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遠侯府,深夜。


    沈奕尋靜靜地伏在一處長廊的屋簷下,望著自己身下,列隊走過的那一隊護衛。


    這裏的戒備,初時並不嚴密,讓他幾乎可以來去自由。但,若是往這後書房方向,戒備卻忽然森嚴許多。即使是他,也須得小心翼翼才能躲過那眾多的護衛。


    這裏……有什麽麽?


    沈奕尋想著,目光卻不由得落向仍然亮著燈的書房。


    他記得祖父曾說過,先前探查這定遠侯府的人,曾在這裏發現過當年林老侯爺所中的毒。現在,這裏戒備比那時候更森嚴,先前那個人已然無法潛入了。所以,祖父才會找到他。


    在梁國公府大書房,沈清和已然將林家的過往統統告訴了他。而今日,在這深夜時分潛入林府,目標便是這書房中。沈清和也不知道這個書房裏會有什麽,許多事情,還需要沈奕尋見機行事。


    不過,現在對沈奕尋來說,最大的麻煩,卻不是那些護衛,而是那個書房一直是亮著燈的。而且,在窗紙之上,還能隱隱看到燈下的人影。


    屋裏有人!


    既然有人,那沈奕尋便不可能潛入。除非書房裏的人走了,沈奕尋才有可能潛入書房探查一番。


    這時,在書房內,其實並不是隻有一個人。


    “當真要這麽做麽……”其中一人喃喃道。


    另一人道:“你不是已經做過一次了麽?否則,當年的林老侯爺到底是怎麽死的呢?”


    “你!”先前那人顯然很忌諱提起這件事。


    另一人陰森森一笑,道:“你既然敢做那種事,為什麽不敢承認呢?”


    先前那人更是憤怒,沉聲道:“那件事,你也沒有少出力!”


    另一人又笑道:“可是最後得利最大的,不還是你麽?”


    先前那人怒道:“那些事情。都是出自你的策劃,毒藥也是從你手裏拿到的!這件事,你脫不了幹係!”


    另一人笑道:“那又怎麽樣?當年參與此事的人,多半已經不在了。你就算說出去,又有多少人會相信呢?”


    先前那人道:“你莫要忘了,他還有個女兒在世呢。”


    另一人朗聲笑道:“不過一個婦道人家,懂得什麽?”


    先前那人憤憤地哼了兩聲,沒有接話。


    少頃,另一人肅然道:“不過,此事無論如何不能敗露出去。雖然前太子早已經化作白骨。但許多與他有關之事,特別是那些丙辰之亂前後之事,有許多都是不能外泄的。否則。許多現今仍然健在的人會將我們挫骨揚灰的,而且不會有人幫我們。”


    說著,他稍稍頓了頓,又道:“你也莫要置氣,我們都是拴在一根繩子上的螞蚱。無論誰出事。另一個,都絕對不會有好果子吃。”


    先前那人輕道:“那,豐親王府那邊的事情怎麽樣了?”


    另一人道:“那人膽子還是太小。”


    先前那人道:“豐親王可不是個好對付的角色,我怕……在這裏出什麽紕漏嫁夫最新章節。”


    另一人道:“哈,你怎麽也如此畏首畏尾了?豐親王又如何?不過是一介武夫耳。隻要咱們行事周密,這天下。不還是咱們的麽?”


    先前那人道:“可是,這事情也未免太大了……”


    另一人道:“有句話說得好,膽大者包天。若這件事成了。這大宏朝,就要變天了,你又怕什麽?”


    先前那人輕歎一聲,沉默不語。


    許久,一個黑影在書房門外一閃。消失在夜色中。


    片刻後,又是一個華服身影。緩緩走出書房。那些護衛見了,都向他躬身行禮。


    待那人與護衛們統統消失之後,又一個身影,悄悄從屋簷下溜了下來,輕輕打開書房的窗子,流進了屋裏。


    約莫半個時辰過後,那扇窗子,再次打開了一條小縫。一隻眸子貼在窗縫上,向外窺視了一會兒,窗子忽然打開,先前溜進去的那個身影又悄無聲息地溜了出來,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當夜,梁國公府,大書房。


    當沈奕尋輕輕打開大書房的門,走進去的時候,沈清和仍在這裏等他。


    見沈奕尋回來,沈清和忙道:“奕尋,可有危險?”


    沈奕尋輕道:“祖父放心,奕尋一切安好。”


    沈清和鬆了口氣,輕道:“當你離開之後,我卻一直都在後悔。奕尋啊,若是你當真出了什麽事,我還真不知,該如何去麵對我那二兒子,你那爹爹呢。”


    沈奕尋輕道:“謝祖父關心。不過,奕尋此次夜探林府,收獲其實並不大。”


    沈清和輕笑道:“這不要緊,人沒有事,才是最重要的。”


    沈奕尋微微一笑,沒有說話。


    沈清和道:“你方才說,收獲不大,但總是有收獲的,對吧?”


