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荀來到此地,不知是投靠了什麽人。.tw[]銀鎖問道:“他在何處紮營,你看清楚了嗎?”


    佟樂歡答道:“……在一口盡附近一處荒宅裏。說是偷到那,覺得還不錯,借住幾天。”


    銀鎖微微奇怪,道:“怎會在一口盡附近?他自己的將軍府在何處?”


    金鈴道:“在鍾山正南,離此處不近。”


    她說的不近,乃是因為鍾山正南,已在拒敵木柵之外。


    “怪不得,大師姐,我們少不得要去會會他,隻能委屈你娘多等等了。”


    “咦,我們不等晚上再去會會他們嗎?”


    銀鎖笑道“我怕他們和你我一樣,白天睡覺,晚上出動,那樣晚上就見不到他們了。”


    “不知他來此目的是什麽,我瞧他也很能折騰,說不定就要折騰出什麽事來。”


    佟樂歡道:“莫不是終於有人要好好打一仗了,派人前來探查?”


    銀鎖搖搖頭,“可是現如今,還有誰能和侯景一戰?”


    兩人麵麵相覷,她二人都是江湖中人,一個人單打獨鬥的故事聽得多,戰場裏廝殺的故事聽的少。


    金鈴問道:“侯元景武功好嗎?”


    銀鎖搖搖頭,道:“從未聽人說過他的武功好壞,也從沒有人聽說有人去暗殺他。”


    “雖然他的地盤就在烏山隔壁,但是我好像也沒聽說過……”


    “可是他手下能人輩出,你莫要忘了,單是一個元大師,我們就三番五次都沒殺掉。誰知道他手下還有多少元大師這種邪門的人。”


    金鈴點點頭,道:“朝中誰能一戰,這事或許得去問問駱公。”


    銀鎖忽然起身,金鈴問道:“你幹什麽去?”


    “你不是說去找駱成竹?那我們走呀。”


    金鈴也站起身跟上她,兩人一道來到駱成竹的房間門口等他。


    銀鎖估摸著天是黑下來了,派出去的弟子們66續續地都回到這裏,見到她還會行禮問好。


    隻是每個人走過的時候,都會帶著一股刺鼻的味道,金鈴皺眉道:“這到底是什麽味?”


    銀鎖道:“這是洪水旗的秘藥,消毒的,搬完屍體回來,須得把衣服用藥蒸一蒸,才能進來。”


    “聽起來好像挺有道理的,我以前怎麽沒注意到?”


    “這個時候你都窩在你娘那裏,就隻留我一個人,對著這許多被蒸過的教眾……”


    金鈴忍俊不禁,摸摸她的頭,道:“誰叫你是萬人敬仰的影月右使?”


    銀鎖瞪了她一眼,隻動嘴,沒出聲。金鈴識得她的口型乃是“少夫人”三個字,抿著嘴捶了她一下。


    “……咳。”兩人齊齊抬頭,見駱成竹一臉糾結,實在不知該去該留的樣子,一齊笑道:“駱公。”


    “小郡主……你找我?”他實是不知小郡主還有這等活潑的動作,這回親眼所見,終於信了他和王妃乃是因為小郡主和此間這“少主”不尋常的關係才得獲救。


    “不錯,我想問問你……朱雀門外十萬大軍都對侯景八千疲敝之師無可奈何,難道偌大一片江山,就沒有人能和他一戰嗎?”


    駱成竹深深歎了口氣,道:“自然是有的。隻是能戰,不代表想戰……有個叫陳霸先的陳將軍,打仗十分厲害,隻可惜目下正在百越之地平亂,遠水救不了近火。還有一員猛將,是邵陵王的兒子永安侯蕭確,不知外麵情況如何,也不知為何永安侯沒有來一戰。”


    銀鎖眼珠子一轉,道:“我知道為什麽。”


    “小少主,為什麽?”


    銀鎖一愣,反問道:“‘小少主’是什麽來頭?”


    金鈴又笑了起來,銀鎖怒道:“是你告訴他的?”


    金鈴趕緊搖頭,道:“從來隻有你叫我小少主,我什麽時候這麽叫過你了?嗯,阿曼曾說過,若不是你我關係敵對,憑你我二人的淵源,她得管我叫大少主,管你叫小少主。.tw[]”


    銀鎖恨道:“少主就是少主,哪分什麽大小?你就安心做你的……”


    她忽然沒了聲音,看她口型,又是“少夫人”三個字。


    金鈴並不著惱,淡然道:“你知道什麽了?怎麽沒下文了?”


    銀鎖道:“他們都等著皇帝駕崩,這時候誰搶了侯景的人頭,誰就是實至名歸的繼承人,太子隻有乖乖禪讓的份。你說是不是?”


