她,道:“待到天下平定,我也該替你尋一門……”


    金鈴打斷他:“師父莫忘了和二師叔的賭局,你二人一年分不出勝負,我便一年不會離開師父。無論師父想替我尋什麽,我都不需要。”


    “可我將你教成無情無欲的一個人……總覺得是不對。”


    金鈴淡淡一笑,道:“子非魚,安知魚之樂。”


    向碎玉猶疑地點點頭。


    向碎玉的腿似乎痛得厲害,雖不見他喊痛,可是入夜後他便要抱著那隻黑色的老貓在膝頭,夜裏營帳中也點著炭火,似乎是很怕冷。


    金鈴幾乎已無法回憶起一個人在冬天裏是怎麽睡著的了。上一個冬天裏,她每日都有火爐可以抱,睡覺對她來說已經不是必須,而是奢侈無比的享受。她又無法控製地想起那火燙的身軀散發出的幾乎要將她燙化的熱力,因此躺在床上無法成眠。


    月光從營帳四周的縫隙之中透進來,篝火被風吹得亂飄,投下不住晃動的陰影。影月影月,可是月下疏影的意思麽?


    與她所料一樣,月影之下,在陸亢龍的監視範圍無法達到的地方,影月右使正肆無忌憚地思念著她的情人,算計著等到禁足結束的那天,就去烏山尋人。


    她曾拉著鎏金旗的人問過烏山的情報,誰知那人道:“教主下令,烏山情報目下保密,便是影月右使也不能說,隻能向教主親自匯報。”


    “那教主呢?”


    “……屬下不知,屬下知道也不能說。”


    銀鎖歎了口氣,她並無意打破鎏金旗的規矩,即便是為了金鈴,也需得考慮一下。


    她的禁閉要持續十日,比在神仙穀中的禁閉要好上許多。陸亢龍舍不得她在家還餓著凍著,召回阿曼照顧她的起居,隻是不和她住在一起。她一個人住著一個偌大的院子,整日便是練刀練劍,因著心中思念金鈴,她為數不多的幾個劍招,已讓銀鎖練得純熟無比。


    現在她無比想念著在神仙穀中的生活,清晨與金鈴在同一張床上醒來,一人劈柴一人挑水,上午一同在風中練武,兩人實力相當,打起來也酣暢淋漓,不若現在她形單影隻,連個對手也沒有。


    連師父也不知哪去了,否則還可以用他試刀。


    她停了下來,想著要如何與向碎玉解釋身上多出的一成冰心凝神。


    而到現在為止,她都並未見到那個焚心訣第七重前該當見到的心魔,想來是因為她並未去刻意參悟突破最後一重心法之故。你不去找心魔,心魔自然不會來找你。


    可是她卻想動身去找金鈴。


    但是不能。影月右使言出必踐,不能由著自己的性子胡來,教主諭令已下,令她在義陽關禁閉反省,她就得在義陽呆足十日,一步也不能踏出分壇。她在屋裏就免不了胡思亂想,除了想金鈴,她也想過陸亢龍到底去哪,是不是自己親自去偷聖火令,若是如此,但願他看在大師姐這一路上頗多相助,不要傷她。


    她重重歎了口氣,道:“阿曼,做什麽躲在後麵?”


    阿曼訕笑著探出頭來,“少主,前幾天一直沒問出口,聽說你已經突破第六重……”


    銀鎖呼了口氣,打斷她道:“想打聽什麽?”


    阿曼笑道:“不不不,我自然是恭喜少主功力大增,以後是不是……嘿嘿,是不是就能放過我了?”


    銀鎖陰陰笑道:“本來是這樣的,但你這麽問,是不是有點舍不得被我欺負的日子?我便成全你又如何……”


    阿曼哭喪臉道:“少主饒命……對了,不死金身怎樣了?我聽他們說不死金身大鬧分壇,打傷了好幾個人,最後靠聖火令逃了?”


    銀鎖歎了口氣,道:“他們已經傳成什麽樣了?”


    “這……我不敢說。”


    “你說,我不罰你。”


    “我說啦,少主可要說話算話,”阿曼咳嗽兩聲,道,“大家都說少主待不死金身沒有再好了,連免死金牌聖火令都能給出來,沒想到一回中原,不死金身就在背後捅少主一刀,實在太不仗義。看她平日不苟言笑,還以為是個正人君子,沒想到居然背叛少主,中原人就是這樣信不過。”


    作者有話要說:加班加班加班反正總是加班,我想回家啃老_(:3∠)_(但被我媽無情地拒絕了,拒絕了還要抽我屁屁(果然是親媽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銀鎖金鈴記gl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黃連苦寒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黃連苦寒並收藏銀鎖金鈴記gl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