    沈奕尋輕道:“是,奕尋多少有些收獲。”


    沈清和道:“哦?怎麽樣?”


    沈奕尋輕道:“其實林府戒備雖然森嚴,但卻遠不是皇宮可比。不過是不湊巧,祖父指出的那間書房中,直到三更時分,仍然有人在裏麵。奕尋在附近苦候了數個時辰,結果最後才在裏麵查看了半個時辰。除了一些正常的來往賬目,以及一些奏折之類,奕尋隻找到了不多的一些值得留意的東西。稍後,奕尋會依著記憶,將那些東西寫下來。”


    沈清和道:“那好,趁著你剛看完,先在這裏寫下來再說。”


    沈奕尋應是,便在書房的書案上默寫起來。


    沈奕尋每寫完一張,沈清和便拿過一張慢慢看。


    但,隨著沈奕尋一張又一張地寫,沈清和一張又一張地看,沈清和的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終於,沈奕尋寫完了最後一筆,輕道:“祖父,奕尋寫完了。”


    沈清和道:“哦,先放下吧。”


    說著,他仍是繼續仔仔細細地看著這些東西。


    沈奕尋輕道:“祖父,可有什麽價值麽?”


    沈清和道:“你收獲的確不大,可是,卻很能說明問題鳳棲流年最新章節。”


    稍頓了頓,他繼續道:“你看,這些東西,記載的是定遠侯府與豐親王府的一些事情的暗賬。可是,你仔細看,這些事情,都寫得語焉不詳,隻能看出,有慕容家另幾房人的痕跡。”


    說著,他又拿起另一張紙,指著上麵的字跡道:“而這些東西,則是林府與方府的一些賬目。由此可見,方家和林家之間,仍然有些聯係。”


    他又拿起另一張:“這些暗賬,不僅包含他們與方家、與豐親王府的往來,甚至還記載了許多與東宮的往來。但這些東西,很是語焉不詳,外人隻能知道是與這些勢力有所往來,其中真正的內容,卻是不得而知了。”


    沈奕尋輕道:“那,這裏麵可有關於當年之事的記載?”


    沈清和輕歎一聲,道:“或許有,但上麵的記載,多數或許都是用的暗語。若是不懂這些暗語,當真無法解讀啊!”


    沈奕尋輕道:“可是,咱們已然知道,現下的林府,與豐親王府的一些人,以及太子宮,都有所聯係。這,也算是個收獲了。”


    沈清和輕歎道:“是,也就這點收獲了。”


    忽然,他伸手拿起一張紙,細細看了半晌,啞然道:“不,或許當年之事,也隻是冰山一角也說不定。”


    沈奕尋一怔,忙問:“祖父,怎麽了?”


    沈清和指著手中紙上的字句,道:“你看,這裏所說的‘東宮之事,皆由羅青為上’這一句。這個羅青,我還是知道的。當年,他是東宮侍衛長,乃是前太子的心腹。”


    沈奕尋又是一怔:“前太子?”


    沈清和輕歎道:“是,前太子,也就是當今皇上的兄長。當年丙辰之亂,幾乎就是由他而起的。”


    沈奕尋輕道:“丙辰之亂時,奕尋尚年幼,並不知其中事由。不過,奕尋亦聽說,此時已然成了朝堂上的一個禁忌,無人敢提。”


    沈清和擺擺手道:“不至於,不至於。丙辰之亂,是大宏朝身上的一個瘡疤,若無事,沒人願意提及。若是提及了,也沒什麽值得避諱的。”


    沈奕尋略一沉吟,輕道:“難道,這林府,竟然和當年的丙辰之亂有所牽扯?”


    沈清和沉默不語。


    沈奕尋又道:“還有當年林老侯爺的死,是不是與前太子有關?據說當年,林老侯爺好像是反對前太子的。”


    沈清和輕道:“我那老友,在丙辰之亂中,已然病入膏肓。或者說,是毒入肺腑,不可救藥了。至少,丙辰之亂的大多數事情,與他本人不會有太多關係。”


    說著,他又皺了皺眉,道:“但其中是否真的有什麽不為外人知的事情,也說不準。”


    沈奕尋輕道:“那,是否還需要繼續追查?”


    沈清和不置可否,沉吟了一會兒,輕道:“我不過是想追查當年林老侯爺的死因,查出到底是誰下的毒。但,沒想到卻似乎牽扯到了丙辰之亂。至於以後到底該怎麽做,我還要好好想想。”


    他看了看沈奕尋,輕道:“奕尋啊,你先下去吧。一夜未眠,想必你也累了。”


    沈奕尋一躬身,輕道:“奕尋告退。”


    待沈奕尋走後,沈清和望著書案上的紙張,喃喃自語道:“這些東西……實在……不過是冰山一角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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