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潛入夜色之中,不一會兒便有探子來報:“敵人在前五裏處。”


    前方的哨探依次返回,眾人已可看見前方火光,邵軍師下令隱蔽,在萬籟俱靜中,隆隆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來人見村寨大門緊鎖,當先叫陣,令其開門。寨中沒有任何應答,黑得像是空無一人。


    很快,幾個斥候探出來,先是繞過村寨,走到了河邊,接著回複主帥,這河太寬,晚上不知深淺,無法渡河。


    破多蘭並未下令強行渡河,此時正值春夏交匯之時,神州大地上所有的河水都是這時慢慢漲起來的,更何況此處乃是大別山麓,附近有一大湖,湖水從初春開始上漲,此時正好外溢,山上水道密織,條條洶湧,匯集在此,已是一條不小的河。常言道靜水流深,這條河如此平靜,怕是淺不了。


    而不論渡口還是橋,都在村寨中。斥候得令從水中繞到村寨之中,意圖查看到底是空城,還是有埋伏在其中,遠遠一看,立刻有人回報:橋已塌了,渡口上一條船都沒有,全都在對岸。


    村寨中空空蕩蕩,村中空地還遺落著一些沒帶走的衣服,那斥候正要去開村口的木柵門,忽地覺得頭殼一響。一支羽箭釘穿了他的頭,羽尾兀自抖動個不停。


    其餘斥候察覺不對,正想過來查看情況,暗處的兵士紛紛動手,將他們暗中除了個幹淨。


    門外破多蘭列陣以對,問左右道:“我們如何渡河?”


    左右微一沉吟,道:“屬下不知。”


    破多蘭哼道:“把那層殼給我敲開!放倒那水車,踩著水車過去。”


    “將軍好計!”


    “好個屁,斥候為何還不回來?”


    那副將楞道:“這麽小的地方,現在也該回來了……怎麽回事?”


    正在此時,前方有小將回來報告:“報告將軍,前線斥候,都還未歸來,恐前方有變。”


    破多蘭道:“增派斥候!把那村子給我摸清楚。”


    又等了一會兒,破多蘭破口大罵:“人呢!?”


    眾人麵麵相覷,一個偏將大著膽子道:“將軍,我看還是強攻,以絕後患。”


    破多蘭沉聲道:“點火,放箭!”


    眾將得令,不一會兒,天降火雨,飛濺的火花照得整個村寨火紅火紅地,可這村寨像是死了一樣,沒有慘叫,隻有火箭燃燒的嗶剝聲。


    鮮卑兵難以相信,一時間沒人說話,正在這時,忽聽不對,眾人抬頭望去,箭雨從天而降。執盾甲士連忙紛紛上前,舉起盾牌,將大部分弓箭手護起來,可就在這時,腳下忽地鬆動,地麵破裂,露出一排排壕溝,溝下插著尖利的竹棍,許多人掉下去之後,就被穿在了竹棍上,沒死也去了半條命。


    攻擊一時停止,還沒等查看傷情,天上箭雨忽然如蝗蟲一般飛舞墜落,破多蘭不得不下令後退,不料此處竟埋伏有死士,忽然從土下暴起,拉起絆馬索,絆倒陣型最後的幾排人,使得撤退陣型大亂,眾將不及下令禁止,於是前麵撞上後麵,一時亂作一團。玄甲死士們這時從土下麵爬上來,趁亂大肆砍殺,不知梟首幾何,造成大量傷亡,隨後才被整備起陣型的盾戟兵上前控製。


    刀盾兵蹚地出刀,一時間也能逼得戟兵們後退,但戰場之上,一寸長一寸強,密集陣形的戟兵不住地往地上戳刺,玄甲死士們縱然有玄甲護身,但戳得多了,盔甲破損,終是全部死在戟兵長戟之下。


    這一時的混亂,最終被破多蘭控製住,然而他進攻的腳步不禁減緩了,再沒輕易往村寨衝鋒,而是築起工事,不住地往營地中放冷箭。久之,也發現這營地之中大約根本沒有多少人,連修築工事也無人前來騷擾。


    而沿線斥候並未報告向堯臣轉向,大概還守在西線路口,等著根本不存在的偷襲大軍。破多蘭看看天色尚早,麵色稍霽,命人伐下原木,由一群盾戟兵護衛著,企圖衝開村寨門口。


    眾人無法,隻得登上牆頭迎戰,卻被密集的弓箭壓製,饒是驍勇精兵,一輪下來減員也接近一成。


    邵軍師咬得牙都要碎了,譚老大道:“這麽不是辦法,我再帶死士下去,怎麽也要將燃眉之急壓製下去。”


    邵軍師道:“到處都是木頭,到處都是士兵,即便我們能打退這一波又能如何?不如在裏麵加固城門。好,就這麽幹!”


    他當下也顧不得受傷,從暗處跳出來,指揮眾甲士四處收集木頭,就在大門背麵開始加固木柵。


    破多蘭簡直氣笑了,恨道:“砸!給我砸!繼續放箭!”


    幾輪攻勢下來,這支本就隻有六百人的隊伍,減員接近三成,餘下四百餘人還可再戰。傷兵大多數為流矢所傷,簡單處理傷口後,若是還能動彈,幾乎都立刻起身,重回前線。


    譚老大恨道:“這樣不是長久之計,少主怎麽還沒有來?我們快要頂不住了!”