    “是,你最聰明了。”


    銀鎖洋洋得意,“是以就算永安侯再厲害,這個什麽邵陵王也是不會讓他來打這一仗的,勝了是為別人做嫁衣,輸了可就得罪一大群人。”


    駱成竹歎氣道:“不錯,小少主說得對。姓蕭的勾心鬥角,死的卻是黎明百姓啊……”


    金鈴看了一眼駱成竹,又看了一眼銀鎖,兩人都偷笑起來,料不到忠心耿耿的駱成竹,也會罵出“姓蕭的”這等話來。


    銀鎖直起身,道:“大師姐,我們走吧。”


    金鈴笑著點頭,伸出手來。銀鎖一把拉起她,兩人與駱成竹揮揮手,從縱深的通道裏爬上地麵。


    駱成竹疑惑地盯著她二人出去的方向,忽聽背後有人道:“成竹?你愣在這做什麽?”


    他回頭一看,原來是王妃抱著一堆衣服回來,便道:“王妃,我幫你拿吧。”


    王妃往後退了半步,搖搖頭,道:“不麻煩你了,還有兩步路就回去了。”


    “唉,竟累得王妃做這等雜事……成竹本事不夠,希望小郡主能快些帶您出去,回到主公身邊。”


    王妃歎了口氣,道:“怎能怨你呢?這些事我小時候也常做……此時重操舊業,還有點想念小時候呢。”


    成竹奇道:“為何王妃小時候會做這些……這些……這些仆婢才做的活計?王妃不是殷氏大族中的……”


    王妃掩嘴笑道:“這事我隻私下和阿郎提過,你們自然不知道。我有個小姑姑,她總說‘你總要有一門能養活自己的手藝,你今天是殷家掌上明珠,誰知道明天是不是?’我信了她的話,所以她總讓我幫她縫衣服,久而久之,我還真有一門可以養活自己的手藝……莫要說了,我知道我當年上當了。阿郎笑了我很久呢。”


    “哦!原來如此,王妃受累。”駱成竹笑著作揖,讓出一條路來,給王妃走過去。


    金鈴和銀鎖上到地麵,見天色果然已經全黑了,互相打了個眼色,一同拉上黑色麵巾,隱入黑暗之中。


    照著佟樂歡描述的方位,兩人先是摸到了城東“一口盡”,一口盡依然亮著溫暖的火光,給這些夜盜小偷種種見不得光的人一個棲身之所,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炒米香味,金鈴低聲問道:“你不是說他們廚子回家了嗎?”


    “哦,不知道啊,可能回來了吧。”


    驀地裏麵爭吵起來,隻聽一人道:“你們一口盡什麽時候變成黑店了?一碗湯飯從前賣三個錢,現在賣一百個,搶也沒有你這麽搶的吧?!”


    那個平時笑眯眯的小二哥此時也陪著笑,道:“我們雖然不是搶的,但你們的東西卻是搶的,是也不是?”


    “這、……”


    “哎,客官,有人搶錢,就有人搶布搶米,你吃的這米,可是我們大掌櫃從你這樣的客官手上高價收來的。再說了,你也知道進出城裏是多難了,現在你有錢都不一定買得到糧食。我跟你說啊,等到這侯景的人糧吃得差不多了,肯定要出來搶吃的,我們店自然是首當其衝,到時你就算拿著五百錢來買,也是買不到一頓飯的。”


    “嘖……”


    “怎麽?本店的湯飯,祖傳手藝,建業老字號,隻此一家,別無分店,價格公道,童叟無欺,客官要來一碗嗎?”見那人猶豫,小二哥笑眯眯地補充道:“客官千萬別和自己的肚子過不去,人哪能不吃飯呢?”


    “你、你……”


    “這樣吧,小的做主,給客官打個九折,就算九十錢,怎麽樣?”


    這人刀往桌上一拍,恨道:“九十就九十!給爺來一碗!”


    “好――的,您稍等片刻,馬上就來。”


    金鈴看了一眼銀鎖,道:“你送飯給我的那次,好像是我最後一次吃湯飯。”


    銀鎖溫柔地看著她,輕聲笑道:“你想吃?我現在就去給你買一碗。區區一百文,我有的是。”


    金鈴拉住她,防她真的穿成這樣跑出去打草驚蛇,“別鬧了,等到建業事定,我做給你吃。”


    “什麽,你會做?”


    金鈴道:“不會,不過研究研究,想必也不難。”


    銀鎖拉下她的麵罩,一口咬在她臉上,笑道:“大師姐幹什麽這麽聰明?你知道天妒紅顏,還妒英才嗎?”


    金鈴溫和地笑起來,道:“這又不是我能挑的,你看好我義兄是在什麽地方落腳的了嗎?”


    銀鎖道:“這附近亮著的房子還不少,看來隻得一家一家找過去了。”


    ‘一口盡’所在的裏坊,乃是城中貧民集中的地方,以前熱鬧非凡,現如今大部分人都去逃難了,隻有些老得走不動的,不願離開故土,活在此處。


    從前這地方不見有人管束,兩人都以為此處秩序定然蕩然無存,不料晚上仍有巡丁巡邏,仔細一看,這些人哪是巡丁,乃是以前此處遊手好閑的幾個小流氓。


    “大師姐別看了,下九流也有下九流的規矩,這不是三師叔說的嗎?”


    “我便是料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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