    他說得不錯,若不是先開始的偷襲,將對方人數削減近兩成,破多蘭也不會被他們的聲威震懾,隻是像現在這般保守地敲打他們。


    “我們衝出去吧,老邵!左右是不可能贏了。”


    “不可!”邵軍師急忙拉住他,道,“現在衝出去,隻能是貿然送死,我們早已失了衝出去殺一番的先機。”


    “那怎麽辦?”


    “山人自有妙計。”


    兩人齊齊一愣,這聲音並不是譚老大的,也不是邵軍師的,兩人對望一眼,往身後看去。


    一個灰袍人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他們兩人身後,借著星光,勉強能看清這人白皙的皮膚,和月下熠熠生輝的眼神。


    “輞、輞川君?!”


    “啊,”向碎玉淡淡道,“你們還記得我啊。兩位別來無恙?”


    邵軍師臉上有深深的恐懼,喉頭咯咯作響,發不出聲音。譚老大則悲愴不已,道:“想不到我譚某,不是馬革裹屍,戰死沙場,竟然是死在烏山自己人手上。”


    向碎玉嗤笑一聲,道:“若是不想死,就聽我的話。”


    他已盤腿坐了下來,流矢在他附近劃過,稍有威脅的,就被他的鐵杖蕩開。因他並未隱瞞身形,許多埋伏的士兵看見了他。


    “行主?行主親自來了?”


    “什麽行主,怎麽帶拐的?”


    “上一任行主,輞川居士!”


    “行主!”


    “輞川居士!”


    “有救了!”


    邵軍師無法現在喝止這竊竊私語,可這私語漸漸匯集起來,去除了雜質,都已變成了“有救了!”“是行主!”


    他從不曾料到向碎玉在這群人心中竟有如此高的威望。眼見著越來越多的士兵從黑暗中探出頭來,向碎玉隨手撥開流矢,道:“譚元武。想活命不想?”


    譚老大一激靈,幹笑道:“輞川君,你好。”


    這問題委實難以回答。譚老大算是眾煞星當中最早投靠向歆的一個,皆因向碎玉當年不讓他去上遊和靳老大搶生意,好好的漢水霸主做不成,隻能稱霸下遊,怎能叫人不憋氣。而此番若是活了性命,卻要麵對向碎玉隨之而來的清算和質問,晚節不保,屈辱而死,倒還不如死在這裏,得個“烈士”的名號。


    向碎玉哼道:“少說這些虛的,你的寨子轉眼便破,我隻問你要不要活命。”


    人到底都是想活命的,被人一逼,譚老大似是被針紮了一下,道:“活,當然想活……”


    向碎玉道:“朋義公,久仰,我要問你的,也是這一句。”


    “活,好死不如賴活著,我倒要看看你向碎玉有什麽本事,能把烏山保下來!”


    “元武,去帶人把地上的火箭都撿起來。”


    譚老大年紀已不輕了,在江上也是見慣了大風大浪的,向碎玉的命令卻不敢違抗,當下點人冒著火雨將火箭都收集起來。


    向碎玉道:“跟我來,上牆。”


    他忽地飛上了門口牆頭,下令道:“都往下扔!”


    灰袍現在成了最大的目標,箭矢不再是流矢,統統都找到了目標,向碎玉全身罡氣鼓蕩,將箭矢擊落,眾人在他掩護之下,頂著箭雨迅速占領了高處,還有少數盾兵也登上牆頭,掩護自己的弓箭手還射。


    邵軍師還愣在原地。方才偷襲將將成功之時,士氣也是如此高漲的,隻不過久久無法還擊,隻能被動挨打,士氣不免低落下來。見這些人忽然又變得如此不畏死,他除了驚歎,還十分慚愧。他隻是個軍師,像現在這樣,他既然無法指揮,自然變得一點用處也沒有。他看著向碎玉在門頭不住舞動的場景,忽地有了主意,拉住旁邊一個帶著大盾的甲士,道:“你等等!我有任務派給你。”


    “是,軍師請說!”


    邵軍師便將他領入巷子中,不一會兒,這位甲士一手扛盾,一手扛著一個稻草人,從牆邊爬梯登上了牆頭,撲住向碎玉,將他護在盾牌後麵,低聲道:“行主!邵軍師已有計謀!請你快快下去指揮戰鬥!”


    “什麽計謀?”


    “你看!”


    向碎玉扭頭一看,隻見幾個帶盾甲士扛著稻草人,正往牆頭爬。他們立刻成了目標,不一會兒那稻草人上就燃起熊熊大火,還紮著許多箭。向碎玉不禁失笑:“朋義公不愧是軍師。”


    那甲士二話不說,將稻草人放在原處,一手摟住向碎玉,將他從牆頭上抱下來。


    向碎玉回頭望去,看見正有人將那稻草人扔下去,熊熊烈火將那整條木柱燒了起來,再無死士上前扛著木柱攻擊城門。


    酣戰稍稍止歇,向碎玉下令還射,此地士氣大漲,伴隨著鼓聲和低沉的號角,箭雨傾瀉而下,逼得鮮卑人不得不後退。


    忽地箭雨停了,對麵的鮮卑兵安靜了一會兒,又吹起了進攻的號角。


    眾士兵列陣前進,正要衝鋒,不料天上又一陣箭雨落下,逼得這一波進攻不得不停了下來。鮮卑兵再也不敢妄動,暫時停止了進攻,兩方進入對峙階段。


    作者有話要說:這個副本快完了


    不過最近還是加班,就不一次更很多了……


    最近好累先去睡了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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